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难两全(1 / 1)
血衣楼主的消息到了!
广传九曜法!
汇同李氏,带天下血子,入化龙潭!
随着行走玉令之中。
那威严而淡漠的交代传出。
一时间。
大家心绪骤然绷紧之余,反而又似松了口气。
仿佛刹那找到了主心骨。
面对这来自九天之上的大难,如今能听闻到血衣楼主的布置,多少也算让人心安。
即便是赵庆,即便是司禾。
也都神情复杂无比。
仿若道劫之下,彻底脱离血衣,归隐于化外秘境,才能心安。
但两人身负残片,此刻又觉追随血衣楼主,布局天地入劫,方能心安。
尤其的矛盾……
且行走玉令中,青君的交代落下后。
赵庆追问了师姐在龙渊中的境况,也没有得到回应。
显而易见。
眼下无论是谨一在龙渊中,还是青君在外,都已是极为严峻迫切的境况……
卞鲸羽杏眸轻颤,眼下不明白谨一的情况,神情难免有些落寞。
“要去李氏吗?”
“在纪州……劫地之内。”
小姨凝声轻语,迈步临近陪在了夫君身边。
她当然明白赵庆会是如何的选择。
而赵庆闻言,则沉默无声,幽幽注视着楚欣与骨女望来的等候目光。
李氏……
他稍稍斟酌片刻。
做出决断。
“先设魂殿。”
“回家。”
“我与素雅沟通,之后我独自前往化龙潭。”
如今青君的交代落下。
他当然要挺身而出。
至少,对得起师尊的信任。
赵庆深知自己在青君的布置中,可能并不算简单的一环。
尤其身上还带着那片逆鳞,这个时候绝不可能掉链子的。
“夫君!?”
而姝月一听,当即担忧低唤。
怎么能叫夫君独自前往?
她跟在身边的话,天衍图录也方便接应啊……
不过对此。
赵庆却并没有着急商酌。
只是与纪州小九传讯之余,先忙着给家里的魂殿设下。
很快。
在赵庆的不断安排下。
一盏盏魂灯散发的幽光,牵引着殿中的太阴之力流转。
王姝月、周晓怡、顾清欢、楚红柠……
洛纤凝、叶曦、项沁、秦楚欣……
清娆、卞鲸羽、乃至他自己……
共十一道长明魂灯,沉浮于玉殿中央,被浓郁的生机与太阴之力温养庇护。
司禾神道修为通天彻地,暂时在外御舟,过后则自行入殿留灯。
最后。
才是南宫瑶的那道残碎鸳玉。
骨女轻轻叹息,轻盈将碎玉递过:“能感知到她的气息,但没得到什么响应。”
赵庆心中大致有数。
认真颔首过后,便开始小心翼翼的为南宫瑶,构筑祭炼一道魂灯。
将其最后一缕元婴残魂,自翠鸳的本命玉中剥离……
关于这位翠鸳行走,日后长留自家魂殿的事。
说起来也多少有些无奈。
当时的境况,根本就是瑶妹一头栽了过来,把消息送到便没了丝毫生息。
眼下根本连她肉身与元婴,究竟是怎么崩陨的,大家都不清楚。
南宫氏却已匆匆远去……
不过。
即便南宫氏还留在中州,赵庆暂时也不会登门造访就是。
大致盏茶时间。
赵庆眉宇间便已沁了汗水。
而属于南宫瑶的气息,也终于自命玉显露,与那盏魂灯融为一体……
“南宫!?”
得见那虚幻至极的魂相显露一瞬。
赵庆赶忙凝声低唤。
但少女眸光呆滞无比,似是全然见不到他们,一缕残魂寄游在魂殿之上,无声无息……
骨女见状美眸微凝。
反倒渐渐提起了心气,低声慎重道:“我来。”
“每夜子时,借着殿中的太阴之力,用寒体阴煞温养南宫……这种情况在巫蛊手段中,唤醒不会太难。”
赵庆闻言眼底涟漪微荡。
缓缓点头不置可否的起身:“我离开秘境,出去看看。”
见状。
项沁骨女与鲸鱼娘,自也直接动身跟随。
叶曦则神情微动,落在了最后:“曦儿留下,以后在这边守着魂殿。”
此话一出。
赵庆与姝月对视,难免有些意外错愕。
却不想。
小姨言辞更是果断:“你跟着夫君,我来守殿。”
呵……
赵庆怅然轻笑,摇了摇头:“走吧,先出去一起看看。”
“趁着劫力还没有到玉京腹地……”
……
·
玉京腹地,慧光州。
冷夜漆黑一片,天地星辰的微光,正在变得愈发暗淡。
虚空似琉璃龟裂蔓延,即便没有劫光笼罩,却也似择人而噬的大凶之兽注视……
天地间数不尽的灵舟,疯狂飞掠着,犹如蝗虫过境!
