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狠狠地劈在姜洛璃的道心之上（1 / 1）
他笑了。
笑声很轻，却好比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存在的心头。
“好啊。”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那声音里没有恨，没有痛，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平静得好比一片埋葬了亿万星辰的死寂深海。
“你的故事。”
“我听。”
轰。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万三千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脏，差点直接从嘴里跳出来。
他本以为道主会暴怒，会拒绝，会直接掀了桌子。
他怎么也想不到，道主会答应得如此干脆，如此平静。
那可是前世背叛的死敌。
那可是穿心刺骨的仇恨。
他怎么能听。
他怎么敢听。
虚空尽头，那柄嗡鸣的太上忘情剑，也为之一顿。
显然，叶玄轩的反应，同样超出了它的主人的预料。
计无双脸上那副看戏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凝重。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这个种地的男人。
这个男人面对足以让任何神明道心崩溃的诛心之局，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的城府，他的道心，到底深到了何种恐怖的境地。
叶玄轩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
他只是轻轻一挥手。
霎时间，风云变幻。
他脚下的那座由星辰碎片构成的临时交易所，开始剧烈地扭曲，重组。
无数的法则晶石与星辰碎片，按照一种玄奥无比的轨迹重新排列。
最终，一座巨大无比，散发着亘古沧桑气息的纯白道台，凭空出现在了虚空的中央。
那道台之上，空无一物。
却又仿似承载了诸天万界所有的故事与过往。
“既然要讲故事，总得有个像样的台子。”
叶玄轩的声音悠然响起。
他缓步走上道台，就那么随意地盘膝坐下，仿似一个准备听书的茶客。
他看向虚空尽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客人。”
“请吧。”
他没有称呼她的名字，也没有用任何饱含情绪的词汇。
只是最普通，最疏离的两个字。
客人。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被背叛的受害者。
他也不是那个被激怒的复仇者。
他只是一个生意人。
一个公平公正，一视同仁，听故事换希望的生意人。
而她，姜洛璃，无论她曾是谁，做过什么。
在此刻，在此地，她的身份也只有一个。
一个想要用自己的故事，来换取希望的，客人。
这种极致的平静，这种绝对的无视，才是最深沉，最冰冷的还击。
它仿似在告诉姜洛璃。
你所以为的杀手锏，你精心布置的诛心局。
在我眼里。
不过是一场生意。
一道清冷到极致的意念，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扫过全场。
下一刻，太上忘情剑划破虚空。
一道绝美的白衣身影，仿似从时光长河的上游漫步而来，悄然落在了那纯白的道台之上。
她风华绝代，容颜之上仿似凝聚了整个宇宙的灵秀。
但她的眼眸里，却是一片斩断了七情六逝，无悲无喜的绝对虚无。
她就是姜洛璃。
她看着盘膝而坐的叶玄轩，看着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她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开口了。
她的声音，好比万载玄冰，没有一丝温度。
“我的故事，开始于混沌纪元之末，鸿蒙初开之时。”
“我与他，相识于微末。”
她开始讲述。
她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抹黑。
她只是用一种最客观，最冷静的视角，去复述那段过往。
从相遇，相知，到相爱。
从他如何一步步从一个无名小卒，成长为威震诸天的神帝。
她又如何在他的光环之下，始终默默地支持着他，为他扫平一切障碍。
随着她的讲述，一幕幕栩栩如生的画面，开始在道台之上浮现。
那是她以大法力，重现的记忆片段。
画面里，有两人在星空下依偎的甜蜜。
有两人并肩作战，对抗强敌的豪情。
也有他登临帝位，为她许下永恒诺言的辉煌。
所有看到这些画面的存在，都为之动容。
这是一段何等完美，何等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然而，叶玄轩依旧面无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
仿似在看一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皮影戏。
姜洛璃的声音仍在继续。
画面，也来到了转折点。
“他即将证道永恒，成为这方宇宙真正的主宰。”
“而我，却看到了更远的路。”
“我看到了这方宇宙之外的真实，看到了那所谓的永恒，不过是一个更大的囚笼。”
