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火中取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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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高司空真欲行大逆不道之事?”

“八九不离十!”

“那为何……郎君不予阻遏?”

“谁说我未阻遏,你当我留在关中的三万中军是摆设,还是以为我临行前与李韶、刁整、薜和等的肺腑之言是在装腔做势?”

李亮稍一思索,恍然大悟。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李承志遣散州兵、又将三万中军留在陈仓诸关、岐州大营,并高平等,是在向朝廷表明心迹:他李承志并无不臣之心。

但此时想来,竟在防备高肇?

南有刁整,中有李韶,再往北,还有奚康生,试问高肇便是想图谋关中,又该从何处下手? 而既便军权易主,高肇凌驾于李承志之上,但李韶等人本就与高肇不对付,再者又被李承志有意挑拔,此时自上到下,自都督到军中最普通的兵卒,无不对高肇怒火中烧,同仇敌忾。

是以高肇想收服这三万中军为己所用,无疑于痴人说梦。

更有甚者:明明高平已定,且还有奚康生的数万泾州兵,无论是善后还是以备不时之需都绰绰有余。李承志却多此一举,令薜和率那本欲北上的一万中军,镇守高平?

此时再看,竟是在防备夏州的高猛兵下关中。

只要关中不失,任他高肇兵再强,将再广,也只是无根之飘萍,旦夕可灭……

念头纷涌而至,只几息, 李亮却又惊出了一身冷汗:“已知高氏枕兵待旦, 畜势待发,郎君何以敢孤军北上,深入虎穴?”

“高肇原本是要借元姓三辅疑我之机逼我反戈,以图谋我麾下十万大军。如今他未偿所愿, 虽手握五万中军, 却处处受制,并非由他一言而决, 他拿什么发?

就如副帅元渊, 身为宗室,又为司徒元嘉之子, 安能坐视高肇起事?故而此计已然胎死腹中, 是以高肇只能暂且做罢,另谋它计。相应而言,高猛即便已知我已识破高肇之谋划,也不敢将我如何。

况且, 此时正值朝廷对我疑三惑四, 杯弓蛇影之际, 就凭我一番无任何凭据的臆测之言, 若猝然上奏, 怕是人人都以为李承志在含血喷人,造谣生事。所以高猛何惧之有, 也就更不可能将我杀之灭口, 故而无虞也……”

李承志满脸的风轻云谈,但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庆幸。

莫看他此时胸有成竹, 侃侃而谈,但说直白些, 全是事后诸葛亮之言。

遣散州兵也罢,分置中兵也罢, 都是李承声苦肉计而已:看,你视我为仇寇, 而我却仍以国士待之。

而后, 才是行瞒天过海、金蝉脱壳之计:没有大军随行, 李承志就可以不露痕迹的将数万谎称已死的罪民丁壮,悄无声息的运至大碛, 再运至西海。

谁知错有错招, 阴差阳错之下,竟让高肇的谋划胎死腹中……

“郎君, 若高肇自以为是,一意孤行呢?”

“那就让他行, 我只作不知,装聋做哑就是!”

李承志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正愁此次大胜之后,朝廷定会回过神来, 追问我西海遗部的来历。却不想柔然竟悍然出兵, 更不想高肇竟欲图谋不轨? 如此,这水只会更混, 朝廷定是焦头烂额,便是有心疑之辈, 也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顾不得郎君我了。

待这两桩尘埃落定,至少也该两到三载。到那时,我李氏如何也该有些自保之力, 而非如今一般, 但闻风吹草动, 就只能如丧家之犬,惶惶而逃……”

郎君这比喻也太过了些,哪有那般不堪? 李亮暗中腹诽,又担忧道:“怕就怕,蠕汗丑奴是迫于无奈,为安抚胡族诸部的权宜之计,出兵只是虚张声势。如若这般,但等大军云集北镇,丑奴就会退兵。

到时高肇若再虎头蛇尾,踌躇不决,进而偃旗息鼓, 我等如何而来两到三载的休生养息之机?”

“哈哈……高肇怎可能会偃旗息鼓?若是他真踌躇不决, 郎君予他添些信心又何妨?便如如今,眼见柔然举兵来犯,郎君我偏偏又抗命不遵,令朝廷纷外忌惮。那除过高肇,还有何人可堪大用?”

“郎君此举……竟要助高肇独揽军权?”

“放心,他独揽不了。朝廷但凡用兵,素来以求四平八稳。便如我此次北征,刁整、郦道元,及以下元鸷、元昭、元珍等卫将,应皆于私下秘授朝廷机宜。

不过我胜的太快,且无僭越之举,使其无用武之地罢了……换做高肇,自然不外如是,故而这中军,他是莫要做想了。”

李承志笑的如同狐狸一般,“但这六镇诸军,高肇倒是可以图谋一二!不然你当高猛为何围而不攻,独困薄骨律三月之久?”

李亮悚然一惊。

高猛分明是在欲擒故纵,以困于薄骨律的于景和陆什兄弟为饵,以探六镇之虚实。

而后再分而治之,或以利诱之,或以威迫之,将那些或被于忠收买,或心思浮动之辈收服。

再之后,便是以待良机,譬如柔然退兵之际,六镇突然大乱。

到那时,只需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李承志怅然一叹:“先帝在时,我日思夜想,绞尽脑汁,生怕这天下不乱。但谁想,先帝一去,这局势就如野马脱缰、墙塌豖突,一发而不可收拾? 可惜我羽翼未尾,自保都难,谈何逐鹿中原,问鼎天下?唯今之计,也就只有夹起尾巴做人,厚积薄发。待略有把握之时,再行虎口拔牙,火中取粟!”

郎君真是太自谦了,怎会有火中取粟那般危急? 该是明察秋毫,尽在掌握。

生怕这天下乱的太快,更怕便宜了南梁、胡族这般的外贼,郎君便能以泰山压顶之势,挽大厦于将倾之际。

但因他用力过猛,眼见天下将定,郎君却又急流勇退,不惜自污而置身事外。更甚至助水推舟,以求这天下虽乱却不崩,好让李氏休生养息,尽快积攒些实力。

古人言“运筹帷幄之中,决算千里之外”,也就如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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