寒雪飘飘扬扬,山河满目疮痍。
轰隆隆——
凶狠的术法随处迸发,不时便有飞舟坠入长空……
世间地动天摇,混乱一片!
众生都似再没有了追求,像是无头苍蝇一般的茫然追随,茫然躲藏!
时有大修杀机迸发,无数修士如蝼蚁挣扎,即便一宗一派的大舟都分崩离析!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
无数嘶哑鸣啸回荡间……
有银白色泽的小舟,自高天之上疾驰而过。
御舟的白发少女神情平静。
小舟边缘伫立的仙子美人,神情担忧或怅然不一,甚至显得有些拥挤。
“修士互戮,玉京的秩序在崩溃。”
小姨眼中满是难明的思索,如此轻叹低语。
骨女凝重颔首:“菩提那边的境况好上一些,许是信仰相关……”
“薛方之。”
项沁蹙眉自语。
远远注视一道神色凄厉的男子身影:“南仙的人……”
“宗族便落在这附近,应是遭了大乱……”
赵庆默立众女身后,眸中倒映着支离破碎的血乱山河。
此刻深知。
道劫最恐怖之处,并非天崩地裂的末世——
而是秩序疯狂倾塌下,众生如坠永夜的茫然。
是长生路上骤逢绝境,大修与蝼蚁皆成困兽的癫狂。
劫光未至,人心已焚……
正当此刻!
一道浩荡的元神威压临近,不知自何处而来。
司禾御舟根本不做理会。
平静带着整个飞舟传渡,下一刻已是数百里之外,任由那引祸的攻伐落空……
众女神情微动,怅然而恍惚的神识扫去。
也只见漫天的血芒,如突兀炸开的烟火,裹挟着缭乱的残舟残器,激射向山河之间……
缭乱舟影之中。
有金丹男子目眦欲裂,神魂弥留之际,最后望着那惊鸿一现的银星微茫!
其浑浊失神的瞳子极具放大!
其中景象,血芒炸裂,残舟四散!
银色灵舟化作的流光,却已渐渐消失暗淡在天地尽头……
那只飞舟,似与他们完全不同,与玉京宗族完全不同,乃至于天地众生格格不入!
犹如孤独游也在乱海中的灯船……
至少。
比起自己的茫然绝望,他们或许知道……眼下是去做什么,该做什么……
·
“孟雪和方璎,眼下都在家里守着。”
“神朝大多相安无事,只有些玉京修士动了……”
“消息大都还没有传到那边。”
银舟之上。
赵庆挤在了清欢身边,通过行走玉令,查看着血子孟雪的回讯。
眼下家中无忧。
九玄新州偏远,玉京涉及不深,消息渠道更少,反而平静些……
得知家中境况。
姝月小姨纷纷松了口气。
清欢更是有了动作,神识温柔倚入主人泥丸,轻缓直白的传音:“我跟着主人。”
“呼……”
赵庆深深呼吸,揽着清欢柳腰没有回应。
而是侧目越过柠妹的香肩,望向骨女低语:“师弟师妹怎么样了?”
“白玉那边有动作吗?”
闻言。
骨女轻轻摇头,挤在飞舟边缘垂眸长空:“已经交代了他们四个,道劫之下修为自匿蛰伏……”
“应该不会有差错,眼下他们在回荒疆的路上。”
“仙路也断了……他们能回去静养就行。”
大家听着,不由眸光交错对视。
看来。
白玉那边没有什么动作。
或者说……骨女并没有收到白玉的安排。
项沁落在舟尾,怔然望着天地间的祸乱,垂落的玉手不由轻蜷颤抖。
她听着大家的交流。
神情也开始变得有些落寞。
终是朱唇轻抿,转身到了赵庆身后,也不开口只是抬手扯动男人衣袍示意。
赵庆自是明白项沁的担忧。
回眸对上师妹担忧又落寞的瞳子,轻轻点头便跟着入了小阁商议。
而大家见状,却也只是心下暗叹,有些不忍无奈。
……
银舟小阁。
仅有丈许之余的空间。
缭乱术法的光影闪烁相映,天地间起伏的轰鸣伴随着风啸……
项沁以往挺拔的身姿,如今显得有些娇柔。
安静倚在了窗边,回眸怔怔望着赵庆不语……
“想回闫传州?”
