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星月之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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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冥的靴子碾碎碎石冲进夜色时,怀里的温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胡列娜的狐尾仍死死缠着他的腰,尾尖的绒毛被黑雾浸得发乌,像团被揉皱的黑纱。

他能清晰触到她后背的骨骼轮廓,比三个月前在星斗大森林分别时瘦了整整一圈——那时她还会歪着头用尾巴卷走他的烤兔,眼尾红痣在篝火下晃得人心慌。

“咳...“胡列娜突然呛出半声,睫毛剧烈颤动。

唐冥低头,正撞进一双翻涌着黑雾的瞳孔。

那本该是琥珀色的眼仁此刻被墨色蚕食,只剩边缘一线金芒,像将熄的烛火。

她的手指抠进他肩甲缝隙,指甲缝里渗出黑血,“你...终于发现了。“

“发现什么?“唐冥喉结滚动,手掌覆上她冰凉的后颈。

黑纹顺着她的耳后爬向鬓角,所过之处皮肤泛着青灰,“娜娜,是罗刹神的印记?

比比东当年...“

“比那更糟。“胡列娜笑了,嘴角裂开细小血珠,“从你在落日森林替我挡下鬼斗罗那记鬼影迷踪开始...从你把烤兔撕成两半塞给我开始...“她的指甲刺进他血肉,“我就成了最好的容器。“

远处传来云瑶的惊呼。

唐冥转头,正见神圣守护者的锁链被黑雾腐蚀出孔洞,金芒碎成星屑坠落。

云瑶的月刃砍在黑雾上只激起涟漪,她鬓角垂落的星坠突然爆亮,整个人被反震得撞在树干上。

“阿冥!“云瑶捂着胸口爬起,发间星砂簌簌落下,“她的魂力波动...和三个月前在武魂殿密室见到的罗刹神虚影一模一样!“

唐冥的心脏狠狠一缩。

三个月前在武魂殿密室,他曾见过比比东献祭百万魂兽召唤的罗刹神虚影——那东西的眼睛,和此刻胡列娜眼中的黑雾,是同一种浑浊的墨色。

他握紧“星月之心“,剑身的冥界符文与掌心龙纹同时发烫,烫得他掌心渗出血珠。

“娜娜,听我说。“他将额头抵上她的,呼吸喷在她沾着血污的耳垂,“你之前说去海神岛找大祭司,是不是她能解罗刹神的印记?

我们现在就走,我抱着你,用最快的速度——“

“来不及了。“胡列娜突然暴起。

她原本绵软的身体像绷紧的弹簧,狐尾骤然发力将唐冥甩向一侧。

唐冥踉跄着撞在巨石上,怀里一空,再抬头时胡列娜已悬浮在半空。

她的狐尾展开成九道黑浪,每道尾尖都缠着蠕动的黑蛇;眼尾黑纹爬满整张脸,只余下鼻尖一点未被侵蚀的淡粉,像雪地里最后一朵未谢的桃花。

“星月之心“在唐冥掌心震颤。

他看见胡列娜指尖凝聚的黑球,那东西的气息让他想起星斗大森林深处的死亡峡谷——所有生命经过那里都会迅速衰老,连千年魂兽的骨茬都泛着死气。

“退开!“唐冥嘶吼着挥剑。

剑刃划出的星轨撞上黑球的瞬间,空气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冲击波掀飞周围十丈内的灌木,唐冥被震得单膝跪地,嘴角溢出鲜血。

他看见胡列娜的狐尾被星轨削去一截,断尾处涌出的不是血,是浓稠的黑浆。

“好强的防御。“胡列娜歪头,黑蛇从她口中爬出,“比我想象中...强太多了。“她的声音出现了叠影,一道是她原本的媚音,另一道沙哑如锈铁摩擦,“不过没关系...等拿到双生武魂的血,和天使之血融合...“

唐冥的瞳孔骤缩。

这是胡列娜昏迷前说过的话。

他突然想起千仞雪临死前的眼——那时她也是这样,明明灵魂即将消散,眼底却有另一种存在在冷笑。

他握紧“星月之心“,剑身突然泛起与千仞雪的天使圣剑同源的金光,两种力量在剑脊交汇,炸出刺目雷弧。

“云瑶!

