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捞尸人（1 / 1）
咔嚓！
一声轻响，礼拜堂厚重的门扉向内敞开。
如果那些拼上性命也没能推开大门，最终横尸当场的清道夫泉下有知，看到这一幕，恐怕会气得从棺材里跳起来。
他们用尽全力也无法撼动的门，从反方向，竟被如此轻易地推开了。
礼拜堂里，圣女选举的最终投票正在进行。
露西亚·布莱特的演讲刚刚结束，主教与圣骑士们齐聚一堂，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这本是决定命运的时刻，也是最需要所有人坚守岗位的时刻。
然而，一个粉色头发的女人，正跌跌撞撞地从门缝里溜了出来。
爱芮儿。
德墨忒尔修女遇害案的嫌疑人，被阿瑞斯指认为绑架露西亚的幕后黑手。
对她的逮捕令本该立即执行，却因为圣女选举的特殊情况而暂时搁置。
她深知自己大势已去，便想趁着这个无人看管的空当，拼死一搏。
卢卡恩不关心她是怎么溜出来的。
他只知道，她的逃亡之路到此为止了。
因为，门外站着他。
“啧！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些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爱芮儿一声尖叫，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狼狈地向前扑去。
她看清了脚下的障碍物，脸色瞬间煞白。
她最后的希望，那些本该接应她的清道夫，此刻竟像一堆破烂，横七竖八地倒在门前，死得透透的。
绝望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你！”
她看清了挡在面前的卢卡恩，愤怒地催动起那微弱的粉色力量，却如石沉大海。
不等卢卡恩动手，一只手从她身后猛地探出，死死揪住了她那用鲜花精心装饰的头发。
“您这是要往哪儿爬呀，我们尊贵的修女小姐。”
梅娅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冰冷。
卢卡恩曾让她保护露西亚，但她显然更信奉“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将威胁扼杀在摇篮里，就是对盟友最好的保护。
梅娅一把薅住爱芮儿的头发，将她的脸扯向自己，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砸在了爱芮儿的脸上。
这一拳又快又狠，带着一股街头斗殴般的凶悍，绝不是普通女学员能打出来的。
“给我老实坐下等着！”
紧接着，她一脚踹向爱芮儿的膝盖窝。
爱芮儿失去了阿芙洛狄忒圣痕的庇护，此刻虚弱得如同一个普通人。
她双腿一软，像个断了线的木偶，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我不是你们能这样对待的人啊啊啊！”
她不甘地尖叫，粉色的气息再次涌动，试图缠上梅娅。
但礼拜堂内泄出的、属于赫利俄斯的金色光辉，瞬间便将这股力量压制得无影无踪。
“先睡一觉吧。等你醒来的时候，大概就在监狱里了。”
梅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平淡。
话音未落，又是一记重拳。
爱芮儿彻底昏死过去。
至此，盘踞在巴蒂安上空的漫长骚乱，终于画上了句点。
***
前一世是万众敬仰的圣女，这一世却沦为阶下之囚。
人生还真是变幻莫测。
修学旅行的最后一天。
卢卡恩看着报纸，不由得咂了咂嘴。
头版头条是“大教堂不惜代价揪出内鬼，嫌犯爱芮儿已被收监，等待审判”的新闻。
他的视线移到下一篇，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那是关于“复出的圣女”露西亚的报道，她的首次公开亮相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报纸的照片上，露西亚身着纯白的圣女服，对着民众露出明媚而坚定的笑容。
看来，这次风波不断的选举过后，她的一举一动都将备受瞩目。
“你就光看报纸吗？”
凛坐在卢卡恩房间的床上，两条腿前后晃荡着，不满地撅起了嘴。
卢卡恩打算让她好好休息，毕竟这段时间她吃尽了苦头。
“就是说啊，”凛的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吃了那么多苦，不应该出去玩个痛快吗？”
梅娅正大字型躺在卢卡恩的床上，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她的霸占行为，导致床的主人卢卡恩，只能坐在对面姐姐的床上。
可惜姐姐黛娜不在。
卢卡恩有些遗憾。
黛娜一直靠着魔女给的药隐藏龙人特征，一旦进行激烈战斗，药效就会减弱。
在巴蒂安这种市区里，她根本无法放开手脚，只能憋在房间里干着急。
不过，最后一天她还是被教授们抓壮丁去了。
听说自愿担任助教的五年级生泰尔曼和他那帮人，被某个难缠的贵妇人折腾得够呛，黛娜只好无奈地顶了上去。
等等。
卢卡恩猛地反应过来。
“喂，今天不是有集体观光吗？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
他来修学旅行是为了救凛，玩不玩无所谓。
但这两个家伙可不一样。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去，梅娅心虚地移开视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奥莉薇雅怎么样了？”
“哈，逃课还不够，连观光都想逃？行，这很符合你的作风。”
“不是，我是真的在问奥莉薇雅，”梅娅见他还要追问，不甘示弱地反驳，“她现在怎么样了？”
卢卡恩叹了口气：“她你不用担心，暂时没事。”
“是吗？我还以为她因为帮我们，被抓到哪里去了呢，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
