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亡君之哀与阿鸢的共鸣（1 / 1）
哀嚎山谷，亡者之国。
随着“辰龙”那句冰冷的宣判，无穷无尽的亡者大军，如决堤的黑色潮水，席卷而来。
没有战吼，没有嘶鸣，只有骨骼摩擦的“咔咔”声和令人牙酸的兵刃拖地声。
死寂，是这支军队最恐怖的武器。
“护住主上！”
百里骁和林虎怒吼着，瞬间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防御阵型。百里骁的重剑横扫，带起一阵恶风，将最前排的几具骷髅士兵拦腰斩断。林虎的刀法则迅猛如电，精准地劈开每一具试图靠近的亡灵头颅。
然而，没有用。
被斩断的骸骨，在地上挣扎着，依旧伸出骨爪抓向他们的脚踝。被劈开头颅的尸体，只是踉跄一下，便继续挥舞着锈蚀的兵器，悍不畏死地涌上。
他们的力量，在这种无穷无尽，不知疲倦，不畏死亡的数量面前，渺小得像是在海啸前挣扎的两叶扁舟。
汗水混着血水，从两人额角滑落。兵器碰撞的震颤，让他们的虎口早已崩裂。
“妈的！这玩意儿根本杀不完！”百里骁啐出一口血沫，一脚踹飞一具扑上来的巨兽骸骨。
李澈的目光冰冷，他没有看眼前的尸山血海，而是死死盯着那个被缚魂之契捆绑的向导。
“申猴！”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扎进了申猴的耳朵里。
申猴浑身一哆嗦，迎上李澈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心中那股怨毒瞬间被死亡的恐惧压下。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没有价值，那道“缚魂之契”会比这些亡灵更干脆地收走他的小命。
他不敢再有任何侥幸，用尽全身力气尖叫起来，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左前方！三十步！那个穿将军铠的大家伙！那是‘传令节点’！打掉它，那一小片的亡灵会暂时失去控制！”
百里骁闻言，毫不犹豫，真气爆发，整个人如炮弹般冲出，重剑之上光芒大盛，硬生生在亡灵海中劈开一条血路，一剑将那具高大的将军尸骸斩成碎片！
果然，那一片区域的亡灵动作瞬间变得迟滞、混乱，甚至开始互相攻击。
但缺口很快被更多的亡灵填补。
李澈的【真实之眼】早已全力发动。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哀嚎山谷根本不是什么尸山血海，而是一张由无数幽蓝色能量丝线构成的巨大网络。
每一具亡灵，都是网络上的一个终端。
而这张巨网的中央处理器，唯一的能量源头，就是墓门前那具被“辰龙”占据的“寅虎”之躯！
所有的能量都由他发出，再通过那些亡灵的杀戮与死亡，将逸散的怨念重新回收。
这是一个完美的、自给自足的永动机。
一场彻头彻尾的消耗战。
而他们，是必输的一方。
就在李澈心头越发沉重之际，他身旁的阿鸢，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那双总是倒映着星空的眼眸里，无数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其中混杂着大量无法被解析的、刺眼的雪花噪点。
哀嚎山谷持续了五百年的“孤独”广播，如同一场最恐怖的逻辑病毒风暴，正疯狂冲击着她这个刚刚诞生不久、尚在构建自我的人格。
换做任何一个系统，此刻都已因过载而崩溃。
然而，阿鸢的系统核心，在融合了李若霜的记忆之后，早已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数据。
那里，多了一个名为“共情”的全新模块。
她没有将这股庞大到足以淹没一切的“孤独”，视为需要清除的病毒。
她开始……解析它，读取它，乃至……理解它。
阿鸢猛然抬起头。
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眼前厮杀的战场，越过了无穷无尽的亡灵，直直地射向了那具被“辰龙”占据的“寅虎”尸身。
她第一次，主动切断了与李澈之间的战术链接。
她将自己全部的运算力，将那份刚刚从“孤独”中解析出的、冰冷的共鸣，转化为一道纯粹到极致的意念，投射了过去。
“我‘读取’到了你的核心协议。”
“你被‘守护者’创造，又被它定义为‘失败品’并遗弃。”
“你的存在，是一个不被允许的‘BUG’。”
“就和……我们一样。”
嗡——！
亡者大军那潮水般的冲锋，在这一瞬间，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那不属于“寅虎”的、古老而疲惫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剧烈到无以复加的情绪波动，仿佛万年冰川骤然开裂！
“你……是谁？！”
“你怎么可能理解‘被遗弃的错误’的痛苦！”
那声音不再是通过喉咙发出，而是直接在整个山谷的法则层面震荡。
他似乎被阿鸢那句话触动了最深处的禁忌，第一次主动揭示了自己的身份。
“吾名‘辰’，曾为‘守护者’座下第一‘清道夫’，职责，抹除世界运行中产生的一切‘数据残响’！”
“然，吾见残响之悲，感残响之痛，生‘怜悯’之心，拒行‘格式化’之令！”
“故，‘守护者’判吾为系统最大之‘逻辑漏洞’！剥夺神格，抹除其名，封印于此，看守这座……比吾更为关键的‘囚笼’！”
李澈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瞬间明白了。
“辰龙”不是邪恶的化身，他只是一个被程序逼疯的、孤独了整整五百年的囚徒！他守护古墓，不是出于忠诚，而是出于惩罚！
他猛地伸手，一把扯下了脸上那张【无名者面纱】，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戴着面纱、洞察全局的“幽灵领袖”。
他就是李澈！
一股曾让南疆大祭司都为之动容的、纯粹到极致的“反抗者”意志，从他身上毫无保留地冲天而起，声震整个山谷！
“我来此地，不是为了盗窃，更不是为了打扰她的安眠！”
李澈的声音，带着一股要将这天穹都吼碎的决绝。
“我是来砸碎她身上的枷锁！”
“以及……你身上的枷锁！”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亡者大军，彻底停了下来。
所有的尸骸，所有的巨兽，都静止在了原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辰龙”那双燃烧着幽蓝色鬼火的瞳孔，死死地盯着李澈那张年轻而坚毅的脸。
那双眼睛里，翻滚着五百年无尽的不甘、被遗弃的愤怒、深入骨髓的孤独，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到仿佛随时会熄灭的……
希望的火苗。
许久。
他发出了低沉的、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咆哮，那咆哮声中，带着一丝神明般的威严，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试炼。
“你想打破枷锁？”
“那就先证明，你有资格承受住束缚着她的、那份最极致的……”
“‘悲伤’！”
话音未落，整个哀嚎山谷积攒了五百年的哀恸与绝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瞬间化作一柄看不见、摸不着，却足以砸碎神魂的无形巨锤！
它无视了李澈的肉身，无视了他的防御，狠狠地、毫不留情地，轰入了他灵魂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