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3章 突然双规(1 / 1)
腊月二十八日下午,四名便衣突然出现在律师楼,当着杨潭等一干律师的面带走了奚美莲!
律师们摆出专业姿态围上前理论,为首便衣又将证件亮了一圈,冷冷道:
“省纪委的,都让开,不要妨害调查!”
听到“省纪委”三个字,律师们均打个寒噤,晓得其中利害,眼睁睁看着奚美莲被戴上头罩离开——
由始至终她显得很冷静,并没有如杨潭所预料的大吵大闹,声泪俱下,或许早有预感吧,应了那句“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
省纪委选择在腊月二十八下午双规,真是又狠又准,一刀刺得黄利呼吸停滞,全身剧痛,大脑停止思维!
这个节骨眼有些老家在外省的已经提前回家了,想找人都费劲,而且涉及省纪委双规必须面谈,尽量不在电话里说。
以市委主要领导为例,唐武功准备春节期间督查围海造田工程——今年冬天格外地冷,进入腊月以来气温始终在零下八九度左右徘徊,而海滩加上寒风呼啸体感更冷,工程队都有畏难情绪,多次要求放假过年,唐武功却坚决不同意,因为工地一放假队伍就焕散了,起码正月半以后才勉强凑得齐,转眼耽误大半个月工期。唐武功放话“从大年初一起我每天都在工地跟工人同吃同住”,故而提前三天回老家看望长辈,吃顿团圆饭,大年初一上午便赶到海边工地。
蓝京情况也差不多,几天前在大产业园指挥部提的要求是“三月底前落户率百分之八十、开工率百分之七十”,而春节正是大赶快上、快马加鞭的良机,遂沿袭去年做法几位市领导轮流坐镇督查,考虑到司马昊想回趟七泽,喻夏也难得与老公团聚,蓝京主动安排自己大年初一、初二两天值班,这样一来,奚美莲被从律师楼带走的时候,蓝京刚好乘车返回东吴。
两位主心骨都不在,市纪委书记郁洪东也提前回家,黄利反倒成为围城最大的领导,慌里慌张找来陆春明商量对策。
陆春明一听便勃然变色,拍着桌子责备道:
“还等什么呀?既然省纪委抓人,赶紧到省里想办法,哪怕帮不上忙多打听些消息也好!”
经他提醒黄利控制住情绪,问道:“要不要多带些现金、黄金、珠宝?我家钥匙掌握在美莲手里,帮我先凑点儿……”
陆春明摇头道:“老黄,老黄,老黄,你冷静冷静!这档儿哪个敢收?不要命了?你先理清头绪,然后再一块儿想办法,到时金山银山也得捧!唉,干脆我陪你走一趟吧。”
——陆春明深知围城本土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平时黄利顶在最前面,陆春明、樊凯敲敲边鼓,杨延时暗中助力,大事小事都能糊弄过去;黄利这杆本土系旗帜一倒,反对势力就有可能凶猛反扑,尤其唐武功早看杨延时不顺眼,蓝京则视樊凯为眼中钉肉中刺,接下来的仗很难打。
两人坐上车开始分头打电话、发短信。
黄利在省·委也有人脉,但最直接的靠山、前省长已经退二线,其他诸如组织部长王要武、正协主席周秋平等等只能算作关系不错,还有已不问世事的任老也是,看似平时遇到挺亲切挺热络,关键时候都派不上用场。
打电话给王要武,直截了当说“不清楚”;发短信给周秋平,回复“不在金河”,唉!
陆春明那条线倒意外发挥了作用——省·委常委、金河市委书记凌金森。
凌金森如何知道此事呢?很简单,他爱人就是省纪委中层干部,几天前奉命秘密潜入围城进行外围调查、取证,但没参与双规后的紧急审讯工作。
收到陆春明发的短信,凌金森隔了半小时回了个电话,简洁地说:
“到市委这边办公室坐坐吧,就你一位。”
显然清楚陆春明此行为何而来,同行者还有谁,既然肯面谈必定心中有数,车里两位市领导微微放下了心。
陆春明这才问道:“老黄,美莲那边一点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我觉得出这么大事儿,多多少少总该传出些风声。”
黄利心思重重道:
“不瞒春明,去年底大产业园景观工程造价……幕后哪位你懂的,罪魁祸首是夏都缪晓晋,把高桦连同着我家美莲都坑进去,最后包祥生出面四面抹稀泥好不容易把事态压下去,此后华成全面撤出大产业园,美莲也安分守己低调做人,没想到还是……”
“景观工程,大产业园!”
陆春明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责备道,“怎么卷进书记市长中间去了?这事儿你早该提醒美莲!”
