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无名之女与蛇之嗅觉（1 / 1）
海水退去，三人重新踏上了冰冷的海滩。
李澈搀扶着那个赤足的女子，她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却没有任何情绪。
海风吹过，她只是逻辑性地拢了拢李澈脱下披在她身上的外衣，动作没有半分羞怯或依赖，纯粹是为了抵御寒冷。
沙滩上，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婆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根朴实无华的牧羊杖，斜插在湿润的沙地里，仿佛在等待着新的主人。
百里骁和林虎站在不远处，他们的身体绷得像两块石头。
那个女子的容貌，那张他们曾在梦中立誓要用生命守护的脸，此刻却只倒映出茫然。
“殿……”林虎的喉结滚动，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
百里骁一把握住他的肩膀，用力捏了捏，将那个称呼，连同所有翻涌的情绪，都死死按了回去。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言语，只有一道血色的誓言在彼此的沉默中铸成。
从今往后，这个秘密，比他们的命更重要。
“你……”李澈看着身边的女子，心中那片空洞的塌陷又在隐隐作痛，“你叫什么？”
女子偏过头，清澈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我没有名字。‘名字’是用于区分个体的符号，在这里，似乎并无必要。”
她的回答冷静得像一块冰。
李澈胸口一滞。他想起了风筝，想起了断了线的风筝，在风中飘摇，不知归处。
“阿鸢。”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吐出这个名字。
“阿鸢？”女子，也就是阿鸢，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分析这个词的发音和结构，“一个代号。可以。”
她接受了，没有欣喜，也没有疑问。
李澈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他走上前，握住了那根牧羊杖。
入手温润，并不沉重。
【检测到蕴含“守护”意志的灵魂碎片。】
【是否与‘未羊之杖’进行灵魂绑定？】
脑海中，那个崭新的系统界面弹出提示。
“绑定。”
【绑定成功。】
【获得被动能力：守护之雾。】
【能力说明：催动此杖，可生成一片隔绝感知的雾气，持续时间与范围取决于宿主的精神力。此能力不具备攻击性。】
一股微弱的暖流从牧羊杖传入体内，让他因献祭记忆而虚弱不堪的精神，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补充。
这给了他一点点自保的底气。
“我们得走了。”李澈看向百里骁和林虎，“回南疆。”
“回南_疆_？”百里骁重复了一遍，他想问为什么，想问那个已经被他们用皇冠埋葬的坟墓，但看到李澈身边的阿鸢，他把所有问题都咽了下去。
“好。”林虎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无论李澈要做什么，他们都会跟从。
一行人不再耽搁，转身准备离开这片见证了奇迹与牺牲的海滩。
然而，他们刚走出十几步，前方的去路，就被十几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堵住了。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灰色长袍，行动间悄无声息，如同幽灵。他们的胸口，都绣着一个古朴的，由天平与利剑构成的徽记。
来者不善。
百里骁和林虎立刻一左一右，将李澈和阿鸢护在身后，抽出了刀。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他没有理会百里骁和林虎的敌意，他的视线越过所有人，直接落在了阿鸢的身上。
那是一种审视货物的眼神，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我们是‘守护者’。”中年男人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尺子量过，“我叫‘裁决者’。”
“守护者？”李澈皱起了眉，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我们负责维系这个世界的‘现实’与‘平衡’。”裁决者的话语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十二辰仪的密钥，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他转向李澈：“你，一个凡人，用禁忌的仪式，毁灭了‘寅虎’与‘公证人’的嵌合体。这一点，我们并不干涉，甚至可以说，你帮我们解决了一个麻烦。”
他的话锋一转。
“但是，你不该动用‘息壤’。”
裁决者的手指，指向了阿鸢。
“你创造出了一个‘悖论之体’。一个本不该存在于现实根基之上的生命。她是一个错误，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变量。”
李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所以，”裁决者下达了最后的通牒，语气不容反驳，“我们来此，是为了‘回收’这个错误。”
“回收？”百里骁怒极反笑，“你们要把她怎么样？”
“抹除。”裁决者吐出两个字，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任何由‘息壤’直接创造的生命，都必须被格式化，回归它最原始的形态。”
“不可能！”李澈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激动，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本能的怒火在燃烧。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身后的这个女子。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守护者还是裁决者，”李澈举起了手中的牧羊杖，“想动她，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可悲的凡人。”裁决者脸上露出一丝轻蔑，“你根本不明白自己释放出了什么。你以为你在守护一个人，实际上，你是在守护一颗随时会引爆整个世界的灾祸。”
他不再废话，从怀中取出一件奇特的器物。
那东西像一把银色的卡尺，结构精密，上面刻满了细微的符文。
“这是‘现实校准仪’。”裁决者将卡尺对准了阿鸢，“它能将一切‘悖论’，校准回最初的‘设定’。不会有痛苦，她只会变回一捧泥土。”
李澈体内的精神力疯狂涌动，他重重将牧羊杖顿在地上。
“起雾！”
嗡！
一片浓郁的灰雾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将四人的身影吞噬。
“螳臂当车。”裁-决者的声音穿透了浓雾，带着一丝嘲弄。
他手中的现实校准仪亮起光芒，准备强行驱散这片脆弱的屏障。
就在这时。
一个清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雾中响起。
一直沉默观察，如同人偶般的阿鸢，忽然偏过头，对着现实校准仪的方向，清晰地吐出了一句话。
“设计有缺陷。”
雾气中，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阿鸢的声音继续传来，平稳而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真理。
“能量回路的转化率，只有三成七。”
话音落下。
浓雾之外，那名高高在上的裁决者，以及他身后所有灰袍的守护者，身体猛然一僵。
他们脸上的轻蔑与傲慢，在这一刻，尽数碎裂，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惊骇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