第1762章 明镜非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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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辉还说得太谦虚,完全掩盖自己在历史上的功绩,真相总会**!”

任老是最了解这段历史的,忆往昔不胜唏嘘,隔了会儿道,“我此次进京的目的只有一个,想以个人名义提请京都采取切实措施,进一步淡化或稀释沿海系概念,逐步让它成为一个历史名词!”

“哦……”

聂华辉并没感到震惊,甚至,当他在暨南接到任老约见电话时就隐隐猜到了,他们这代人,都将理想、信念、对国家和人民的责任感等方面置于相当崇高的地位。

沉吟良久,他缓缓道,“任老一定觉察到什么,对吗?”

任老道:

“因为有人想把沿海系当作千秋大业传承下去,严重违背了初心和追求,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我们**党和**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都是革命的队伍……老人家的话放到现在仍有现实意义,沿海系、保守系、地方系等等,大家都想国家强大人民富裕,区别只是路线之争、快慢之争,无非方式方法的问题,不是敌我矛盾!沿海系没有教义教规,经济发展上去就是好猫,所以更没有教父,我们不能允许谁凌驾于组织之上!”

“说得好!”聂华辉道,“任老这些年来一直这样做的,非常警惕沿海系门户化与封闭化。”

“京都高层也应该发现这个问题,加大了双向交流力度,不停地从东北、西北、中原、西南调入干部,名为交流实为渗沙子,”任老道,“实际上做得还不够,朝明地区干部提拔速度明显快于内地,难道仅仅经济突飞猛进的缘故?”

聂华辉道:“碧海、朝明等发达省份干部有种优势意识,总觉得上缴财税多、对国家贡献大,其实回溯几十年前起到顶梁柱作用的是东三省,就算这些年总上缴额也是暨南遥遥领先。”

任老摇摇头:“很多同志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夜郎自大!我为什么每两年出面召集一次茶话会?推荐年轻干部、推动梯队建设是场面文章,能入我们这些老同志法眼的哪个不是精英?无非尽早问题,关键是我想借助茶话会对外传递一个信息,即不管哪个层面在任何时候都要讲究集体主义,都要有耐心倾听并善于妥协,否则我姓任的别的没把握,在一帮老同志当中搞一言堂还可以吧?”

“那可不是你的风格,我知道,”聂华辉道,“我们这代人在这个问题上吃的苦还不够么?同一条沟里摔两次就是蠢。”

“去年京都方面就放风朝明异地提拔两个省长,太快了,但组织部门既然已经有此打算我也不便干预,好像这个老头儿专门泼冷水似的!”

任老道,“但腾出的两个位子,外加张槿退二线的位子,三个名额闹成了一锅粥,你华辉在其中也有份……”

聂华辉指着自己鼻子,眼睛瞪得老大:“还有我?具体说说看呐,我都没听谁提过。”

“典型的信息不对称!”任老道,“外面传得活灵活现,结果倒好,当事人反倒蒙在鼓里……”

遂将几位候选人基本情况以及背后牵涉到的大领导说了一遍。

“哦,凌金森啊,”聂华辉一拍脑门道,“不错,曾在我身边工作了好几年的小凌秘书,这么快都要提拔省长?可见我们真的老了,老啰……”

任老道:“这事儿吧不管真假我就当作华辉不知道,反正凌金森在金河主正确实干得可以,现在的问题是几员大将展开厮杀,其中又有人琢磨传承事宜,事态愈发往庸俗化方向发展。”

聂华辉紧锁眉头道:“我大致明白任老所指,传承,传承,自古以来哪有铁打的江山?秦始皇想万万世结果只传到二世!我们绝对要防范公器私用,将属于国家人民的权力占为己有。”

“对,这就是我这趟的使命,我不怕得罪人,也不怕别人揭老底,我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任老道。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身在体制数十年谁没犯过错误?老人家都承认有判断失误的时候,何况我们凡夫俗子,”聂华辉起身给任老加茶,然后在堂屋来回踱了几圈,“如何破局,任老可有现成方案?”

任老平静地说:“我不能指手划脚越俎代庖,主要看京都领导的决心,如何运用智慧斩断千丝万缕的人脉关系,否则朝明内耗的局面继续延续下去,将迫使基层干部为了出人投地而动坏念头、搞歪门邪道,最终受伤害的还是老百姓。”

“唔,任老果然老成持重,重大原则问题把握精准!”