“我平时根本不过问她的生意,哪知道惹下天大的麻烦,”黄利叹道,“但省纪委出手……他俩都达不到那个能量吧?叶强跟何朝迅不对付。”
“道理是这样,谁说得清背后门道呢?”
两人一路讨论均无头绪,根本没想到此案是蓝京策划、梅花挖坑、薛立权配合做的局,当然还需要叶强及时果断出手。
车子驶入金河市府大院,黄利留在车上,陆春明独自来到凌金森办公室。
他们什么关系呢?说来话长。
凌金森虽在朝明工作了十四年,却不属于沿海系里金河系、伍潭系、泸叶系,唯一一张王牌就是曾担任过前一号聂华辉的秘书,话说回来不是随便哪个都能担此重任,聂华辉的秘书很多,未必个个都能委以重任。
凌金森任汀城市长期间,老婆不知怎地头脑发热,听了别人怂恿跑到围城港包了艘船出港捕捞——
包船的意思是向大船东租下大渔船,然后组建有经验的捕捞团队进行捕捞,收益分成,运气好的话一条船能净赚上百万,通常起码小几十万没问题。
然则远洋捕捞最大的不确定性就是不确定性,各种变数和风险,比如被别国军舰没收、扣押;遭遇风暴、海啸、台风;渔船故障;运气不好只捕些小鱼小虾等等。
那次就很倒霉,居然碰到整片区域绝少出现的海盗,连渔船带设备还有捕的鱼统统掳走,只给了艘小船让渔民们回去,一下子赔得底朝天!
亏了多少?一艘渔船加渔民出海费用以及赔偿等等总共七百六十万,渔船还是扣除计提和折旧给的优惠价。
凌金森没料到好端端在家开超市做点小买卖的老婆居然捅下这么大篓子,将近八百万亏空,别说手里真没这么多钱,就算有也不敢填进去啊,一时间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
家里长辈指点火速离婚,以把风险降到最小;
下属们则出主意让他老婆报案,说自己被诈骗团伙坑了等等。
凌金森感觉都是馊主意,正在进退两难之际隐居围城的任老托秘书稍了句话:
找大船东协商。
大船东是谁?围城陆家。
凌金森立马来到省城悄悄联系正在省府大院工作的陆春明,陆春明一听很爽快,说了两条:
第一渔民方面的费用不用担心,由陆家负责善后;
第二关于渔船赔偿问题,肯定要赔,不然账不好走,赔偿有两种方式,或是现金,或是实物。
说到这里陆春明含义丰富地笑了笑,含蓄道那么大汀城难道找不到一艘旧渔船么?
噢——
凌金森豁然开朗,回去后给手下布置任务:立即找一艘符合出海标准的旧渔船,我自掏腰包购买。
手底下人一听市长“自掏腰包”,心领神会,很快渔政部门就在近海海域抓获并没收一艘打着远洋捕捞进行走私的渔船,然后“公开拍卖”。拍卖那天居然真有不知趣的报名参拍,随即有人找他低声问“买下来开得走吗”,报名者便主动放弃,最终渔船以76万的超低价格被拍下,后来转了七八手驶入陆家岛控制的港口,那笔账就算抹平了。
此后凌金森多次想“表示感谢”,陆春明说“举手之劳”坚决不肯,要的就是凌金森欠自己一份大人情,日后必定用得上。
事实也是,此后陆春明在省府大院提拔正处职、副**;空降围城担任宣传部长,凌金森都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至于高深莫测的任老,关键时刻指点之后没再说一个字,但想想,凌金森能不感谢他吗?陆春明能不感谢他吗?
任老之高明就在这里,从来只做好事、善事、助人为乐的事。
敲门进去,凌金森迎上前亲切握手,坐到旁边沙发微笑道:
“春明难得来的,今天别走,晚上一块儿吃个饭?”
“谢了,凌常委日理万机,能抽空见我已是天大的面子,”陆春明双手合什道,“这趟是私事,帮老黄……市委黄利副书记,就在几小时前他老婆被省纪委带走了,目前所有渠道都打听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官场潜台词高明之处于,不动声色的奉承与承情。
陆春明明知凌金森猜到自己来省城的目的,也明知凌金森掌握第一手信息,刻意强调“私事”,又承认“所有渠道都打听不到”,让凌金森听了很舒服(只有他知道),又感觉卖了个大人情。
“他老婆不是简单角色啊,”凌金森道,“旗下工程造价、招投标代理、工程审计,哪个环节出岔子再委托她打官司,一条龙通吃!围城有关她的举报信一直不断,行业内被打压、盘剥得不堪忍受,省纪委借助这次契机来查也拿捏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