“我修的是太上忘情道。”
“欲成大道，必先忘情。”
“而他，是我最大的情劫，也是我通往至高道路上，最后的阻碍。”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
画面也随之变得血红。
那是他证道永恒的庆典。
诸天来贺，万族朝拜。
他站在宇宙之巅，意气风发。
然后，一柄剑。
一柄和他心意相通，由他亲手所赠的太上忘情剑，从背后，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脸上那错愕，不解，痛苦到极致的表情，被清晰无比地重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我杀了他。”
“我以他的道果为祭，斩断了自身最后的情丝，踏出了那一步。”
“我的故事，讲完了。”
姜洛璃的声音落下。
整个道台，乃至整个虚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的结局，震惊得无以复加。
为了自己的道，亲手斩杀自己的爱人。
这是何等的冷酷，何等的决绝。
计无双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好故事。
这才是真正的好故事。
充满了爱恨纠葛，大道争锋，还有最极致的悲剧内核。
这要是包装一下，绝对能卖出天价。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了叶玄轩。
他们想看看，在亲眼“回顾”了自己被背叛，被斩杀的全过程后，这位道主会是何等的表情。
是愤怒。
是悲痛。
还是道心崩溃，彻底疯狂。
然而，他们失望了。
叶玄轩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甚至还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似一个听完书，给出评价的资深票友。
“嗯，故事不错。”
“情节曲折，逻辑自洽。”
“尤其是最后为了求道而杀夫的结局，很有深度。”
他每说一个字，姜洛璃身上那股冰冷的气息就更盛一分。
太上忘情剑，更是发出了刺耳的剑鸣，仿似随时都会失控。
叶玄轩却仿似没有察觉。
他只是话锋一转，轻轻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不过。”
“你说完了吗。”
姜洛璃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的故事里。”
叶玄轩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好像，少了一个人。”
话音未落。
他对着那片由姜洛璃制造的记忆画面，轻轻一指。
霎时间。
那片血色的，定格在背叛瞬间的画面，好比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起了剧烈的涟漪。
紧接着，一个新的画面，强行挤了进来。
那不是波澜壮阔的史诗。
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只是一个很小，很温馨的场景。
在一座开满了绚烂花朵的庭院里。
一个扎着羊角辫，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抱着叶玄轩的大腿撒娇。
“爸爸，爸爸，我听宫里的仙娥姐姐说，外面有种叫烟花的东西，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漂亮。”
“你什么时候带一一去看呀。”
画面里，叶玄轩宠溺地刮了刮小女孩的鼻子。
“等爸爸忙完证道大典，就带一一去看全世界最大最漂亮的烟花，好不好。”
“拉勾。”
小女孩开心地伸出了小拇指。
这个画面很短。
但它出现的一瞬间，整个虚空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个叫做“一一”的小女孩。
他们能感觉到，那个小女孩身上，同时流淌着叶玄轩和姜洛璃的血脉。
那是他们的女儿。
一个在姜洛璃的故事里，从头到尾，都未曾被提及过的，他们的女儿。
计无双脸上的兴奋，彻底变成了惊骇。
万三千则是浑身剧颤，仿似明白了什么。
而道台之上。
姜洛璃那张万古不变的冰山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那双斩断了七情六欲的虚无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剧烈的，无法抑制的慌乱。
她的太上忘情道，在这一刻，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动摇。
叶玄轩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
但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怜悯。
“一个为了求道，连自己女儿都可以舍弃，甚至从记忆里彻底抹去的母亲。”
“你觉得。”
“你这个故事，还算得上‘真实’吗。”
“一个不真实的故事。”
“又凭什么，来换我的希望呢。”
他的声音很轻。
却好比九天神雷，一字一句，狠狠地劈在姜洛璃的道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