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大汉最后的希望没了(1 / 1)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曹轩篡汉一事愈演愈烈,洛阳城里的空气都仿佛浸着焦灼的火星,稍有风吹便要燃起燎原之势。
魏王府内,身为留守的曹冲看着眼前吵闹不休的双方,已是头痛欲裂。
太学的几位头发斑白的老博士们跪在左侧,青布儒衫已经被泪水沾湿,为首的白发老者正举着《春秋》高呼“为大汉死节”。
而右侧的曹氏宗亲们按剑而立,甲胄上的寒光映着怒容,有人已在低吼“腐儒误国,当斩”。
“行了,都闭嘴。
令君,你可有两全其美之策?”曹冲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问道。
荀彧苦笑一声回道:“此事操之过急了,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老臣也是毫无办法,毕竟无论是大汉,还是大魏,都没有以言治罪的先例。”
“哎,令君所言有理,依本公看来…”
还不待曹冲说完,庞统便抱着一摞文书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道:“且慢,齐国公,这是弘农郡太守贾逵快马送来的民意调查表,还请您过目。”
曹冲微微一怔,然后快步下去接过那摞文书,他随手翻开最上面一卷,弘农郡三个字下,密密麻麻记着百姓的口述,字迹或工整或潦草,却都透着一股恳切。
曹冲又翻看了几页,然后便将其交给了荀彧等人。
他转身回到案前,轻叹一声道:“魏王出征前说,让我守好洛阳,守好这里的百姓。
只要百姓能有饭吃、有衣穿,国号是汉是魏,还有意义么?”
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曹冲便转身离去了。
见曹冲走了,众人立刻把荀彧这个百官之首给围住了,荀彧揉了揉额头轻叹一声道:“都散了吧,莫要再胡搅蛮缠了。
天命在魏,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准备先王的葬礼,魏王三日后也将回返洛阳。
朝中三品以上官员随老夫来一趟中书省。”
“诺,令君…”
这场会议一直持续到深夜方才散会。
等到众臣都离开后,伏完看向精神依旧饱满的荀彧,一股敬佩之情由衷而生。
在如此复杂的局势下,能把各桩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还能敏锐地捕捉到各方势力的细微动向,提前布下应对之策,这份心智与魄力,非寻常人所能比。
伏完缓步上前,拱手道:“令君今日之举,怕是又为魏王稳住了半壁江山啊。”
荀彧微微颔首,眉宇间并无半分自得,淡淡的回道:“皆是分内之事。
如今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暗流涌动,每一步都需谨之又慎。
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最近也要辛苦伏相了,你我开始轮班吧。”
“放心吧,令君,我伏完虽不才,但这个时候也不会给您添乱的。”伏完郑重的回道。
“伏相此言言重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黄门突然闯了进来。
“启禀令君,陛下急召您进宫。”
“现在么?”荀彧皱着眉头问道。
“正是,陛下和娘娘已经在崇德殿等候多时了。”
“老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老夫马上就来。”
“诺,令君。”
待小黄门离开后,伏完连忙说道:“令君要小心啊,此时进宫颇有蹊跷?”
“无妨,君有诏,臣不能不去,无论如何,你我现在还是汉臣。”
伏完喉结滚动,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荀彧的眼神所止。
很快荀彧便随着小黄门来到了崇德殿。
“臣荀彧拜见陛下,拜见娘娘。”荀彧大礼参拜道。
“令君请起吧。”
多日未见,刘协的脸色比往日更显苍白,眉宇间拢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意,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
旁边的皇后伏寿则端坐在侧位,一身素色宫装,鬓边只簪了支白玉簪,虽面带忧色,目光却清亮。
“令君啊,贾逵送来的民意表,朕也看过了。
朕现在只问令君一句话,还请令君如实回答。”刘协缓缓说道。
“陛下但说无妨,老臣定知无不言。”荀彧恭敬的回道。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大汉是不是真的没救了?”说着说着刘协不禁有些哽咽。
荀彧猛地抬头,他望着刘协泛红的眼眶,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竟一时语塞。
“陛下…老臣侍奉陛下十有四载,从洛阳到长安,从长安到许昌,臣亲手为大汉修补过户籍,也曾为陛下草拟过讨贼的檄文。
若说大汉没救了,老臣也不甘啊。
之前老臣也以为大汉的主要矛盾在朝堂,在那些听召不听宣的诸侯们,只要能将那些拥兵自重的诸侯一一剪除,再整饬吏治、安抚百姓,大汉便能重回正轨。
但自从看见魏王送来的民意表之后,老臣方才发现老臣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我大汉真正的问题,在人心。
天下百姓的人心已不在汉,哪怕陛下重振朝纲,肃清奸佞,也难再焐热这凉透了的人心啊。
除非陛下能够像魏王那般,有一切推倒重来的大魄力,但陛下扪心自问,您能做到么?”荀彧目光真挚的回道。
刘协的瞳孔猛地收缩,像被针尖刺中一般。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在龙椅扶手上,硌得他生疼,却不及荀彧这句话带来的寒意。
“推倒重来…”他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
“令君此话差矣,大汉自从高祖定鼎天下以来,四百年间,哪次不是从绝境里挣出活路来的?
他曹轩能做到的,陛下未必便不能做到。”伏后大声说道。
荀彧苦笑一声道:“陛下有此雄心,那自然是好。”
“现在…还来得及吗?朕下一道罪己诏,说朕这些年无德无能,让百姓受苦了;朕再罢黜丞相,收回权柄…这样,百姓会记起大汉吗?”刘协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空旷的大殿里,几乎要被穿堂风卷走。
荀彧沉默了,过了好久方才缓缓回道:“陛下,人心这东西,丢了的时候不觉得,等想捡回来,才发现早就被新的念想给埋住了。
就像这宫里的老墙,外面砌了新砖,里面的旧土,早就被雨水泡烂了。”
“那你说,朕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刘协望着荀彧,眼中最后一点希望像风中残烛。
荀彧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那叹息里,藏着十四年的忠诚,和无法言说的绝望。
“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