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第二次觐见（1 / 1）
这是什么地方？
仿佛是又一次被拖入阿弗纳斯一般，雷斯劳弗觉得自己经历了一次漫长的下坠过程。如果是将阿弗纳斯比作第一层的话，那么这一次的坠落，恐怕要久得多、目的地也深得多。
甚至比深坑魔网的那次还要更深。
这不是真实的深度，而仅仅是体感上所带来的错觉而已，然而，在极度的失重之中，随着双脚似乎从以太面中脱离，再一次稳稳地落在地面上，雷斯劳弗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安心？
好像他生来就应该在这个地方似的。
“安妮？黛西？”他环顾四周，漆黑的环境让他一时间还无法适应，只能下意识地喊着同伴们的名字，期待她们本人能够出现，又或者，是被声音吸引来的猎人……或是猎物。
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琤泠，你在吗？”
魔鬼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究竟是哪里？
雷斯劳弗像一只捕猎中的猛兽般归于了沉默，他伏低身体、攥紧武器，摸索着向某一个方向慢慢探了过去。冰蓝色的眼睛中，红色的光斑正在渐渐亮起，将其渲染成一片紫色的诡谲阴影，而都卜勒对此毫无察觉。
一如他没有注意到，这里的空气是如此不同寻常，正在伴随着他的吸入和吐出，慢慢改变着他的躯体、以及心灵。
但这并不是所谓的那种“深渊腐化”，和那些被腐蚀得混沌无知的生物相比，雷斯劳弗完全没有感受到意识上的模糊，事实上恰恰相反，他似乎还更加清醒了。
脖颈处的甲胄和衣物内侧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触感，那一片肌肤几乎像是被置于了温泉中浸泡般，雷斯劳弗下意识地摸向那里，一个熟悉但透明的吊坠在长久的沉寂后依旧静静地驻留在那里，它一直都在。
雷斯劳弗下意识地默念了两句那位女神的祷词，那是她仪式的一部分，虽然现在恐怕并不是进行仪式的良机，但那些话语的确能让雷斯劳弗在黑暗中寻找到一丝慰藉。
随着他的默诵，神明似乎又一次祝福了他。
那是埃达丝的赐福——是它在保护自己吗？
正在雷斯劳弗考虑是否应该向她表达自己的谢意的时候，一阵柔软的嗤笑声却如坟墓之间的细风般流淌进了他的耳膜，那熟悉的感觉让都卜勒不由得浑身寒毛乍立，而在下一刻，他如同早有预感般地朝着某一个方向望去，微弱的荧光包裹之下，一只背上生长着一对红色眼状斑纹的巨大蜘蛛不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真是可爱又天真啊，不是么？”很少有人敢于或者有资格如此形容雷斯劳弗，但那声音的确是“够格者”之一，“但很遗憾，相比于那条随时都可能会干涸的溪流，我离你要近得多。”
“罗丝。”过度的震惊以至于让雷斯劳弗的声音连感情都失去了。那个蜘蛛女神，她、或者说她的化身怎么会出现这里？
“你刚刚才穿过我的领地，孩子，”那些足以让卓尔为之发狂、即便并非卓尔的雷斯劳弗也要为之头晕目眩的笑声再度响了起来，“我亲眼看着你穿过、下坠。感觉如何？当没有人庇护你的时候，坠入深渊远比想象中的要煎熬得多，不是么？”
这里是，无底深渊的某一层位面？雷斯劳弗隐隐猜到了这个事实，与此同时，当初那次“神游”的记忆也缓缓浮出了水面。上一次他的到来是在罗丝的牵引之下，而这一次，却是他自己被那怪异法阵的力量声声牵扯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究竟是哪里？”他在询问的同时尝试着磕碰马刺，但梦魇没能适时出现、并且带他离开，“这是你的计划？”
“我的计划？呵呵……哈哈哈哈，”那蜘蛛浑身上下的绒毛都在颤抖着发出笑声，“不不，这是你的计划，你能明白吗？‘你的’。”
“是你自己布的这个局，没有人比你自己更加了解你，因此，也没有谁能够拯救你。天堂山？妖精荒野？第一结社？甚至是你的那些魔鬼朋友？不、不行的，他们都做不到。”
“不过，我可以，看在‘邻居’的份上。”
雷斯劳弗几乎想要将自己的两只耳朵扎聋，来抵抗那嘲讽的笑声，但他确信就算自己能够做到，对方也有一万种方法来折磨自己的精神。罗丝，这个古老的神祇从来都不会缺乏手段。
虽然祂自己矢口否认与此相关，但就算雷斯劳弗用自己的脑子也能够想到，祂绝对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哪怕这真的不是其布置的罗网。
就像是一个蜘蛛借着一张废弃的蛛网，来搭建自己的巢穴一样。
“我以为我已经还清了对你的义务。”他谨慎地握紧巨剑，思忖动手是否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当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罗丝的笑声很快便收敛了起来，变得冷酷而无情：“的确，那是你自以为的。凡人，你真的认为，我的侍女、我的眷族是你可以轻易屠杀、诱骗甚至驱使的对象吗？你难道不认为，自己需要为此而付出代价？”
“在蛛网上，就算蜘蛛也未见得可以安然无恙，更不要说是你了。不过，我一向都有足够的耐心——前提是你愿意承认并且承担自己的债务。”
“向我表示歉意吧，这会愉悦我的，而你将获得好处。想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想知道你应该怎么做？我都可以一一为你解答。”
雷斯劳弗沉默，他既不移动，也不开口，只是注视着那微光笼罩下的蜘蛛，盯着那对红色的斑纹，仿佛注视着魔后的双眼。
他仿佛看到了那雄踞于宝座之上的神明，但在那坐席的周围，却似乎还有其他的阴影在悄然游荡。雷斯劳弗不清楚它们都是什么，或许是罗丝的臣属，又或许恰恰相反。
“不要着急遵从她的意志。”
就像是在黑暗中注视光线太久而产生了晕眩感一般，雷斯劳弗似乎瞥见了一缕柔和变幻的银光，在那光芒之中，有意志急切而温和地传递了出来，安抚住都卜勒即将被诱使着脱口而出的答案。
“请记得，对你来说，选择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多、要更加重要。”
“不要急着下决定，不要……屈从于我的母亲，罗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