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暗影中的猎手（1 / 1）
“哈啊……哈啊……”
梅娅和露西亚瘫坐在喷泉边沿，胸口剧烈起伏，拼命地喘着粗气，总算逃出生天。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黏腻的汗水便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浸湿了她们的后背。
两人只好在附近的小摊上买了毛巾，胡乱地擦拭着。
“那、那个人……她不会有事吧？”
露西亚喘息稍定，立刻担心起凛的安危。
梅娅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放心吧，那家伙就是个怪物。你没看她刚才那副轻松的样子吗？对付那几个杂鱼，绰绰有……余。”
刺客迟迟没有追来，要么说明战斗仍未结束，要么就是凛已经把他们全都解决了。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被人跟踪的？”
梅娅脱下夹克搭在手臂上，一边用毛巾擦着后颈的汗，一边疑惑地望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奥莉薇雅。
“凛那家伙，对‘清道夫’的人，鼻子比狗还灵。”
奥莉薇雅冷不丁地从梅娅身后探出头来。
“哇啊！吓死我了！”
梅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湿漉漉的毛巾下意识地就甩了出去。
“啪”的一声闷响，毛巾不偏不倚地糊在了奥莉薇雅的脸上。
她脸上原本挂着的优雅微笑瞬间僵住，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真是的，你想挨揍吗？早知道就不来帮你们了。”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纯属本能反应！”
梅娅连忙抢过毛巾，满脸尴尬地连声道歉。
奥莉薇雅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位，是赫利俄斯教会的修女吧？这一届的圣女候选人之一？”她的目光转向一旁安静的露西亚。
“没错，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梅娅吃惊地问。
奥莉薇雅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压低声音说：“总之，必须立刻把她安全送回大教堂。现在外面非常危险，有个很棘手的家伙，正把矛头对准了她。”
“针对我？”露西亚不解地指了指自己。
“八成是另一位圣女候选人干的吧。”梅娅脱口而出，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推测。
奥莉薇雅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是侍奉德墨忒尔女神的修女。她的背后，有一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在撑腰。虽然我不能告诉你们是谁，但……知道这些就够了。”
仅仅是这些信息，对露西亚来说，已然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另一位侍奉着不同神明的修女，竟然在暗中策划着要取自己的性命。
这让她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但同为修女与圣女候选人，这个问题她无法逃避。
“你们这就回大教堂吧。我能帮你们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奥莉薇雅催促道。
“是，真的非常感谢您。”露西亚诚恳地躬身道谢。
“我送你回去。”梅娅对露西亚说道。
告别了奥莉薇雅，露西亚和梅娅再次动身，朝着大教堂的方向走去。
反正路程不远，两人加快脚步，应该很快就能抵达。
目送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奥莉薇雅轻轻叹了口气，疲惫地伸了个懒腰。
为了阻止她的兄长——第一王子奥利弗·德·弗吉尼亚的阴谋，她一直在暗中奔走，也算取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成果。
表面上，她假意迎合奥利弗，背地里却悄悄地破坏他的每一个部署。
正是因为察觉到王子的异常动向，她才拜托同年级的凛帮忙，留意是否有“清道夫”的人在附近活动。
多亏凛对那些家伙的习性了如指掌，才能这么轻易地识破敌人的追踪。
凛那家伙，这会儿应该已经解决掉了吧。
更何况，她自己的贴身女仆贝露蒂娅也跟在凛的身边，怎么想都没有输的理由。
奥莉薇雅迈着看似悠闲的步伐，朝着凛与刺客交战的那条小巷走去。
“呃……？”
巷子里，浓稠的血泊如同一张猩红的地毯，一路蔓延到巷口，浸湿了奥莉薇雅精致的鞋尖。
“您来了。”
王子的侍从佩妮西拉静静地站在那里，脚下躺着两个人。
是凛和贝露蒂娅。
被佩妮西拉打败了？
奥莉薇雅的心猛地一沉。
奥利弗的侍从佩妮西拉确实很强，但曾为暗部首领的贝露蒂娅，实力应该更胜一筹才对。
佩妮西拉用毫无起伏的语调淡淡开口：“不是我。是‘清道夫’的其他人动的手，我只是来善后。”
“……！”
“他们说，公主殿下一定会出手帮助自己的朋友。即使您表面上装得毫不在意，骨子里却是个重感情的人。”
“你是说……你们在监视我？”
奥莉薇雅的声音里结了冰，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胆敢调查身为三公主的自己，还设下如此歹毒的圈套？
佩妮西拉却面无表情，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奥利弗王子殿下怎么可能对公主殿下您另有所图呢？殿下他是完美无缺、至高无上的存在。”
