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前夜（1 / 1）
菲力克斯爵士的庄园，在黎明时分终于迎回了它的主人。
和帝国的规制不同，伊纳萨斯的贵族庄园更像是一个乡村，或者反过来说，一个村子就是一个庄园。只不过生活在这里的并非是农夫牧民，奴隶、仆人、雇工各安其所，为他们的主人一家尽力提供最好的服务。
在这种规制之下，这种庄园通常比寻常的乡村更加繁荣，然而或许是也听说了那些关于他们主人处境的消息，当众人在菲力克斯身后驱车而入时，感受到的只有一片萧瑟悲凉的气氛。
一个坐在门口台阶上的男人被突然归来的菲力克斯爵士吓了一跳，而后者也差点儿纵马撞倒他。但那人却来不及思考这个，他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躬身抬头，卑微又大胆地看着马上的爵士，颤巍巍地开口询问：
“老、老爷！您回来啦？我……我的儿子呢？”
菲力克斯板着面孔不答，径直越过了对方，而后者也不敢继续询问，只是在雷斯劳弗等人经过的时候，长长哀叹了一声，像是吐尽了肺里所有的空气。
爵士的家就在前方不远处，被一人来高的铁栅栏包围着，很容易就能够看到那几块光秃秃的花圃。当菲力克斯闯入进去的时候，管家同样也被主人的突然归来吓了一跳，紧接着便是被仓促间喊起来的爵士夫人和孩子们。
不过略有区别的是，全须全尾归来，只是颇为狼狈的爵士给家人们带来的喜悦终究还是压过了惊讶和担忧，雷斯劳弗等人则被管家安排到了别的住处，以免打扰爵士一家难得的、甚至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温存时光。
对于当初许诺的报酬，菲力克斯没有也不敢食言，在正餐也即午餐后全数给满了整整一千两百枚帝国金币，只不过看他和其家人那肉疼的表情，这些钱就算不是其全部的家产，只怕也是其中的绝大部分了。安格丽塔本不打算要，可惜这事不归她做主，雷斯劳弗到底是将这些照单收下，然而，正当众人准备告辞离去的时候，菲力克斯却咬了咬牙，坚决地恳求众人在这里留宿一晚。
“但我们完全可以拒绝，你为什么要同意下来？”
入夜，众人聚集在雷斯劳弗的客房里，冬日的庄园没有什么可闲逛的余地，因此他们听从雇佣兵的建议，在下午提前睡了一场好觉。然而即便如此，贝拉却依旧是不解地问雷斯劳弗：“他们把领主得罪死了，每分每秒的团聚都很宝贵，我们不应该再继续干扰他们。”
雇佣兵坐在椅子上，将他的大剑拄在一边：“一晚的时间而已，再如何宝贵，他们都消耗得起。”
“况且，我在等那位爵士老爷下决心。”
“什么决心？”德鲁伊在这方面远称不上敏锐。
忽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贝拉的追问。后者上前开门，却看到菲力克斯不安地站在门口，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面色坚毅地跟在他的身后——那是他的长子。
父子二人显然都没有料到，雷斯劳弗的房间里居然会聚集这么多人，他们看起来就像是……特意等着他们一样。
这处自家的客房仿佛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张蜘蛛网，正对着房门的雷斯劳弗是那只等待着猎物的蜘蛛，而其他人，则是他锋锐的口器和脚爪，只待菲力克斯父子踏入一步，便将他们生吞活剥，啜饮这两只小虫子的体液。
但他们没有选择。
菲力克斯深吸一口气，踏步站进屋内，他的长子则打足了精神跟随父亲，同时将房门牢牢关紧。
黛西随意地坐在角落里的床沿上，她和她的魔鬼或许同样是蜘蛛脚之一，但和直到猎物落网才觉察的到振动的其他人不同，她和她的魔鬼也是菲力克斯思维中的一个小小环节。
她们让他自己排除了其他选择。
“你已经下定决心了。”都卜勒随手取过一个钱袋，从里面抓出一把金币，坚硬而冰冷的金属圆片不断从指尖滑落，相互撞击着落回盛装它们的钱袋中。
“……我没有别的选择，这一切都是他们逼我的，让我不得不走上这条路。”菲力克斯的心脏似乎随着那金币的撞击声而变得无序起来，但最后，他还是压下了心底的紧张和不安，让那颗慌乱的内脏重新镇定了下来。
“你应该知道会有怎样的风险和后果。”
“不会比我什么都不做更糟。”
雷斯劳弗点了点头：“但这不单需要你有觉悟、有勇气，还需要你有与之相称的力量。”
“莫瑟尔把绝大多数人都带去了西边，只有我们昨晚见到的那几个废物和其他一些无关轻重的货色，”菲力克斯立刻答道，“相对应的，我手下的扈从和民兵也都捐在了那里，眼下能够动员的恐怕只有一些手下人。”
“我有三十一个奴隶和二十个仆人可以驱使，雇工能够动员的恐怕只有十人左右，其中的强壮者可以得到武装。此外，我和我的长子也会加入这场战斗——亨特，这位就是雷斯劳弗阁下，在他旁边的是来自帝国的伯爵之女，安妮小姐。”
那个男孩连忙上前行礼，菲力克斯应该是花了大力气教导自己的继承人，他的礼数甚至比父亲还要周全。
雷斯劳弗坦然接受了对方的礼节，而仅仅以点头作为回应：“但这依然不足，对吧。”
对方也有奴仆，而且数量远多于菲力克斯，再加一个孩子也不足以抹平骑士上的差距。
“所以我站在这里，谦卑地恳求阁下的帮助，”菲力克斯躬身答道，“我的计划如下：今夜动身，天亮前就能抵达莫瑟尔的城堡所在，攻占城堡、俘获家属接收财产。”
“与他交战的另一方与其实力几乎相当，如果他贸然撤退，必将遭到追杀，尝试和谈是唯一的办法。而对方必定要求他在商路问题上让步，无论他是否答应、快慢与否，都足够我做成两件事。”
“第一件：我会立刻前往觐见国王陛下，诉说莫瑟尔伯爵的种种罪状，揭露其反叛的意图，请求剥夺其爵位，并调遣人马防止其反扑。”
说着，菲力克斯从腰间倏地抽出一张卷轴，打开来看时，竟是一份委任文书：“而第二件：我将把这份文书传示整个领地，让所有人明白前因后果。”
“这是当年莫瑟尔女伯爵给我祖父的文件，原本她已然决定让整个伯爵领在二人结合后由我的家族继承，因为我父亲实际上就是她在未婚前与我祖父的血脉！然而却有奸人趁机而入，以未婚先孕的秘密卑劣地要挟女爵，并最终以自己的血脉篡夺爵位。”
“原本我家族不忍女爵名声受损，故此忍气吞声，然而对方却一再得寸进尺，我如今不得不遵从当年女爵的意志，合理合法地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