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故友(1 / 1)
秦淮灯影接星河,画舫连云载绮罗。
宝马香车流水过,金钗翠袖逐波多。
玉壶酒暖笙歌沸,紫陌春深笑语和。
莫道江湖风浪恶,今宵醉卧听吴歌。
......
“威哥,真的连一艘空船都找不到吗?那......那咱们还玩个什么劲儿啊?”
看到王威满脸的无奈,擎云还没有说话,身后跟着的李猛就跳了出来。
到秦淮河一游,还是在正月十五“灯节”的正日子,可是李猛向往了很久的日子,鬼知道这小子明明是一个莽夫,却偏偏要去寻这附庸风雅的调调。
“王威,最小的船也没有吗?若是能够找到‘籐棚’也行,大不了咱们雇上两艘,并船而行,喝酒赏灯也是一样的。”
擎云也没有想到,秦淮河画舫的生意能有这般火爆,早知道前几日就答应陆炳所请,至少也央请他找人帮忙雇船了。
“籐棚”是秦淮河上最小的船,船头有籐椅两张,小凳两张,船舱狭窄,有名无实。
往往只有一名船工,索价低廉,向来是二三老人或文人学士,借此游船闲谈,诗兴尤生之时,亦可吟诗填词,当不失雅趣。
或是大胆情侣,双双对坐船头,绵绵细雨,融于潺潺河水之中,端得羡煞旁人。
擎云一行足有五人,还都是彪形大汉,无论怎么看也同那“籐棚”扯不上丝毫关系,因此一开始擎云就有意忽略了它。
“回云师兄的话,师弟已经问过几位船老板了,别说是‘籐棚’了,就算是能下水的竹筏都被人搜罗完了。”
王威还真是个细心之人,很多事情也想在了擎云的前边。
可是,再细心又能如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猛子,要不今日就算了吧?横竖这条秦淮河就在这里,等哪日闲暇之时我等再来?走,咱们另找地方喝酒去——”
乘兴而来,却碰到了这样的事情,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擎云只能尽可能安慰着李猛,甚至已经盘算好了,大不了回南京去,哪怕破例去找一家青楼妓馆呢。
不是有什么,“来宾楼”、“重译楼”、“清江楼”、“石城楼”、“鹤鸣楼”、“醉仙楼”、“乐民楼”、“集贤楼”、“讴歌楼”、“鼓腹楼”、“轻烟楼”、“淡粉楼”、“梅妍楼、“柳翠楼”、“南市楼”、“北市楼”......吗?
好吧,擎云也忍不住自嘲了一句,他居然能记住这么多的名号,谁让这些都是本朝太祖当年亲自命名的呢?
“敢问这位道爷,您可是擎云道长?”
觅船不得,众人就没打算继续在此停留,他们主要还是来赏灯、喝酒的,有灯有酒哪里不是好去处?
正当擎云等人打算离去之时,打河岸边阴影处突然传出一道声音来,居然还是一位女子的声音?
“柳嬷嬷?这位乃是在下的师兄,方才嬷嬷不是说已经没有任何空余的画舫了吗?”
冷不丁有人叫到擎云的名字,还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连擎云自己都有些发懵,当看到来人的面容时,更表示从来就没见过。
可是,一旁的王威却迎了上去。
“哎呦,原来是王大爷您啊,适才您也没说明白,若是您早说是擎云道长来了,就算是旁的客人都赶到秦淮河里去,奴家也得把这画舫给您倒出来——”
柳嬷嬷?
说是嬷嬷,看年纪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五岁,当然了,这个年代的女子,到了三十五岁的年龄,自称一声“老身”都有的。
离着老远呢,擎云就闻到浓郁的脂粉味,眉头微微一皱。
擎云不是没接触过女人,九公主也好,唐雪也罢,甚至还有恒山派的仪琳和华山派的岳灵珊,哪一个不是明艳照人之辈?
可是,那几位女子都算是江湖中人,又都正值妙龄,四人加起来都比不过这位的脂粉味浓郁。
“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因何知晓贫道之名?”
来的只是一位女子而已,即便此女出现的有些突兀,擎云还不至于总是将王威给顶在前边,毕竟对方叫的是他擎云的名字。
只是,让擎云面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叫一声“嬷嬷”,他还是有些叫不出口的,话都到嘴边了,一声“姐姐”脱口而出。
“哎呦喂,‘姐姐’,这可如何使得?‘江湖未遇云道长,纵称风流亦渺茫’!”
“今日奴家得了云道长这一句‘姐姐’,今后在这十里秦淮河,看谁还敢小觑我柳如烟?奴家柳如烟,见过云道长——”
好嘛,擎云不过情急之下一句“姐姐”,来人的反应竟然如此大,甚至从她口中还冒出了一句擎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话。
江湖未遇云道长,纵称风流亦渺茫——有这么夸张吗?
“咳咳......云师兄,您这么称呼她或许有些不妥,此人乃是南京城中‘轻烟楼’的老鸨子。”
“轻烟楼”,亦是南京城炙手可热的青楼妓馆之一,就在秦淮河的南岸,事实上,城中有多家青楼妓馆都有暗道直通城外的秦淮河。
做那种生意的人,让上门的客人满意才是最重要的,今日是“灯节”的正日子,不仅“轻烟楼”的老鸨子亲自来了,其他青楼妓馆之人又岂能落于人后?
