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若弗雷镇（1 / 1）
很难说伊纳萨斯诸国对歌林奥托山脉另一侧那强大的庞然巨物有什么看法，但如果真的有一天它倒下了、分崩离析了，他们恐怕都会为此而长出一口气，然后欢欣鼓舞。
但至少现在，还没有到那个阶段。伊纳萨斯的国王领主们面对帝国都要战战兢兢，而下面的贵族们面对帝国来的贵族，也同样需要小心谨慎地伺候。
毕竟以帝国之大，物产丰盈无所不有，是枫泉家族此类的存在需要帝国的支持，而非反过来。一旦贸易以及其他的线路因为一些小事儿被帝国一侧切断，那他们可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但或许是因为龙裔的生存方式与腓力这样的贵族不尽相同，因此他对这种顾虑嗤之以鼻，闭上嘴也是为了顾虑他救命恩人的面子。
“……总而言之，若弗雷镇上的势力虽然多，但真正需要在意的其实只有三家而已。即主事的卢瓦卢家族、军事贵族迪厄家族以及在下的枫……方伯罗家族。”腓力竭尽所能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另一边，以免那下贱的冷血生物再说出什么失礼的话来。
“两家，”龙裔依旧不肯割掉他自己的舌头，“你自己都说，你们在这也就只有一个庄园和一个商会而已。”
“三家，”腓力咬着后槽牙瞪视那混账东西，而龙裔则毫不在乎，“不过巴蒂小姐，您不必烦心这些事情，您的家族和我们有着深厚的友谊，而卢瓦卢家族和我们至少同是倾樽城人，而且他们都很精明，不会平白制造麻烦。在您暂歇于此的行程中，需要注意的就只有迪厄家而已。”
“他们服务于拉图尔王国，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军事贵族，都是靠尸体堆出来的，和宗教贵族或者商业贵族不一样，如果他们的子孙后代想要将这份荣誉，就要一直把尸体堆到今天，”雷斯劳弗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天边，几个混得不错的老伙计的面容在他的眼前闪过，“东伊纳萨斯这类人比较多，不过基本只有一代而已，西伊纳萨斯……这个家族有多少代了？”
“他们现在的家主是第六代、也可能是第七代，抱歉先生，我记不太清这个——他，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家主今年好像是二十八岁，差不多已经到他们家主寿命的极限了。”
和安格丽塔的其他同伴说话的时候，腓力还姑且能保持一些贵族的尊严，但面对雷斯劳弗，他几乎是将雇佣兵当成安格丽塔的父辈来对待的。都卜勒的名头在帝国可能不算特别响亮，但在伊纳萨斯，他们就是死神的镰刀，区别只在于是手还是脖子离他们更近。
“是个难缠的，”雷斯劳弗朝安格丽塔点了点头，“有些荣誉值得为之放弃一切，只不过一部分人有足够的能力，所以可以放弃得少一点。那个迪厄家族不属于这类，和他们玩命犯不上。”
“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这样的对手，老雷。”冯达尔诧异地看着他。
“没钱赚就算了，有钱拿还可以，最好是按人头结账的，我能在他们的帮助下把我的雇主吃到破产。”雷斯劳弗摆了摆手。
“不过这样的家族还是很少见的，军事贵族通常都撑不了这么久。要么就是不愿再上战场，成为了宗教贵族或者商业贵族；要么就是全家都死个精光，一点儿子嗣都留不下来。”
“商业贵族我能理解，宗教贵族又是……？”安格丽塔暗自记忆着这些与帝国不同的地方，如果她以后再也找不到回去的契机的话，这些便是她赖以安身立命的东西，“伊纳萨斯的神官也都是贵族吗？”
“应该反过来说：一部分贵族同时也是神官，”雷斯劳弗解释道，“而且一般是地区主教往上的神官。只不过他们专注的内容更偏向于大地上的事务，比如说服所服务的领主扩建神殿、骑士团是否应该介入某场战争，以及其他的一些和大多数贵族没什么区别的人物——重点是贵族，而非宗教。”
“顺便一提，伊纳萨斯的贵族分级和帝国也不尽相同，在这里，‘伯爵’已经是很大的贵族了，而在此之下则是‘大男爵’，然后是‘男爵’，更低的则全都统称作贵人或者贵族，不要搞混了。”雇佣兵想了想，又做了些许补充。
“那么，方伯罗家族目前是怎样的呢？”安格丽塔转头看向腓力，“也许我们两个家族间的书信中不止一次地提到过，但我希望这次也可以得到如实的回答，这很重要。”
这很……重要？
腓力的脑子立刻转了起来：“我的家族现在可以被分类为‘较强大的男爵’中，相比于过去的几十年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而且在我父亲，也即是现在的族长手中有望再向上跨越——前提是能够交好倾樽城中的一些大人物。”
“如果能有合适的礼物的话。”
腓力愤愤地看着龙裔，潜藏的台词已经不言而喻：那件“合适的礼物”就在龙裔手上，而如果这位半精灵安提奇希望可以更好地与枫泉家族合作的话，最好让龙裔将那东西吐出来。
安格丽塔对此不置可否的态度让腓力有些失望，但依旧极尽奉承地陪着众人绕过了小半个若弗雷镇，并最终在一处大门上带有托举枫叶的泉眼的家族徽记的庄园前停了下来，让仆人进去通禀他留守于此的同族。
这座庄园的围墙和大门只不过是枫泉家族在若弗雷镇上势力的有形边界而已，实际上以此为圆心的一圈之内，枫泉家族都有胜于卢瓦卢家族的话语权。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腓力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一处只有一个人光顾的小吃摊后，那手中翻动着煎饼的小贩直到众人都进入庄园后才收回了目光。
在确认了那个青年的确是腓力·枫泉本人后，小贩掀起了他的兜帽，放下铲子转头想走，却被那唯一的顾客一把扯住了衣领。
“煎糊了就想跑？我钱都给你了，什么人呐！”顾客见这蹩脚的小贩竟然还敢瞪自己，立刻梗起了脖子，“嘿，你想怎么着？”
煎饼小贩看着那毫不退让的客人，随着煎锅里的煎饼散发出难闻的碳味，他终于认命地低下了头。“别着急，我给您重新做一份。”他说着，将那已经认不出模样了的食物丢进一旁几乎满了的垃圾桶里。
不过顾客并没有注意到，就是这一个动作的功夫，面前的小贩已经失去了可以被触碰的体积，化作掩人耳目的幻影。而其本体，却从那客人的视野死角中灵活地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