聂华辉赞许道,“本来这件事只在高层很小的范围里讨论,今儿个任老主动上门,又谈了这么多,我不妨透露一二……”

“就猜到高层不会无动于衷,应该有所警觉。”任老道。

“如你所说渗沙子就从本界班子开始,动作不大的原因在于担心影响沿海发达省份基层干部的积极性,历来干得好升得快,越富裕的地区出的干部越多,总不能象过去越穷越光荣……”

聂华辉道,“提拔名额多是好事,可具体到分配过程依然存在僧多粥少的矛盾,傅、桑、陈都在朝明工作过,时间还比较长,局委员里也有好几位直接从朝明基层上来的,类似这样联系紧密、关系错综复杂的情况,实乃近二十年来罕见,人非圣贤,总离不开各种各样的私谊,亲戚、朋友、老乡、同学、战友等等,也免不了招摇撞骗、充当门面,刚才提到小凌,如果一个他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摆在面前,我当然选小凌,不然人家当你秘书反倒成了罪过?传统家族这方面最直截了当,首选自家子弟到第一线,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任老叹道:“我有负担,总怕儿子干不好工作,把我牵连进去,想来想去不如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为清。”

“过于爱惜自己的羽毛,也是对工作不负责任的表现!”

聂华辉指着他笑道,“沿海系没有系,淡化稀释至无痕,大方向是对的,但短期内过于激进,任老可能深居朝明时间太久,不知道至今仍有很多省份对改革开放抱有怀疑、畏难、犹豫态度,顽固保守理念在某些领域势力强大,需要开放包容的沿海系去感染、去促动、去革新!总之任老的意见我来转达,具体实施到什么程度要看现任班子的睿智,我觉得无须过于担心,哪怕常委会如同台湾议会开到一半打起来都不足为惧,至少让大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对不对?”

“到华辉的位子才能这样举重若轻,我做不到……每每想到内耗的危害性,以及数万资本居中挑唆作恶、从中渔利,有时真的夜不成寐。”

任老道。

“哈哈哈哈,任老难得表扬人,我就当是积极正面的,”聂华辉笑道,“关于傅、桑,有一点请任老务必放心,那就是朝明老同志、老领导找上门了,吃顿饭喝点酒都是情分,不信任老赶明儿过去敲门,待遇说不定更好些,但提的要求会不会全盘答应?我觉得一码归一码,换作任老在他俩的地位身份肯定同样如此。”

任老道:“我当然知道大领导的原则性,但有时这方面硬些,其它方面有所补偿,也会滋长内耗的不正之风。”

聂华辉又指指他道:“那我可要批评任老了,你担心的属于省·委书记层面问题,不是京都层面问题。”

“呃……”

任老苦笑道,“这么说这趟白来了?”

“没白来啊,”聂华辉笑道,“我准备了任老最爱吃的果木烤鸭,还有上世纪才有的铁盖茅台,就这两样,值不值得专门跑趟京都?”

“我倒想起有次加班到凌晨,咱俩就着半只烤鸭喝掉一瓶酒,然后呼呼呼睡了十几个小时。”

任老难得莞尔笑道,当晚破例喝了三两——他至少十年没沾过白酒,不是不能喝,也不单单为了养生,而是天生对醉酒状态的厌恶,总怕自己稀里糊涂间说不该说的话,做不该做的事。

吃饱喝足,他俩又来到后院散步,仰望繁星满天的夜空,任老喟叹道:

“京都空气质量不错,不象朝明成天灰濛濛的。”

聂华辉微微叹道:“那是冀北人民作出的贡献,单单水泥厂、钢铁厂就不知关掉多少,肯定影响地方经济发展,但关乎全局一盘棋啊,堂堂京都要是也成天灰濛濛象话么?必定被外媒歪曲渲染得一塌糊涂。”

“为正者,为官者,总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京都如此,基层更是。”

任老道。

“所以沿海系将在很长时间内继续存在并持续发挥更强的影响力,这是醉话,任老可听可不听。”

聂华辉道。

任老颌首道:“我已经听进去了,而且猜到华辉后半句内容。”

“哦,你说说看?”聂华辉含笑道。

“不说,不说,”任老吟道,“菩提本无树,明境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哈哈哈哈,看样子任老真的悟道了!”聂华辉笑道,“这趟到底白没白来?”

“我想我已达到目的。”

任老也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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