“咳咳,原来是‘轻烟楼’的柳当家,不知柳当家如何识得贫道?”
王威的一阵耳语,擎云总算是知晓来人的身份了,“姐姐”是不敢再叫了,可“嬷嬷”他同样叫不出口,索性又换成了“柳当家”。
“咯咯咯,没想到名满江湖的‘云道长’居然是一位如此妙人?奴家有何德何能识得云道长,只是替他人跑跑腿而已。”
“云道长请看,那艘两层高楼的画舫乃是奴家的‘轻烟楼’所属,有一位您的‘故人’正在画舫之上饮酒,想必见到贵属正在寻找画舫,特命奴家前来相请。”
这一次,柳如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却仍然能够看出她是真的很兴奋。
烟花之地,常来者除了达官显贵、富户豪商人、文人雅士,同样也有不少江湖中人,擎云的大名早就传了过去。
“云师兄,谨防有诈!”
距离擎云等人所在之处,也就十来丈的距离,还真有一艘高大的画舫停在秦淮河上。
夜幕已经开始降下,整个画舫被数十盏大红的灯笼点缀,更有两条龙形花灯盘旋左右,又在船头处共拥一个红蓝相间的绒球。
非是此船胆敢僭越,实乃今春又是一个龙年。
“无妨!哈哈,我等正因觅不到画舫而发愁,不想就碰到了‘故友’在此,柳当家的,烦请带路吧。”
艺高人胆大,擎云自然明白王威的劝诫乃是出于好意。
可是,他们此次南下是干什么来的呢?
“姑苏慕容”原本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如今有人主动送上了机会,擎云焉能不无把握?
至于说“故友”之语,擎云才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真要是他擎云的“故友”,恐怕前来相请的就不是这位“轻烟楼”的柳当家了。
......
“四位大爷,还请在一楼就座,一应吃食、美酒管够,若是看上了哪位妹妹,也无需跟奴家客气,咯咯咯......”
高大的画舫距离岸边尚有数丈,这么远的距离,也就擎云的“梯云纵”勉强够得着,柳如烟点手唤小船,分了两次才把擎云这一行送了过去。
可是,登上画舫之后,柳如烟却将王威等四人挡下,看样子要单独带着擎云上二楼?
“王威,听柳当家的,该吃吃该喝喝,真看上哪位姑娘了也无需扭扭捏捏的,你们几个又不是出家之人。”
看到王威又想说什么,擎云这次直接抢了个先,甚至抬脚就往二楼行去,倒像是主动把王威他们四个给甩了?
“哈哈,是哪一位‘故友’在此,贫道饿一天了,不知酒肉管够否?”
拾级而上,人还没上去呢,擎云就高喝了一声,隐隐之中已经用上了“纯阳无极功”。
“哦,没想到居然是尊驾,这‘故友’之称如何而来?‘友’不敢当,才分开几日而已,又有何‘故’字可言?”
等擎云登上二楼之后,才发现摆下偌大的一桌酒席,居然只有一人在座?
在座那人擎云还真就认识,这不正是几日前才在锦衣卫衙门见到的那位“白先生”吗?
“呵呵,没想到云道长还真赏脸来了?方才见到贵属在寻画舫,想必事先未做筹谋吧?”
“老夫今日恰好在此请了几位朋友,相请不如偶遇,既然云道长也有意夜游秦淮,不如一起坐下来喝杯水酒如何?”
与那日的沉默寡言相比,今日的白先生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热情的有些过分,看到擎云走上二楼,自己甚至直接接了过来。
“好啊,听陆老哥所言,白先生出在严尚书府上,那么白先生所请的朋友自然亦非寻常之人,贫道能够不花钱吃喝一顿,乐意之至啊。”
过去这几日,擎云也不算纯粹的东游西荡,他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情,或者说,他终于弄明白了一个人——当今的礼部严尚书。
按理说,早在去年之时,擎云北上京师解救九公主之时,就算是同严尚书对上了。
古人云: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矣。
擎云将九公主救走,岂不正是夺了严尚书的儿媳?
可是,擎云骨子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江湖人,再加上那份诡异的“记忆”,他对整个朝廷体系压根就没什么兴趣。
若非机缘巧合之下,擎云结识并心仪了九公主,说不得他都未必会跟陆炳走的那么近。
可是,当他弄清楚了当今礼部严尚书究竟是何人之后,整个人差点儿都要懵了。
严尚书,字维中,号介溪,匠籍,袁州府分宜介桥村人。
于弘治十八年中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授编修。
正德十年,奉旨还朝。
后进署南京翰林院事,召为国子祭酒。
嘉靖七年,迁南京礼部右侍郎,奉命祭告显陵,归后迁吏部左侍郎,进礼部尚书。
这是擎云这几日搜罗到的信息,其实这些信息算不得什么机密,若是一个寻常的礼部尚书,也许擎云看都不会看一眼。
只可惜,这位礼部尚书的名字有些特殊,他叫严嵩。
严嵩啊,那还了得?
那份特殊的“记忆”再次发挥了威力,严嵩二字给擎云带来的冲击,甚至要比岳不群、左冷禅之流更甚。
在不久的将来,这位可是权倾朝野的大奸臣啊,自己居然是抢了这位的儿媳妇?
按理说,早在去年之时,擎云北上京师解救九公主之时,就算是同严尚书对上了。
古人云: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矣。
擎云将九公主救走,岂不正是夺了严尚书的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