“……”
也差不离吧。
卢卡恩心想。
暂时是不用担心，但人还是得找回来……
‘非得找吗？’
他脑中冒出一个念头。
算了，她跟着大王子回了王宫，在那里过上公主般的生活，不也挺好的吗？
‘对，肯定比待在学院里强，王宫的生活要富足多了。’
卢卡恩在心里给自己找着借口，默默祝愿奥莉薇雅幸福。
当然，他也清楚，以奥利弗王子的德性，肯定还会来纠缠自己，到时候免不了要再见。
咚、咚、咚。
门外传来沉重的敲门声。
卢卡恩心里一惊，自己和姐姐的房间里，竟然窝着两个女学员，这要是被人发现……他刚想让她们俩赶紧藏起来。
但是……
“哎呀，糟糕。”
梅娅依旧大字型躺在他的床上，而凛则“咕咚”一声，把头枕在了梅娅的肚子上。
两个人像纸片一样叠在一起，看得卢卡恩额头青筋直跳。
他正打算扯过被子把她们俩裹成一团，直接从窗户扔出去，梅娅却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警告道：“要不要我叫几声，让外面的人听听？”
“……你给我等一下。”
不行。
这绝对不行。
“叫声？啊哈！是这样吗？”
凛用毫无感情起伏的声线问道。
这倒没什么杀伤力。卢卡恩一把将她抱起来，扔到了对面的床上。
就在这时，梅娅已经摆好了姿势。
她稍稍褪下连帽衫，露出一截圆润的香肩，整个人缩到了床角，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别这样。我是认真的。”
“那就别赶我走。今天，陪我约会一次。”
她的话让卢卡恩气得后脑勺发麻：“我做错什么了？不对，约会对你有什么好处？”
“让外面的人，不管是教授还是学员，都知道我们关系亲密，不是很好吗？”
“……你不是来真的吧？”
梅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重新拉好衣服，耸了耸肩。
“开玩笑的啦。看你吓得发抖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呼，这才像……”
“哼嗯~哥哥~~~！”
卢卡恩和梅娅的眼睛瞬间瞪圆，齐刷刷地转头看去。
只见坐在对面床上的凛，正用手抚着自己的脖颈，发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娇媚声音。
面对两人利剑般的目光，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这个……我在清道夫那里学过几次。”
卢卡恩刚想骂清道夫都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还没出口，房门就被人猛地一脚踹开了！
一个修女和一个少年闯了进来。
“赫利俄斯的光辉普照之下！朗朗白昼，你们这些学员竟敢做出如此不堪的举动！”
“没想到卢卡恩你的喜好……竟然是凛……！”
刚刚成为圣女的露西亚·布莱特，以及新晋名誉圣骑士的阿瑞斯·赫利俄斯，正以神之审判的名义，怒视着房间内的一切。
***
巴蒂安火葬场内，一具具尸体被整齐地排列在地上，如同等待处理的货物。
这景象，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屠杀。
地上躺着的，全是训练有素的顶尖刺客——清道夫的成员。
当然，火葬场的主人并不知道这些。
“大教堂怎么会弄来这么多尸体？是听说圣女选举出了乱子，但这阵仗也太大了吧？”火葬场主人的妻子抱着胳膊，小声嘀咕。
主人大惊失色，慌忙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警告道：“老婆！你可别乱说话！这可是大教堂的秘密委托！封口费都给了不少，我们就安安分分把钱赚了！”
在号称神之居所的大教堂里，出现了这么多不敬的刺客尸体，这对大教堂的声誉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尤其是在圣女选举本就争议不断的情况下，要是再传出这种消息……
大教堂的形象将会彻底崩塌。
因此，他们才会选择秘密运送，秘密焚烧。
“上面交代了，烧完的骨灰也要处理干净。我打算直接挖个坑埋了。”
“这样好吗？再怎么说也是死者……”
“怎么？你想请神官来超度？那我们的小命就没了！反正他们是刺客，神明也不会接纳的。”
“既然神明不接纳，那就由我来接收吧。”
一个阴冷而柔和的声音，突兀地插入了夫妻二人的对话。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带着温婉笑容的黑发少女。
看见她的瞬间，阳光明媚的巴蒂安仿佛被拖入了无尽的黑暗。
那不仅仅是黑暗。
在这座被称为神圣之城的土地上，唯独少女周身的那片空间，仿佛连神明的视线都退避三舍，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啊？”
“你是谁？”
夫妻二人还来不及多问，凯瑟琳身上散发出的黑色气息，便如薄雾般将他们包裹。
两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呆滞，然后，他们忽然相视一笑，那笑容空洞而诡异。
“活儿干完了，回家吧？”
“是啊，今天收工还真早。”
他们转身，步履僵硬地离开了火葬场，仿佛一对提线木偶。
原地，只剩下凯瑟琳和满地的清道夫尸体。
等待它们的，并非焚烧一切的烈焰。
而是一位与死亡同行的少女，那冰冷的触碰。
“来，都起来吧。”
她轻声说道。
那些本该永远沉寂的尸体，一具接一具地，僵硬地站了起来，在她面前列队成阵。
在她的身旁，一位身着暗色礼服的悲伤女子，静静地伫立着。
她曾预见了死亡并坦然接受，如今，却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再一次用双脚站立于这片大地。
凯瑟琳的胸前，黑色的圣痕微微发光。
“今后，请多指教了。”
无数尸骸化作暗影，汇聚成一股洪流，尽数被吸入了那小小的印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