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好一个巧言令色的萧潜(1 / 1)
马蹄声急。
一行人,一身黑衣,融进夜色。
官道被远远抛在身后,崎岖的小路颠簸得厉害,马匹不时打着响鼻。
李威的心,比这路还要颠簸。
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叫萧潜的年轻人,被反绑着双手,嘴里塞着麻布,却安稳地坐在马上。
甚至,好像还闭着眼睛,随着马背的起伏微微晃动。
像是在……打盹?
李威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
这家伙,是真不怕死,还是脑子有问题?
从苏县出来已经两个时辰了,没有丝毫挣扎,没有一句求饶,甚至连一个恐惧的眼神都没有。
“统领,前面就是行宫的暗哨了。”
一名亲兵压低声音禀报。
李威“嗯”了一声,勒住缰绳,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心里的不安,像野草一样疯长。
抓捕萧潜的命令,是皇帝亲口下的,而且是密令。
动用禁军,绕开所有地方官府,直接将人押送至江南行宫。
圣上为何如此雷霆大怒?
这个萧潜,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李威又想起了萧潜被堵上嘴前的那句话。
“将军,你猜,现在的苏县,是什么样子?”
那语气,不像是威胁,更像是一种……陈述。
一种对既定事实的陈述。
李威甩了甩头,将这股烦躁压下去。
想这些没用。
自己的任务,就是把人安全送到陛下面前。
……
江南行宫,灯火通明。
但这种光明,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的味道,却盖不住那股子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李威押着萧潜,穿过层层守卫,直接被带到了御书房外。
厚重的殿门前,两个老太监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
看到李威,其中一个太监微微抬了抬眼皮,用尖细的声音说。
“陛下在里面等着,李统领,把人带进去吧。”
“是。”
李威挥手,让人扯掉了萧潜嘴里的麻布。
萧潜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下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李威推了他一把。
“进去!”
御书房内,暖炉烧得很旺。
明黄常服的皇帝姜存礼,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幅巨大的江南舆图前。
没有转身,但那股子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怒火,已经扑面而来。
李威单膝跪地。
“陛下,臣李威,奉旨已将逆贼萧潜带到!”
姜存礼缓缓转过身。
脸上看不出喜怒。
目光越过李威,死死钉在萧潜身上。
萧潜却像是没感觉到那股压力,甚至还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襟。
然后才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
“草民萧潜,参见陛下。”
“你还知道朕是陛下?”
姜存礼的声音很冷,像是冰碴子在地上摩擦。
萧潜抬起头,直视着皇帝,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陛下富有四海,天下谁人不知?草民只是不解,草民究竟犯了何等罪过,竟要劳动禁军深夜相‘请’?”
“请?”
姜存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怒极反笑,猛地一挥手。
将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扫落在地!
“哗啦!”
雪片般的奏折散了一地。
“你自己看!看看你给朕送来的好‘聘礼’!”
姜存礼指着地上的奏折,胸口剧烈起伏。
“江南粮价飞涨,米行关门,百姓无粮可买,士绅囤积居奇,各地怨声载道,流民四起!这就是你说的,让朕安心的法子?萧潜!你这是要把整个江南,都变成一片火海!”
皇帝的怒吼,在空旷的御书房里回荡。
李威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喘。
终于明白,陛下为何如此震怒。
这桩桩件件,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一个大家族灰飞烟灭!
这个萧潜,胆子也太大了!
然而,萧潜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扫了一眼地上的奏折,脸上没有半点惊慌,反而更加困惑了。
然后,他用一种极为诚恳的语气,矢口否认。
“陛下,您是不是……弄错了?江南,一切安好啊。粮价平稳,百姓安居,并无动乱。”
空气,瞬间凝固了。
姜存礼的眼睛猛地瞪大,死死盯着萧潜,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
可萧潜的眼神清澈无比,坦然回视,没有丝毫闪躲。
那样子,仿佛他说的才是真相,而皇帝手中的那些奏折,全都是诬告!
“好……好……好一个巧言令色!”
姜存礼气得浑身发抖。
原以为,萧潜只是一时行差踏错,年轻人急于求成,可以理解。
只要他肯认错,肯担当,未必没有挽回的余地。
可现在看来,自己真是瞎了眼!
这根本就是个敢做不敢当,事到临头还想狡辩蒙混过关的小人!
把长乐,把大乾的未来,托付给这样一个人?
姜存礼心中最后一点期望,彻底破灭。
他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失望和杀意。
“来人!将此獠拖出去!重打八十大板,然后……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是!”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萧潜的胳膊。
李威心里一沉。
这小子彻底完了。
神仙也救不了他。
就在侍卫要将萧潜拖出去的瞬间。
萧潜忽然开口。
猛地挣开侍卫的钳制,直视着龙颜震怒的皇帝,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陛下!眼前种种,不过是铺垫。”
姜存礼的动作僵住了。
殿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铺垫?
把江南搅得天翻地覆,只是铺垫?
萧潜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眼神亮得惊人。
“草民要献给陛下的真正聘礼,不是区区粮价,而是苏县的田契地契!最快明日,最迟三日!草民保证,陆续会有地契,送到陛下面前!”
姜存礼眼中的杀意,被硬生生摁了下去。
死死盯着萧潜,手指微微颤抖。
铺垫?
苏县的地契?
这小子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姜存礼胸口剧烈起伏,挥了挥手。
“……退下。”
两名侍卫松开萧潜,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李威的心跳得像擂鼓,悄悄抬眼,看了一眼那个依然站得笔直的年轻人。
又飞快地瞥向龙椅上的皇帝。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说。”
姜存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朕给你一个机会,说清楚。什么是铺垫,什么是……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