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青铜统帅(1 / 1)
雷斯劳弗站在那正渐渐凋零的魔鬼尸体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它背后正缓缓打开的炼狱之门。
红色,他最先看到的,便是一头灿烂的红色长发,巨大的尖耳随后从发丝中浮现出来,紧接着是金色的额头和眉毛附近的小牛角。而随着金黄色的潮湿双眼出现在都卜勒的面前,一只朝天鼻下方的、长满利齿的宽阔大嘴也揭示了自己的存在,它和它那高大的所有者一样,正面对着他,朝着这个雇佣兵绽放出刺眼的笑容。
就算不去看这尊散发着金色微光躯体手中的钉头锤,其本身的渗人模样,也足以打消任何对此存在怀有善意的揣摩。
因为他就不可能对一个杀死了自己旧日部下的凡人有任何好感。
随着这尊投影的出现,周围的邪教徒们更深地向下匍匐了下去,甚至就连他们身下的岩石和泥土都被碾压出了深深的凹痕,即便是薇露娜拉,也只能勉强保护自己和安格丽塔。这匹独角兽的身上此刻浮现出一层银色的汗水,周身上下的辉光几乎被压缩成了实质,没有办法向外逸散丝毫。
而失去了天界生物庇护的吟游诗人,此刻腿肚子已经开始有些转筋了。
出生入死的精锐将领和士兵都会给寻常人带来非同寻常的压迫感,这两种感觉虽然不尽相同,但却殊途同归,而如果,一个存在同时能够给人这两种感觉呢?
哪怕是那些冷血的蛇人,也一个个感到自己的躯体正在如同即将进入冬眠一样开始僵硬挺直。
唯有雷斯劳弗,他站得最近,但却仿佛面前根本没有任何人。
“见到本将军,跪下行礼是对你最基本的要求,”那张金色的魔鬼面孔冷漠地看着都卜勒,笑容却越发灿烂,“你居然杀了维洛格拉克斯,在物质世界?”
甚至还吞食掉了他的灵魂。
在无法用距离来衡量的下层位面,巴托九狱,腐烂的沼泽和淤泥之中,巴艾尔检视着灵魂的往来,两相印证之下他确信,那只角魔的灵魂的确是被雷斯劳弗给剥夺了——用纳巴索魔的手段。
除非他肯吐出来,否则想要将其复活就只能用祈愿术那种顶尖法术才可以做到。只是这样一来,他将不得不去寻求玛门大公的帮助,这是授人以柄,虽然巴艾尔最近很长时间以来都满足于作为玛门大公的封臣,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心安理得地将自己的人情欠给他那以贪婪著称于世的领主。
这个人类,该死。
见雷斯劳弗对他的威胁没有反应,既不下跪、也不抗声驳斥,巴艾尔心中的不满又增长了几分,当下他也不愿再多饶舌,投影手中的钉头锤当即举起,便准备敲碎一个凡人的脑壳。
就算有再多的秘密或者手段,终究也就是个凡人而已,作为一个强大的大魔鬼、抛开权柄完全不弱于八位魔鬼大公中任何一个的存在,巴艾尔就算只是一道投影降临,也有着远胜于角魔甚至深渊炼魔的实力——雷斯劳弗就算强煞,也不可能在他手上讨到半分便宜。
作为一名心思缜密的统帅,巴艾尔注意到了雷斯劳弗身上有着至少一件疑似神器的物品,这或许可以帮助这个凡人抵挡住他的一击,但他会让对方明白,神器终究只是一件工具而已。
就算神祇本身都并非高枕无忧,何况是区区一个死物?