“我……真是太久没见兄长，都快忘了……”
奥莉薇雅发出一声苦笑，她竟然忘了，自己那位兄长究竟是何等人物。
早该更谨慎一点的。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但内心深处也清楚，一切都太晚了。
从她被叫到奥利弗下榻的旅店房间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踏入了对方精心布置的陷阱。
兄长表面上接纳她成为同伴，实际上却在寻找一个能将她彻底攥在手心的机会。
就像一个顶尖剑客，故意卖个破绽，引诱你出手，再一剑封喉。
即使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奥莉薇雅也只能按照对方写好的剧本往下走。
因为梅娅和其他学员可能会有危险，如果真发生那种事，卢卡恩一定会非常伤心。
佩妮西拉继续说道：“并非公主殿下您愚钝。恰恰是因为您足够聪明，王子殿下才会故意将真相与谎言巧妙地糅合在一起。当他向您透露德墨忒尔修女的事情时，您自然就上钩了。”
奥利弗王子展示了诸多证据，证明他很早以前就开始暗中支持德墨忒尔教会的修女。
奥莉薇雅不得不信。
他确实是真心想在这次的圣女选举中，让德墨忒尔的修女当选。
“请与我一同回去吧。王子殿下格外开恩，准许了对您的宽恕。对背叛者施以慈悲，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特例，也只有血脉相连的家人，才能得到如此厚待。”
佩妮西拉的话语像一根根冰冷的针，扎进奥莉薇雅的心里。
她紧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裙摆的布料里。但正如对方所说，除了束手就擒，她别无选择。
‘啊啊，卢卡恩，对不起……’
奥莉薇雅在心中默念。
‘我……只能到此为止了。’
***
“等我见到那个叫什么德墨忒尔的修女，非得先给她脸上来一拳！”梅娅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
“啊？可、可是，那样做不太好吧……”露西亚有些犹豫。
梅娅不耐烦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喂！那可是派人来杀你的家伙！给她一拳都算便宜她了。要是我，直接抄起棍子把她打成肉泥！”
“我、我会努力的……”露西亚小声回应。
说着，两人来到了一座长桥的起点。
只要穿过这座桥，就能抵达大教堂了。
梅娅忽然停下脚步，咧嘴一笑：“不过，刚才还挺刺激的，不是吗？”
被刺客追杀这种事，怎么可能真的有趣。
露西亚明白，这是梅娅为了不让她压力太大，而故作轻松的体贴。
于是，她也配合地挤出一个微笑。
“梅娅，你其实也挺适合当修女的。”露西亚打趣道。
“呕！我？”
梅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夸张地干呕了一下，但随即又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
“修女服……是不是有点色色的？”
“呃，喂！梅娅！你在修女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露西亚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干嘛？男生不都常说修女服很有感觉吗？我猜大概是那种反差萌吧？本该纯洁无比的修女，实际上却很色什么的……”
“梅、梅娅！”
“咯咯，不知道卢卡恩会不会也喜欢修女服呢？”
梅娅坏笑着，心想如果他喜欢的话，自己倒是不介意穿穿看。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瞬间，梅娅脚下一空，整个世界毫无征兆地倾斜了。
失重感攫住了她们，直到冰冷的河水吞没身体的前一刻，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她们竟然从桥上掉了下去！
“露西亚！”
梅娅惊呼一声，在坠落中猛地扭转身子，用自己的后背承受了落水的全部冲击。
噗通！
噗通！
两声巨响，水花冲天，引来了岸边零星的惊异目光。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桥上行人如织，却无一人察觉到她们的坠落。
就好像，她们只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咕噜……！”
“梅娅！”
梅娅呛了好几口水，坠落的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次，换作露西亚反应了过来。
她死死抱住梅娅，拼尽全力游向桥墩下的河岸。
“哈啊，哈啊！梅娅！你没事吧？”
“咳！咳咳！”
梅娅吐出几口浑浊的河水，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在没有失去意识。
露西亚这才松了口气，紧紧地抱住了她。
“啊，赞美赫利俄斯……”
露西亚由衷地感谢着神明，连忙查看梅娅的脸色。
虽然有些苍白，但梅娅脸上挤出的笑容让她稍稍安下心来。
然而……
“真是令人惊讶，修女小姐居然这么擅长游泳。莫非，您小时候总在河里抓鱼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悠悠传来，语调戏谑，却透着一股令人遍体生寒的、黏腻的恶意。
这是露西亚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纯粹的恶，仿佛有滑腻的蜘蛛正在她的后颈爬行，细密地编织着冰冷的蛛网。
桥墩的阴影下，一名女子正优雅地俯视着她们。
她肩扛一把黑色的蕾丝阳伞，身着繁复的哥特式礼服，脸上挂着微笑，完美地诠释了“贵妇”一词。
“妈的！露西亚，快跑！”
梅娅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却猛地挣扎着站起来，拉着露西亚的手就想逃。
她认出来了。
