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 雷斯劳弗和灰色马（1 / 1）
“你这畜生——”
以罪魔的力量，哪怕正面吃下了梦魇的踢击也不至于受多大的伤，但因此而受到的轻蔑却足以让他的怒火烧遍整片平地。恼羞成怒的魔鬼立刻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二话不说便要朝着红梦魇当头砍下！
“铛！”罪魔盛怒下的一击让梦魇全然没有闪避的空间，然而就在他即将让那梦魇身首异处的时候，一金一银两道微光却裹挟着巨力，突然从山崖之上激射而下，前后打在魔鬼燃烧着烈焰的剑身上，竟是将他的剑刃打偏了些许。
红梦魇借此机会，立刻便朝着一旁跳开。若是按照这种生物通常的脾性，罪魔的这一剑便足以让它们全都逃窜远离，进而三魔一人的试炼全数失败。但不知为何，那梦魇竟然只是跳开了些许，便不再继续逃走，反而一双阴燃着的眼睛俯视地面，直直地看向那两枚将剑刃打偏的小物件。
罪魔手中的长剑瞬间消失不见，仿佛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此刻的魔鬼同样也是背后出了一身冷汗，那声铮鸣让他惊醒了过来：就在刚才，他险些自己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灰梦魇向他投来了敌意的目光，而另外三匹梦魇却好像还懵懂地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罪魔心中不由得连连暗道侥幸，快步走向了那三匹梦魇中最强的一匹身畔。
红梦魇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收服了，那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是谁刚才拦下了他的一击？那一金一银的又是——
一枚金币和一枚银币？
第二个问题非常好找到答案，当罪魔同样向地上看去的时候，立刻便分辨出了那两枚金属圆片正是物质世界凡人常用的金银钱币，这种东西在凡人之中很好用，但在九狱简直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而第一个问题，当罪魔看清楚有些被烧融的钱币上的人头和环形文字时，也得到了答案。
“雷斯劳弗……原来你叫这个名字。”魔鬼面色阴沉地转头，向高处瞥去一眼，在那里，那个男人刚刚站起身来，正准备取道下山。
他甚至都不敢直接跳下来。
如果是刚才，罪魔肯定会毫不迟疑地送上自己的嘲讽，但现在，他方才持剑的手悄悄隐到身后，掩饰住那还在颤抖不已的虎口。
这个凡人居然有自己的钱币，他是什么？国王？主教？或者只是某个城邦的城主？罪魔在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一笔，无论是他猜测的哪一种可能，对方都一定有着自己的势力，势力意味着很多凡人，而凡人意味着愿景，只要捋清楚这层关系，想要报复这个叫雷斯劳弗的凡人并不困难。
雷斯劳弗不清楚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是一路走下山崖，朝着罪魔下颌微抬：“结束了？如果你就只有这点儿能耐的话，那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罪魔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将自己那套鞍具套在了选中的那匹梦魇的身上，这匹梦魇是青色杂黑色的，此刻顺从且期待地让罪魔为它穿戴妥当，并享受着另外两匹比它更弱小的同类对它投来艳羡的目光。
对于梦魇来说，成为魇骑魔——作为坐骑的一部分——同样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只不过这种晋升有时不值得牺牲自由作为代价而已。
例如未来的主人和自己完全不合拍，或者实力根本不足以在战场上生存，如果这样的话那梦魇们毋宁继续在野外追逐泡影，或者凌虐那些比自己弱小的生物逼它们呲牙。
罪魔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对于这匹梦魇而言是如此。
而在另一边，那匹红梦魇的举动却是让罪魔妒火中烧：只见它在打量完地上的两枚钱币后，居然低头将其衔了起来，主动递到了雷斯劳弗身前！
“唔，你是个聪明的家伙，不是么？”雷斯劳弗伸出手来，红梦魇果然将钱币放到了他的手心，随着雷斯劳弗将钱收起，它更进一步地主动将头拱进了都卜勒怀里，那模样真是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恐怕就算雷斯劳弗此刻将鞍具套在它身上，它也不会有丝毫拒绝。
但雷斯劳弗只是将手放在它的头颈上，揉了揉它燃烧却收敛了温度的鬃毛。
“哦伙计，你喜欢我，是吗？可是真抱歉，我之前和人打了赌，”雷斯劳弗看了一眼旁边的罪魔，后者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我还是先试试你们这的灰毛比较好——喂，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雷斯劳弗最后一句是冲着那匹灰色梦魇喊的，而后者也非常配合地转过身来，郑重地看向雷斯劳弗，虽然并没有立刻接近的意思，但却和对待罪魔的态度有着显著的不同。
这样的区别对待让魔鬼简直嫉妒得要发狂。
雷斯劳弗拍了拍红梦魇示意它走开，但后者却用头颈在都卜勒身上又蹭了好一阵，才恋恋不舍地踱着轻快的步子走到灰色同伴身旁，低声朝着它嘶鸣着。
都卜勒觉得自己之前可能将这些生物的智慧低估过头了，毕竟它们现在看起来是真的在交谈一般，听不懂它们的语言反倒是自己的问题。而那匹灰梦魇在听过同伴的说明后，居然真的朝雷斯劳弗靠近了几步。
但它看起来依旧是那样的高傲，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冷漠疏离的气质，它平视着雷斯劳弗，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现在，他或许应该像罪魔一样，如同求偶一般地向它展示自己？雷斯劳弗如此猜测，但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环节，缪斯可也并没有提及这一点，因此他没带武器前来，就算带了，战刀也终究不是他最惯用的武器。
而至于位阶……不论如何，他都是一个凡人，并没有什么位阶可言。
那看起来就只能空口白牙地动嘴皮了，雷斯劳弗不由得被自己的尴尬处境逗笑起来，不过面对着那依旧沉静等待的梦魇，他决定还是不要败坏它的兴致为好。
雷斯劳弗挥了挥手臂，在炼狱这个和物质世界全然不同的下层位面，这里的所有生物都感受到了一股明显的、一片空间被撕裂打开的波动。一群又一群的精魄麻木不仁地从那片曾经被彼列称为“半位面”的空间中涌现出来，汇聚在雷斯劳弗的身边，十个、一百个、一千个，甚至更多更多，直到将这片平地填充得满满当当，而还有精魄没有离开那片半位面。
它们形态各异，在雷斯劳弗坠入阿弗纳斯之前，人类是占据其中比例最大的类型，野兽和怪物次之，但如今，里面已经被群魔乱舞的恶魔们填充了起来。
“很抱歉，我没法给你实际演示什么，”雷斯劳弗一摊手，“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来给你讲讲它们，讲讲它们是怎么死的，我是如何一个一个地杀了它们。”
在这些精魄中，雷斯劳弗能够记住的只是比例很少的一部分，但随着他的回忆和讲述，一抹残忍的笑容依旧浮现在了他的面庞上，然而与之相对的，紫红色的眼睛却平静地直视着灰梦魇，其中少有波澜。
他忽然有感而发般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其实有的时候，我也想要像其他人那样，去追求些更加‘实际’的东西，荣誉、信仰、金钱，但我对它们的欲望却都有个极限，都卜勒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神祇里埃达丝对我虽好，但我却并不能将身心全都侍奉于祂；至于钱币上能够刻上我的名字，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数量只不过是……数量而已。”
“唯有死亡永恒，而我永远都不会腻烦将它带给任何人。”
随着雷斯劳弗的话音落下，灰色的梦魇双目之间，那原本阴燃着的灰白色火焰空前腾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