赵庆心下轻叹,如此问询着,也到了窗边看向长夜。
项沁听着。
朱唇轻颤想要开口。
但犹豫过后,反而摇了摇头:“可以过一趟吗?”
“我留下石虫。”
“交代他们些事……”
这样啊。
赵庆对上女子担忧的目光,自然理解她想干什么。
之前蒲秀走的时候。
项沁就应是思考过了,但真正得见天地混乱,可要说当真不会惦念惶恐……
赵庆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轻声道:“想回去就回去吧。”
“魂灯留在这边,可以护你些许安危。”
“道劫虽至。”
“但咱们的交情在,有事随时传讯。”
“等把家里安置妥当后,到万锡殿的化龙潭碰面就好。”
赵庆深知。
如今的局境,哪一州都不可能安稳。
骨女根本就没有家。
而纤凝不提,纯粹是因为大家太近了,知道楚国必然有庞振坐镇……
再说,只有陈长生抢杀别人的份,哪有陈长生挨打的份儿?
……
而项沁听着身边男人的照拂轻语。
眼底动容荡漾之余,却反倒更显几分忐忑无奈……
她摇了摇头。
整个人似是脱力一般,柔弱蹲在了赵庆腿边。
似哀求似低诉的开口。
“父母还在闫传。”
“明月府师尊师叔亲友都在。”
“我能不做血子吗……”
“师兄待我不薄,帮项沁一次,可能不会有什么差错……”
嗯!?
不做血子?
赵庆心下微微错愕,垂眸打量女子落寞的柔姿。
这才恍然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个事……
的确。
在得知道劫下的存亡机遇后,没有任何人会想着,跟随血衣行走入化龙潭,布局九天之上的争锋。
必然会惦念自身的生存危亡……
尤其是,项沁牵绊极多都在闫传州。
此刻。
赵庆眼底不免流露少许怜惜无奈。
他知道,以往风风火火英姿飒爽的项血子,这是真的怂了怕了……
谁不怕?
道劫之下。
血衣楼主究竟要如何,和她项沁有什么关系?
她肩上也有亲情责任……
可即便如此……
项沁蜷缩在窗下出神,似是有些畏惧赵庆的沉默。
又仰起螓首灼灼望去:“你待我如兄妹,项沁愿有任何回报。”
“更愿意跟着你走下去,但血衣楼主……”
但赵庆听着。
却是伏在窗边的手掌微蜷,缓缓收敛了几分温和。
抬眸看着天地尽处缭乱的术法流光……
平静低叹:“师兄也难啊。”
“天下血子入化龙潭,师兄和李氏未必能做到。”
“如今局势下,有太多血子会退缩。”
“——我需要你。”
赵庆即便怜惜项沁,眼下却也不想一口应允。
血子都是青龙入命。
很可能对青君的布置,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今他相信师尊,也肩负师尊的信任托付……更是与司禾身负两道残片,别无选择。
如果连项沁都要走,那还提什么其他血子?
不是全都一场空?
此刻。
赵庆稍稍斟酌,继而又道:“回去吧。”
“带几道石虫传讯。”
“家里安置交代妥当后,到九玄州碰面。”
“届时再商讨这些,有机会的话……你可以留在天衍秘境里。”
“即便入化龙潭,我也会念着你的周全。”
赵庆言辞落下,轻轻踱步……低头对上项沁的怔神美眸。
思索又道:“广传九曜法,也是避劫的大事,楼主想做,我能做到,我也想做。”
“届时还需要你帮我。”
对此。
女子弯弯的睫羽轻颤。
心绪动容间,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翠鸳行走,陨于翠鸳之手。
……家中更还有另一片挂念。
……天地大劫,末世长夜。
她也当真不愿辜负赵庆,深知赵庆对自己的照拂,就此追随余生都还要觉得庆幸。
可血衣楼主天降大任,谁又能担得起?
她项血子不行啊。
若言追随血衣楼主,便就得另说了。
她还想担些别的东西。
此间难两全……
项沁蜷靠在窗下阴影中,沉默许久之后,诧异仰起螓首疑惑:“若是项沁回了闫传……再不见踪影呢?”
赵庆:……
他满目意外,审视这位曾是龙渊三甲的项血子。
终是洒脱笑着摇头:“不见就不见了吧,我还能去明月府秘境里抓你不成?”
此话一出。
女子也莞尔笑了。
娇躯满是颓废懒散的倚开:“我试试把一些人,带去九玄安置……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