钉头锤毫不留情地落下,只不过却是将力量分散了开来,以作用于周围的整个环境而非仅仅是雷斯劳弗一人,就算有着庇护术的加持,这个凡人也无法幸免遇难。
只是,当看到这个男人非但没有打开庇护术求生的意思,反而准备挥剑和他正面对抗的时候巴艾尔的眼中不由得露出了些许赞赏,而当他发现,自己的这一锤居然被勉力挡下,那赞许之中甚至还多了五分的惊讶。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或许将这个凡人的灵魂可以作为奴仆,但他本人一定要死。巴艾尔如此想着,第二锤不给丝毫喘息之机地接踵而至。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缕琴音却如同黏稠的蛛丝般从虚无中伸了出来,顷刻之间便层层缠住了那具投影的手腕,非但使之无法砸下,甚至雷斯劳弗趁机纵身而起,巨剑横拍而至,在那张金色的扁平面孔上结结实实地打响了一记耳光!
“青铜元帅,请稍安勿躁。”直至此刻众人才转过头去,却见一抹红色的虚幻倩影仿佛重叠在吟游诗人的身上,随着琴声奏响,她慢慢向前走出,和黛西本身的存在分割开来,手中的诗琴也变成了另一种样式——那是她自己的乐器。
不是琤泠又是谁?
“就算有菲尔娜大公赐给你的琴,你也没有资格这么和我说话,”巴艾尔脸色微沉,金色的面孔上顿时覆盖了淡淡的血光,变得阴森可怖了起来,“我给你两个数的时间,放开。”
这两个数,给的是弗莱格索斯大公菲尔娜和彼列的面子。
“抱歉,我不能……”琤泠的幻影话音未落,就随着巴艾尔投影的挣动几乎要被扯成无数碎片,但在短暂的波动过后,另一个声音却是借着这道幻影,清晰无比的响了起来。
即便是巴艾尔,也不得不暂时停下了诉诸暴力的意图,而对于雷斯劳弗来说,这个声音可真是太熟悉了。
“别那么暴躁嘛,将军,那对您的身体可不好,”女大公的调笑声并不仅仅在这里响起,于九狱之中,一只四四方方的魔法盒被紧急调来的巴巴萨巴仑送到了巴艾尔面前,发出一模一样的声音,“这个人,你,带不走。”
巴艾尔眯起了眼睛,脸上那仿佛亘古不变的笑容竟也随之收敛起来:“菲尔娜大公,你这是什么意思?维洛格拉克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原本应该是你的——”
“有些事,如果不拿出来的话,其实也没有多重,但如果拿出来了,只怕整个九狱都很难压得住,”菲尔娜的语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引导性,纵然巴艾尔几乎不可能被其控制,但受影响是在所难免的,“您想必很认同这种说辞吧?”
“他的死不会沉默,”巴艾尔哼了一声,尽可能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被菲尔娜所诱导。但相比于他在军事上的天赋,在另一个方面,他根本就不是这些大公们的对手,“你可以保住他,但我会立刻禀报玛门大公,这件事你无从阻拦!”
剧院之中,女大公坐在第一排的观众席上,将原本在下方的腿重新搭在另一条上面:“当然、当然……就像,马尔博格的统治者宝座一样。当初鬼婆女伯爵玛拉嘉德被阿斯蒙蒂斯大人斩杀后,那一层的统治者人选很长时间悬而未决。在候选人中,青铜统帅的名讳也时有提及。”
巴艾尔的心颤了一下,魔鬼之间的关系并不能以常理度量,例如菲尔娜和彼列、例如阿斯蒙蒂斯和格莱西雅,也例如格莱西雅……和玛门。“但那又如何?”他试探地反问。
菲尔娜摇了摇头,如果对方足够老练的话,就应该和她谈论筹码了,不过这对她而言当然是好事:“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会说在那时候,你手下连队的变动是完全合理合法的,没有任何私心,只想维护九狱的安危——包括且不限于横渡斯泰吉亚、向当时还在重新修缮的裂骨宫进军的那一次——对吧?”
“如果格莱西雅知道将军您这样的恪尽职守,她一定会兴奋得即刻向阿斯蒙蒂斯大人汇报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