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以及向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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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座上滚下来吧,维克托。”

这句话的含义,在场之人,无人不晓。

魔域森林之王没有子嗣。

对他而言,离开王座,便是生命的终结。

那燃烧了千百年的璀璨光芒将就此熄灭,山岳般巍峨的身躯会轰然倒塌,最终回归尘土,获得永恒的安息。

维克托发出一声冷哼,利爪缓缓从指间弹出。

他那几乎无法察觉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死亡?我何曾畏惧过。”他的声音低沉,“我肩上确实背负着许多责任,但如果有一天,我因为自己的无能,不得不放下这一切……那份安息,我早已准备好迎接了。”

寻常身居高位者,无不畏惧陨落。

但维克托不同。

他甚至……在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卢卡恩忽然想起,维克托曾经对他说过——

“这漫长得令人厌倦的生命,或许会由你来画上句号吧,我的向导。”

他记得,自己当时只是笑着让对方别开玩笑,却刻意忽略了那话语中沉甸甸的真实。

因为维克托背负的东西,实在太过沉重。

一个,是在义务与本能的夹缝中痛苦挣扎的君王。

而另一个,克劳狄乌斯,则是纯粹享受着与强者厮杀的快感,将蹂躏弱者的暴行视作理所当然的暴君。

眼看两人之间火花四溅,一触即发,卢卡恩拔出剑,上前一步。

“两位,都停手吧,不要再做无谓的争斗了。”

他嘴上说得镇定,手却悄悄按了按腰间,确认另一柄剑的位置是否稳固。

腰间一柄,背后一柄,手中一柄。

三柄剑,面对眼前这两个堪称怪物的存在,这点准备,实在寒酸得可笑。

但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总会有办法的。

“哦?卢卡恩。”克劳狄乌斯瞥向他,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我记得你的名字。区区人类之躯,竟敢站到我的面前。”

他为何如此兴奋,那眼神中的渴望太过赤裸,卢卡恩险些失笑。

维克托的目光也落了过来,平静地开口:“经历过终焉的重生者,我们终于见面了。”

“什么……?”

卢卡恩脑中嗡的一声,像被一块巨石狠狠砸中,剧痛几乎让他眼前发黑。

维克托却仿佛毫无所觉,继续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愚蠢的人啊,你明明经历过那一切,为何还要执意守护终焉?难道要被区区情感蒙蔽,舍弃所有的一切吗?”

“……是谁告诉你的。”

卢卡恩不愿相信,却还是问出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维克托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

“是侍奉时间女神的神女。她找到了我,将一切都告诉了我。我曾因未能阻止终焉而失败,而你,明明亲历过绝望,却还在重蹈覆辙。”

果然是她。时之神女还活着。

卢卡恩心头一沉,她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重生秘密的人。

“那她难道没有告诉你,如果杀了凯瑟琳,就会引来最初的终焉吗?”

“我知道。她对我全盘托出。”维克托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她说,只要杀了那个女孩,最初的终焉便会降临。”

明知如此,还要动手?

卢卡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是,”维克托话锋一转,“作为神之宝库的守护者,我拥有一柄能够消除终焉的短剑。”

卢卡恩彻底愣住了,“……什么意思?”

他当然知道,维克托是神之宝库的守护者。

在他看守的洞窟里,藏着无数足以引发奇迹、远超凡人想象的神器。

维克托的使命,就是阻止这些东西流入人间。

比如那朵能吞噬万物的“阿里安妮之花”,便是其中之一。

可他竟然说,有能消除终焉的武器?

“只要使用那把短剑,就能彻底消灭终焉。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的,但时之神女找到了我,向我索要此物。为此,我与她达成了合作。”

时之神女……

卢卡恩的思绪飞速运转,她是如何知道宝库里有这种东西的?答案只有一个。

‘她看到了我的记忆。’

她读取了自己曾经闯入维克托宝库的记忆,从而发现了那件能够阻止神之终焉的至宝。

然后,她找到了维克托,说服了他。

“只要在那女孩体内终焉觉醒的瞬间,将短剑刺入她的心脏,一切都会结束。终焉,将会被那柄剑彻底吞噬、消灭。”

卢卡恩的脑海中,一幅画面猛然浮现。

上一世,他曾提议与维克托一同逃亡,但维克托却选择了独自持剑,面对千军万马。

他记得,那个决绝的背影,手中所持的,正是一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短剑。

原来,那就是能够阻止终焉的武器。

但他失败了。

即便是强如维克托,也未能突破重围。

“我已经从神女那里,听说了我未来的结局。”维克托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所以我必须提前动手,在终焉降临之前就阻止它。我们不能再指望世界重启那种虚无缥缈的奇迹了。”

若是过去的卢卡恩,听到这个消息,或许真的会动心。

能够彻底封印凯瑟琳体内的终焉,这对他而言,无异于天大的喜讯。

但维克托,却说错了一句话。

“必须唤醒最初的终焉?”