护好神圣守护者!“唐冥低喝。

云瑶立刻抛出星链缠住神圣守护者的手腕,两人身后浮现出星月城的虚影——那是她作为守护者的本命领域,银月与碎星在虚空中旋转,将蔓延的黑雾暂时挡在领域外。

幽影的身影从唐冥左侧的阴影里钻出,他的黑刀裹着暗劲刺向胡列娜后心,刀身却在触及黑雾的瞬间凝出霜花。

“雕虫小技。“胡列娜抬手。

黑雾凝成巨掌拍向幽影,幽影旋身避开,黑刀却被巨掌碾成碎片。

他踉跄着后退,脖颈处浮现出与胡列娜相似的黑纹——唐冥这才惊觉,幽影身上的黑雾,竟和胡列娜身上的是同一种波动。

“他也是罗刹神的容器?“云瑶的声音带着颤音。

唐冥没有回答。

他望着胡列娜漂浮的身影,突然想起她曾在月下对他说的话:“阿冥,等我拿到封号斗罗,就陪你去星斗大森林找小舞,她烤的蘑菇汤...一定比你烤的兔腿好吃。“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含着两颗琥珀,尾尖轻轻扫过他手背,像在挠一只大猫的下巴。

“娜娜!“唐冥吼道,“你说过要尝小舞的蘑菇汤!

说过要和我去看海神岛的日出!“他的声音里带着破音,像被人攥住喉咙的幼兽,“你忘了吗?

你说...说等我成神那天,要在我的神装披风上绣九只小狐狸!“

胡列娜的身体突然一震。

她眼尾的黑纹停滞了一瞬,露出下方原本的瓷白皮肤。

有那么零点零一秒,唐冥在她眼中看见了自己——那个在诺丁学院被人欺负时红着眼眶挥拳的小胖子,那个在星斗大森林为救小舞被魂兽撕得遍体鳞伤的愣头青,那个在武魂殿山门前抱着千仞雪逐渐冰冷的尸体跪了整夜的傻子。

“阿冥...“她的声音突然清澈,像雨过天晴的溪涧,“小心...她要夺舍了...“

黑雾如潮水般涌进她的七窍。

胡列娜的瞳孔彻底被墨色吞没,她仰起头发出刺耳的尖啸,九根狐尾化作九条黑龙,每根龙尾都缠着成串的骷髅头。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唐冥脚下的岩石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缝隙里渗出黑红色的液体,散发着腐尸的恶臭。

“星月之心“突然变得滚烫。

唐冥感觉有股热流从剑脊窜入经脉,那是千仞雪的气息——他曾在天使圣剑认主时感受过,是她留在剑中的残魂,此刻正顺着剑身涌入他的识海。

“唐冥。“千仞雪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带着记忆里的清冷,“用你的双生武魂,引动天使冥想法与鬼影迷踪心法的双循环。

记住,罗刹神最畏惧的,是光明与黑暗的交融。“

唐冥闭上眼睛。

他能清晰感觉到两股力量在体内流转:白天修炼的天使冥想法如烈日,夜晚运转的鬼影迷踪心法如深渊,此刻在心脏处交汇成旋转的阴阳鱼。

他的皮肤泛起金黑相间的纹路,左手指甲变成龙鳞,右手掌心浮现出昊天锤的虚影。

当他再次睁眼时,“星月之心“的剑身同时泛起金光与幽蓝。

胡列娜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慌乱,她想后退,却被某种力量钉在原地。

唐冥挥剑,这一次的星轨不再是单一的璀璨,而是金与蓝交织的漩涡,所过之处黑雾被撕成碎片,露出后面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树林。