“这家伙，就是我们从桥上掉下来之前，从旁边走过去的那个女人！”
一瞬间，露西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连她们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诡异坠落，这个女人却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了桥下？
她是鬼吗？
露西亚脑中不受控制地冒出这个念头。
而那女人则掩着嘴，发出了“呵呵”的轻笑声。
“你们觉得，能逃得掉吗？”
“……”
“我现在就能轻而易举地砍下你们的脑袋哦？稍微动动你们聪明的小脑瓜想想看。你们要么跪下来向我求饶，要么，就试着和我谈谈条件。”
听到似乎还有商量的余地，梅娅和露西亚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没错，眼前这个女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她们毫不怀疑，如果无视对方继续逃跑，下一刻，自己的脑袋可能就会像先前从桥上坠落那般，无声无息地掉下来。
“那么……”
贵妇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声粗犷的吼声打断了。
“梅娅·芙洛娃！”
桥洞底下，向来是不良少年们钟爱的聚集地。就像蟑螂总会自然而然地钻进阴暗的角落一样。
“泰尔曼？”
梅娅认出了来人，是五年级的拳王泰尔曼，以及他那群跟班。
人数比之前在城里遇到时更多了，不仅有四年级的，甚至还有几个露西亚认识的三年级学员。
‘被收买了吗？’
梅娅心念电转。
看样子，泰尔曼这群人多半是被收买来对付她的。
但这，反而可能是个机会！
梅娅当机立断，拽着露西亚就往泰尔曼那群人中间挤。
“哎？”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一阵骚动。
梅娅却咧嘴一笑，冲着他们大喊：“学长们！就是那个臭婆娘！她指着我们鼻子骂，说我们是白痴！”
“哎呀，真是粗俗不堪呢。”
贵妇依旧挂着那抹玩味的微笑，好整以暇地将目光投向这群突然出现的少年。
梅娅这么做，自然有她的盘算。
无论是之前那个扔匕首的刺客，还是眼前这个贵妇，他们似乎都刻意选择在没有旁人的地方动手。
这就说明，他们因为某些原因，不希望把无关的人卷进来。
‘我们好歹也是学员，他们不敢随便下杀手。’
梅娅的判断是正确的。
以贵妇的实力，完全可以轻易撕开这道人墙，抓住她们。
但她并没有那么做，只是维持着那令人不安的微笑，静静地看着。
梅娅成功挤到了人群的另一头，回头看到被挤得脸颊有些变形、但总算安全的露西亚，她露出了笑容。
“听着，现在立刻跑去大教堂，明白了吗？”
“梅娅！梅娅你……”
“喂，我得想办法拖住那个女人。至少在你安全抵达大教堂之前，我会尽量争取时间。”
“可是那样的话，你！”
梅娅用力抱了抱露西亚，在她耳边飞快地说道：“那家伙杀不了我。你看她一直只针对你就知道了！”
“梅娅……”
“你只要安全进入大教堂，我们就赢了。去吧，别忘了，给那个德墨忒尔修女来上一拳！”
露西亚也紧紧地回抱住梅娅。
“我一定会做到的。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真的谢谢你……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我的……坏朋友。”
“快走！”
露西亚擦去夺眶而出的泪水，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朝着大教堂的方向全力跑去。
她也明白，只要自己能成功逃脱，这一切或许就能画上句号。
因此，即使心中万分不舍，如同刀割一般疼痛，她也必须狠下心，留下朋友独自离开。
“喂，你小子搞什么鬼！”
泰尔曼不耐烦地走向梅娅，他现在只想狠狠揍梅娅一顿，已然扬起了拳头。
梅娅却只是轻笑一声，指了指泰尔曼的身后。
“我说，你现在还有闲工夫管我吗？”
“什么？”
“那个疯婆子过来了。”
梅娅努了努嘴。
贵妇正轻轻拍着手掌，仿佛在欣赏一出有趣的闹剧，缓步逼近。
***
“露西亚？”
冲进大教堂的露西亚，迎面遇上了在此等候的神父。
但她此刻心急如焚，满脑子都是梅娅的嘱托，径直无视了神父，大步流星地冲向教堂深处。
“露、露西亚！那里是其他修女的房间！你不能随便进去！”神父在她身后焦急地喊道。
按照规定，圣女候选人在选举正式开始前，是不能知晓彼此的容貌和姓名的。
她这样的行为无疑是鲁莽的，可是……
露西亚早就对那个什么圣女之位不抱任何期望了。
比起成为圣女，替她那位“坏朋友”完成心愿，此刻对她而言更加重要。
‘至少，也得做好揍她一拳的准备吧！’
身后神父的呼喊声越来越近，露西亚的脚步也随之加快。
她紧紧握着挂在脖子上的赫利俄斯念珠，一把推开了那扇刻有德墨忒尔女神圣痕的房门。
“你！”
她本想开口质问，但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却先一步扼住了她的喉咙。
刺目的猩红浸透了纯白的地毯，就连那本该一尘不染的修女服，此刻也像一块被扔进血池的抹布。
“啊……？”
脖颈上还挂着德墨忒尔女神的念珠。脸上是凝固在无尽恐惧中的绝望表情。
一位修女以一个扭曲的“大”字形躺在地上，丰满的胸口正中央，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德墨忒尔教会的修女，已经死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露西亚惊骇欲绝，她猛地转过身，想对追上来的神父说明这里的情况。
“孩子，闹剧该结束了。”
那个从故乡一路同行的赫利俄斯神父，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身后。
他用一块手帕捂住了露西亚的口鼻，一股刺鼻的药味猛地窜入鼻腔，露西亚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