卢卡恩的语气骤然变冷,维克托察觉到了不对,皱眉点头。

“没错。”

“那不就是要杀了她吗?”卢卡恩厉声质问,“你刚才不是说,只有凯瑟琳死去,最初的终焉才会觉醒吗?”

维克托似乎并不打算隐瞒,坦然承认。

“为了拯救整个大陆,这是必要的牺牲。”

“……好,我明白了。”

卢卡恩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他向前踏出一步,气势凌人。

“那把短剑,我收下了,维克托。它会是最后的手段。但要动用它,至少也要再等十年。”

维克托也向前逼近一步,庞大的身躯带来山一般的压迫感。

“守护终焉的渺小人类,你的执着令人同情。但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是为了大义,我们别无选择。”

“说得好!”

一直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克劳狄乌斯,拄着拐杖,狂笑起来。

“看来你们之间,有不少恩怨纠葛啊!但这又如何?有你们这样的盛宴摆在眼前,我必将品尝到最甜美的胜利!”

话音未落,魔域森林的三头恐怖巨兽,瞬间向彼此冲去!

***

轰——!砰——!

遥远的天际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整片魔域森林都仿佛在恐惧中战栗,大地随之剧烈震颤。

“一群不省心的蠢货。”

大魔女远远望着那边的动静,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她知道会变成这样,早知道就不跟着淌这浑水了。

“先退,离远点。那几个怪物一旦动起真格,躲得多远都不算安全。”

“可是,卢卡恩他……”夏昀满脸担忧,脚步迟疑。

大魔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还不清楚他的本事?就算以一敌二,面对那两个怪物,他也绝不可能轻易送命。你现在过去,除了拖后腿还能做什么?”

“……”

夏昀咬了咬嘴唇,目光担忧地望向巨响传来的方向。最终,她还是不甘地垂下视线,点了点头,准备跟上大魔女的脚步。

“你们好呀。”

一个轻快的声音忽然在她们身后响起,语调天真烂漫,像林间清唱的鸟儿。

那声音里有种天然的亲切,让夏昀紧绷的神经下意识地一松。

然而,身旁经验丰富的大魔女却脸色一变,猛地握紧法杖,全身魔力瞬间沸腾。

她压低声音,只吐出两个字:“拔剑。”

树影摇晃,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个穿着黑色修女服的女子,最醒目的,是她那空空荡荡的右边袖管,随着走动轻轻摇摆。

黑衣修女无视了大魔女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意,径直看向夏昀。

“你是夏昀,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

“奥列格,曾经是我的资助人。”

夏昀握剑的手猛地攥紧。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直冲头顶,她腰间的“白云龙”发出一声轻鸣,仿佛下一刻就要出鞘。

这反应,倒是让时之神女有些惊讶。

“哎呀?”

“就是你!”夏昀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就是你用那些歪理邪说蛊惑了叔父,让他变得……变得那么盲目!”

“话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呢?”时之神女咧开嘴,露出一个纯然而又恶毒的笑容,“他只是遵从了神的意志而已。为了我们所有人,做出了一点小小的牺牲。”

那笑容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夏昀的心脏。

她想,即便自己活得再久,也永远忘不了眼前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呵呵,”时之神女轻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杀死你父母的,也是神的意志哦。”

如果卢卡恩在此,定会察觉到她的异样。

他记忆中的时之神女,是一个被狂信驱动的女人。她的一言一行都披着神圣的外衣,用冠冕堂皇的善言去吸引贵族,蛊惑信徒。

但眼前的她,却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一种撕开他人伤口,玩弄他人痛苦的残忍。

过去,她以神之名行恶时,尚且会为牺牲者献上虚伪的祈祷。

而现在,她分明在享受这一切。

噌——!

夏昀的剑,再也无法压抑,应声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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