“这不可能...“胡列娜的声音里混着罗刹神的惊惶,“双生武魂...怎么可能同时容纳两种极端力量...“

唐冥没有回答。

他望着胡列娜被星轨划伤的手臂——在黑雾退去的地方,露出了一点粉白的皮肤,像雪地里初融的冰。

他握紧剑,剑身的光芒愈发耀眼,连云瑶的星月领域都被映得发亮。

神圣守护者的锁链重新泛起金光,幽影脖颈的黑纹开始消退,眼神逐渐清明。

胡列娜颤抖着抬起手。

她的指尖原本该是粉色的,此刻却黑得发亮,但在接触到那道金光的瞬间,竟有血丝从指缝渗出。

她望着自己的手,又望向唐冥眼中的光,突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原来...这就是你藏起来的底牌。“她的声音里,罗刹神的杂音淡了许多,“阿冥,你知道吗...我等这道光,等了整整十年。“

黑雾突然疯狂涌动。

唐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地下钻出,那是比之前更浓郁的死气,连“星月之心“的光芒都被压下三分。

胡列娜的表情再次被黑雾覆盖,她的狐尾重新化作黑龙,张开巨口咬向唐冥咽喉。

“小心!“云瑶的月刃擦着唐冥耳畔飞过,击偏了黑龙的攻势。

唐冥趁机冲上前,“星月之心“抵住胡列娜心口。

他能感觉到剑刃下的心跳——虽然微弱,却还在跳动,一下,两下,像敲在他心尖上的鼓点。

“娜娜,我不会让你输。“他低喃着,掌心龙纹与剑上的冥界符文同时亮起,“就算你体内的是罗刹神,我也要把你抢回来。“

胡列娜的身体突然僵硬。

她的瞳孔深处,有极淡的金芒闪过,像流星划过永夜的天空。

唐冥的“星月之心“发出更耀眼的光,这光芒比之前更盛三分,连周围的黑雾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胡列娜望着那光,原本扭曲的面容逐渐平静,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唐冥的脸颊。

“阿冥...“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这道光...真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地动山摇般的轰鸣。

唐冥转头,看见西北方的天空被染成血红色,那是只有顶级魂兽献祭时才会出现的天象。

而在那血云之下,有一道比黑雾更阴鸷的气息正在逼近,连“星月之心“的光芒都为之一滞。

胡列娜的眼神再次被黑雾笼罩。

她猛地推开唐冥,狐尾卷起他抛向云瑶的方向。

唐冥在半空转身,正看见她仰起头,对着血云的方向发出尖锐的嘶鸣,那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癫狂与解脱。

“来了...“她的嘴角咧到耳根,黑血顺着下巴滴落,“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

唐冥落地时踉跄了两步。

他望着胡列娜悬浮的身影,看着她身上的黑雾与血云连成一线,突然想起千仞雪临死前说过的话:“神位传承,从来都不是恩赐,是诅咒。“此刻他终于明白,胡列娜身上的,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更可怕的诅咒。

“星月之心“在他掌心发烫。

他望着胡列娜眼尾未被完全侵蚀的金芒,握紧了剑。

不管来的是罗刹神本体,还是更恐怖的存在,他都不会退——就像当年在诺丁学院被人围住时不会退,在星斗大森林面对十万年魂兽时不会退,在武魂殿山门前抱着千仞雪的尸体时不会退。

这一次,他要护的,是那个曾在月下给他烤兔腿,说要在他神装披风上绣小狐狸的姑娘。

血云越来越近。

胡列娜的身体开始透明,仿佛随时会被血云吞噬。

她望着唐冥,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癫狂,只有释然,像终于等到了什么。

“阿冥...“她的声音飘过来,混着血云的呼啸,“记住...罗刹神需要的...是双生武魂的血...和天使之血...融合...“

唐冥的瞳孔骤缩。

他终于明白胡列娜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星月之心“的光芒突然暴涨,那是千仞雪的残魂在燃烧,是天使神位最后的力量在觉醒。

胡列娜望着那光,脸色微变,眼底的黑雾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血云已经笼罩了整片天空。

唐冥握紧“星月之心“,望着胡列娜,轻声说:“娜娜,等我。“

他的声音被血云的呼啸淹没,但胡列娜一定听见了——因为她的嘴角,又勾起了那抹极淡的笑,像千仞雪临死前那样,像在说“这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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