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爱德华（1 / 1）
在若弗雷这个不算大的镇子里，今夜会有很多人都难以入眠。其中包括皮埃尔·迪厄、包括他的手下以及手下的手下们。
也包括某个龙裔。
身边矮人的呼噜声打得震天响，有着灰黑色鳞片的龙裔张着一双蓝色的眼睛，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眠。
但实际上他自己心里明白，矮人的呼噜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他的失眠完全是另外的原因。
具体来说原因不少，但总结起来只有一条，那便是：计划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在他的认知中，这是最坏的情况，比无可避免的失败还要更加糟糕。
他费尽了心思，终于从倾樽城一路跑到了这里，但现在他却要重新回去？那还不如让他死了——他得逃跑，就趁现在。
一念及此，龙裔再也无法安分地继续躺在床上，他盯着黑暗中在临近床上熟睡的矮人，蹑手蹑脚地掀开了被子，有着鳞片的脚掌踏上冰冷的地板，但他已经不敢穿靴子了。
就这样跑走吧，衣服和鞋都可以以后再说。
房门被有着爪子的手推开，然而还不等龙裔在射入走廊的月光下换一口气，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已经将这光源阻挡在了他的身后。
“……啊！”龙裔转过头去，立刻便被吓得跳了起来，然而还不等他弄出更大的响动，有力的手掌便已经捏住了他的喉咙，只需要再加两分力，就能让他和大多数生物一样，从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作为盗贼，你可真是够蹩脚的。”
能在这个时间点抓住龙裔的，除了雷斯劳弗还有谁？此时的他早已卸去了盔甲，换上了在城市中活动的那套服装。看着那在月光下白得瘆人的披风，龙裔怀疑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但并不会，他是龙裔，有着黑色的鳞片。
“先生，别激动、请千万别激动！”龙裔连忙叫道，“我没有偷您的东西，更没有偷您同伴的！你们救了我的命，还记得吗？我不会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的！”
“正是如此，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还活着？”雇佣兵冷冷地看着他，“但同样正因如此，我才说你‘蹩脚’。”
“到底要什么样的贼，才能在什么东西都不打算偷的情况下，还能被人察觉到踪迹？”
雷斯劳弗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我建议你说明这一点，不然的话，把这颗蜥蜴脑袋从你的脖子上拧下来，应该是个不错的娱乐活动。”
“这怎么解……您看！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个贼啊！”龙裔的表情相当难以分辨，但那些鳞片的转向、脊背的曲伸、眼神的角度和牙齿的显藏还是充分表现出了他的哭笑不得，“您为什么会这么先入为主地觉得呢？就因为那个枫泉家的老兄一口一个‘贼’地叫我？”
“如果你不是的话，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逃不逃跑和是不是贼无关啊，先生！您想想，您仔细想想！他们为了追我，跑出了多远的距离？损失了多少人手？就算他们最后相信不是我偷的，那也一样饶不了我啊！”
“所以，”龙裔可怜巴巴地看着雷斯劳弗，“就当您救人救到底吧，能不能就当没看见，饶了我这一条小命？等我日后肯定报答您……”
“不能，”龙裔能感受到脖子上的压力小了一些，但局面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就以你这个身手，根本绕不过庄园里外巡逻的仆人。再者就算你跑出去了又能如何？再进一趟歌林奥托山脉？”
“那我该怎么办？”龙裔不得不承认雷斯劳弗说的是对的，他连当初从墓地里出来都能被守墓的老头抓住，现在只怕也没什么长进。
“有一伙人救过你一次，他们还能救你第二次。前提是，我得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雷斯劳弗放开了龙裔，“跟着我出去吧，镇子里转转。”
龙裔不敢抵抗，只得顺从地放轻手脚跟在雷斯劳弗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绕开了枫泉家族布置在庄园内外的仆从，伴随着最后一次从一米多高的地方跃下，庄园的围栏已经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了。
“你也不像个龙裔，传统意义上的龙裔，”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雷斯劳弗冷不防再度开口道，“说说你自己吧。”
“从……哪里开始？”
“你的名字。”
“您叫我啃盾儿就行——”龙裔连忙道，他确信除了龙裔之外，没有哪个种族会起这个名字，然而前面的雷斯劳弗却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转身看向他。
“你还真不是龙裔。”
如果不是爱德华现在变身的种族没有汗腺这种东西，他背后应该已经冷汗涔涔了。“我不明白，”他愕然地看着雇佣兵，“这就是龙裔会起的名字！”
“但这是龙裔会起的乳名，”雷斯劳弗嗤了一声，“只有很少的情况下，龙裔才会向外人报上这个名字——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爱德华，”龙裔认命地举起双手投降，说出了自己真正的名字，“我恳请您不要细究我的本来面目，我是不得已才用这副容貌示人的。”
“为了躲避枫泉家族？”雷斯劳弗话一出口便自己否定了，他继续抬步向前方走去，“是其他的原因。”
爱德华沉默了一下：“我只能说，同样和枫泉家族有关系，先生。而我所化身的这个龙裔被他们追杀，其实并不在我的意料之中，那完全是个意外。”
“意外地偷走了他们的那什么魔杖？”
“不！”爱德华立刻抗议，“在这点上您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偷！您可以现在就把我拉去随便哪个神殿里，看看我有没有撒谎！”
龙裔的眼睛中像是燃烧着蓝色的火苗，信誓旦旦得让人很难不相信他。
“好吧，反正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说话间，雷斯劳弗已是驻足在了一个偏僻的小木屋门口，这座木屋看起来已经很多年没有翻修了，四处漏雨的房顶被人胡乱地用木板打折补丁，像是痊愈、受伤又再次痊愈的疤痕。但就是在这样的一间小屋，却有昏暗的灯光稳定地将内部照亮。
那是魔法造物的效果，寻常的油灯或蜡烛绝无可能制造这样的光源。
雷斯劳弗裹了裹肩头的披风，在确认了那木屋边上属于雇佣兵的标记后，推门走了进去。爱德华生怕对方将自己落下，连忙跟上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