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0端明(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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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出去了。

游明坐下,掀开茶盖,看清里面全是茶渣,给的杯子也是缺了口的,没半点礼遇。稍微有点风雨,什么猫儿狗儿都敢骑到他头上来了。

他冷笑一声,看向王柳儿:“这几日你跟那扬州姐儿学金莲步,学得如何了?”

王柳儿没说话,只是挪着步子,颤颤悠悠地走了几步,弱柳扶风的可怜样很掻男人的痒处。

“难怪那老东西好这口。”游明将王柳儿扯到自己腿上,笑道,“若是被相中,你可得把他伺候舒坦了……柳儿啊柳儿,我如今算是绑在了你的裙带上,你会报答我吧?”

报答?王柳儿觉得荒唐,从前又没白拿游明的钱:“大人请放心。这半年里您让我伺候的那些老爷,哪一个不对我十分满意?”

想起昭昭说过的话,她暗自冷笑,等她杀了徐逢,游明定然逃不了干系,这才叫真正的报答。

正说着,管家办完事回来了,敲门道:“老爷,我把那姑娘带来了。”

王柳儿好奇外面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可门一开,管家身后的人竟然是昭昭。

一身艳俗的打扮,摆明了要把她往徐逢床上送。

游明招手道:“好闺女,到干爹面前来!”

昭昭杵在原地,不肯往前。雏儿都这样,没经事前清高得很,游明司空见惯,笑了笑:“干爹给你谋了一份好前程。”

昭昭攥紧的手指白得发青:“好前程就是把我往徐大人床上送吗。”

游明依旧是笑:“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其他大人。”

咚咚咚,门被敲响,游府管家在外面喊道:“老爷,六七品官儿都入席了!”

职位低的早到,这是规矩。游明从四品,马上轮到他了。

起身抖了抖衣袍,游明迈出门槛,准备先去和同僚寒暄一阵。

走前没忘嘱咐管家:“你领着她们两个,再好好打扮打扮。”

管家喏是,带昭昭和王柳儿往乐伎舞姬的置处去。

石径幽静,两人没法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还没到置处,就斜刺刺的窜出来个小龟公,自称是教坊中人,代孙管事而来,要叫王柳儿说几句话。

管家虽然不快,却没拒绝,只让王柳儿快去快回。

王柳儿担忧地看了昭昭一眼,安慰的捏了捏她手,转身跟着小龟公走了。

几日没回教坊,她猜不到孙管事有何话要与她说,脚下的路越走越偏,黑黢黢的,怎么也不像是去找孙管事的路。

王柳儿停住脚,盯着眼前似曾相识的背影:“你是谁。”

小龟公嗤嗤笑起来,猛地回过身,把王柳儿扑进草堆,随意捡了块石头,重重冲王柳儿的脸砸起来:“害死了我姐,还想着攀附权贵一飞冲天?!做他娘的梦吧你!”

是小妓,上任头牌的妹妹。王柳儿躲着她手中的石头,在草堆里打滚,一个不慎,头磕到地上的石头,意识消散,人顺着坡滚进了湖水中。

月光下,几点水泡咕噜咕噜上浮。小妓走到湖边,呆滞地站了会,久久没等到王柳儿往上浮,这是沉底了。

抬起手,手中的石头血淋淋的,她见鬼似地丢开,跌跌撞撞地跑了。

——

夜空中最后一朵烟花黯下去,小案上的琉璃灯也熄灭,十六人并抬的大轿中陷入昏昧。

隔着一层风帘往外看,路两旁跪迎的官吏像是粗劣的石雕,风吹雨打,再跪一万年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眼前死寂乏味的一切宛如寡淡的水墨画,而看似高高在上的她,也只是一抹庸常的色彩罢了。

修宁回过头,看向案上的残局,忽然没了兴趣。她把手中棋子放回檀盒里,不下了。

常年病居在家,棋是唯一能陪她的东西。她爱棋如命,难得如此敷衍,修逸关心道:“怎么了?”

修宁的手很漂亮,透白如玉,灵巧翻动时宛如午夜初绽的昙花。她倦然然抬起手,打了个手势,无趣。

来云州后她病得更重了,昏昏沉沉的,这阵子好不容易缓过来些,得以出来喘口气,入眼的竟还是这些东西。

修逸垂下眼帘:“等哥忙完这阵,天也凉快了,我们去骑马。”

他开始收拾残局,黑子是影青瓷,白子是卵白釉。

这副棋在五年前的春末烧成。

烧棋的那日柳絮纷飞,落樱如雨,晴空下的飞花绽着金粉色光华,两人偷偷骑马出门,简衣素服,去瓷窑见他们的师父,一个面如黑炭的老翁。

这副棋就是两人当初的戏作,用了五年,生出许多磨损和裂纹。修逸看着它们,脑中浮现出从前的修宁,她的笑融进柔柔春光里,那么明媚,仿佛会平安喜乐一万年。

轿子微微颤了两颤,缓缓落下来。近侍禀告道:“世子爷,郡主,咱们到徐府了。”

修逸抬眼,徐府大门灯火通明,金煌煌的光透过风帘照在他脸上,亮得有些刺目。门前跪了长长两排人,他认了认,没瞧见徐逢的文禽红袍,脸色冷下去。

近侍察言观色,清了清嗓子,准备吊嗓问徐逢何在,徐府大门忽然开了,先是一群穿青穿绿的官儿到外面分两边站定,再是身着褐布粗服的徐逢踱出来。

他今年六十岁,面色油白有斑,脸肿胖,活像个发霉的馒头。长了一副恶心样,却偏爱装正派,穿着寒酸衣服跪到大轿前,老声老气道:“下官腿有旧疾,未能远迎,还请王爷王妃莫怪……”

宁王府的人顿时黑了脸。跟轿的近侍是何必教出来的,性子更蛮更直,正要质问徐逢是不是昏聩了,修逸淡淡发问:“徐大人,你何时有的腿疾。”

“下官年少苦读书,屈膝躲于邻舍窗外,严寒酷暑一日不歇,等中举入仕时,腿已经患疾啦……”

这串话说得顺溜,不知变着花样给多少人讲过自己的艰苦发家史。

“不是三年前在冀州落下的?”修逸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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