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吾儿当归(1 / 1)
武将的虚影凝立于苏墨身前,残破甲胄上流转着黯淡却坚不可摧的光泽。他那一指看似缓慢,却精准地点在阿历克塞一世抬起的指尖前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的、仿佛空间被刺破的“啵”声。
阿历克塞一世那半阖的眼眸骤然睁开,倦怠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真正的惊异。
他枯瘦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滑退半步,脚下光滑如镜的金属地面无声无息化为齑粉。一丝鲜红的血液,从他嘴角缓缓溢出。
全场死寂。
莫青问等人瞳孔紧缩,他们看到了什么?那个如同神魔般的阿历克塞一世,竟然被一道突然出现的虚影一指击退,甚至……受伤了?
博士脸上的狂喜彻底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恐,瑟缩在主控台后,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阿历克塞一世抬手,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他看着指尖那抹鲜红,眼神从惊异逐渐转为一种沉静的凝重。他再次看向那武将虚影,目光已截然不同。
“有趣。”他苍老的声音似乎也发生了一丝改变,多了一丝锐气。
话音未落,他佝偻的身躯开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干瘪的肌肉如同吹气般充盈起来,脸上深刻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抚平,灰白的须发迅速转黑,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短短几个呼吸间,那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周身散发着磅礴如海的血气与一种迥异于此界能量的奇异威压。
他站在那里,仿佛一头蛰伏于远古岁月的凶兽骤然苏醒,气息搅动着整个主科室的空间。
然而,面对这骇人的变化,武将虚影那模糊不清的面容上,锐利的目光只是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确认了某种猜测。
“淬纹之道……”一声极低、仿佛穿越万古岁月的轻喃从虚影中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随即,他缓缓抬起头,那模糊的面容仿佛穿透了时空,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威严,声音陡然变得洪钟大吕,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主科室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与贯穿岁月的坚定:
“我苏家谋划百余年的葬天计划,岂能让你这无知之人破坏了!”
声浪滚滚,蕴含着无匹的意志与力量,仿佛不是一人在宣言,而是身后有无数先辈英灵在齐声怒吼,那百年的布局、百年的等待、百年的牺牲,尽数凝聚于此言之中,坚不可摧,万世不灭!
阿历克塞脸色一变,眼神愈发凝重,却并无惧色。他双掌齐出,一道道蕴含着淬纹之力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或化巨兽扑击,或凝兵锋斩落,或引动空间禁锢……每一种攻击都玄奥强大,远超此界认知。
可武将虚影始终屹立于苏墨前方,身形甚至未曾移动半分。他只是或指或掌或袖,每一次轻描淡写的出手,都将阿历克塞那足以毁城灭国的攻击轻易湮灭。
他的绝大部分心神,都落在身后正处于关键融合状态的苏墨身上。
此刻的苏墨,已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背后的黑棺虚影已经彻底凝实,棺盖震荡不休,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棺中那个与他一般无二的虚影,只剩下最后一丝未能与本体重合。
无穷无尽的黑气从苏墨周身毛孔喷薄而出,那是一种极致的、埋葬一切的亡灵气息。
他眉心的锁魂棺印记灼热如同烙铁,青黑色的纹路已彻底转化为吞噬一切的漆黑,并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下蔓延,掠过胸膛,覆盖腰腹,朝着双腿延伸。
他体内原本的力量体系正在被这种更深沉、更本源的死寂之力同化、吞噬、重塑。
“咯咯咯……”第四根缠绕在棺影上的青黑色锁链终于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的冲击,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崩裂声,轰然断裂!
锁链崩碎的瞬间,苏墨身体剧烈一震,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沉嘶吼。棺中虚影猛地向前一踏!
彻底融合!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能量以苏墨为中心,悍然爆发!那不再是单纯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纯粹的、概念性的死亡与葬灭的气息,化作一道漆黑如墨的光柱,瞬间冲破了主科室的重重合金壁垒,冲破了麒麟塔三十三层的阻隔,冲破了大地!
地面之上,惨烈的战场中。
魏芊与麒麟的激斗仍在持续,七彩月与黑雾交织碰撞。
青衫、凯奥特、伊万诺夫正与南离玄、洛天寒等人疯狂厮杀,试图突破防线。
就在这一刻,一道粗大无比、接天连地的幽黑光柱,毫无预兆地从麒麟塔基座下方轰然冲破地表,直贯天穹!
光柱漆黑如最深的夜,吞噬周围一切光线,散发着令所有生灵灵魂战栗的死亡气息。它无声无息,却仿佛宣告着某种终极的归宿。
整个战场,在这一刹那陷入了诡异的凝滞。
所有厮杀,所有轰鸣,所有能量波动,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无论是高空中的魏芊和麒麟,还是地面上的镇国级、半步镇国、军队、家族子弟……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骇然望向那道仿佛连接着幽冥的黑色光柱。
那光柱中弥漫的气息,超越了他们的理解范畴,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压制与吸引,源自于对最终归宿的本能恐惧。
“那……那是什么?!”有人失声尖叫。
青衫镇国瞳孔骤缩,从那光柱中,他感受到了一丝熟悉又截然不同的气息,是苏墨?却又远比苏墨可怕千万倍!
麒麟周身的黑雾剧烈翻滚,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吼。魏芊凌空而立,黑袍被光柱的气流吹得紧贴身体,她看着那道光柱,琉璃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色彩。
……
距离苏墨所在的世界,不知相隔多少时空位面。
那座被彻底隔绝的琉璃牢笼内,贯穿脊骨的透魂钉骤然收紧,试图压制那突如其来的悸动。
静坐的青衣女子猛地抬起头,青丝无风自动,发梢的火焰瞬间炽烈。她左眼如旭日燃烧,右眼似深渊旋转,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壁垒,精准地落在了那道爆发幽黑光柱的身影上。
干涸染血的唇瓣微微开合,一声轻语在这绝对寂静的牢笼中回荡,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关切,有决绝,更有一种深藏的期待:
“既已开棺,那么吾儿自当归来!”
……
牢笼外的虚无中,那名本已离去的墨袍男子——裴姓男子身影骤然重现。他手中那枚刻着“苏”字的血色玉简正在剧烈震颤,发出嗡鸣,表面浮现出丝丝缕缕的黑色纹路。
他脸上的儒雅温和消失殆尽,只剩下极致的阴鸷与震惊,死死盯着牢笼中的女子,声音第一次失去了从容:“他……竟然提前引动了葬天棺的本源死气?!你究竟还隐瞒了什么!”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这个广袤世界,不同的四个方位。
一座终年缭绕着混沌之气的古老神殿内,一位盘坐在蒲团上的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苍茫,望向虚空。
一片浩瀚无垠、星骸沉浮的黑色海洋深处,一双巨大的眼眸亮起,眸中映照出遥远的时空波动。
一座由无数青铜棺椁垒砌而成的诡异高塔之巅,一个正在擦拭棺椁表面的身影动作猛地顿住,霍然抬头。
一处繁华鼎盛、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街头,一个穿着普通西装、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忽然停下脚步,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熙攘人群,最终望向天空,仿佛能看穿世界的隔膜。
四道目光,穿越无尽空间,于刹那间,同时感应到了那股异常、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死亡葬灭气息的爆发。
他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或惊疑,或凝重,或杀机一闪而逝,或陷入沉思。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记住了这股气息的源头。也付出了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