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夷平(1 / 1)
“何方鼠辈,胆敢夜闯锦衣卫衙门,你是嫌自己命长了吗?——”
从张府到锦衣卫衙门,其实离的不算太远,中间也仅仅相隔了三条街道而已,锦衣卫衙门要更靠南一些,倒是离“聚宝门”很近。
“快,快去禀告陆炳大人,就说擎云道长有难——”
王威来过锦衣卫衙门两次,可像如今这大半夜的上门,还是直接在“咣咣”砸门,任哪位锦衣卫当值都不可能给口好气。
原来,当王威在张府西跨院杀上墙头之后,才发现除了墙头之上的四名弓箭手,敢情墙外还备着四人呢。
天太黑,情急之下王威也没有看得如何真切,只觉得这些人似乎都身穿铠甲,大概是当兵的吧?
那又如何,胆敢向张府施放冷箭,方才那一箭射死的是那位东瀛人罢了,若是射到了自家师兄弟该怎么办?
于是乎,王威可不会同他们客气,挥动手中的长剑就对那几人下了死手。
试想,寻常军中的弓箭手,又只有八人而已,短兵相接之下焉能是王威的敌手?
前后也就三五个照面,包括墙上、墙外这八名弓箭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王威一一斩杀殆尽。
可就在王威想纵身返回张府之时,就看到不远处来了几条火龙,更有马挂銮铃的声响,很快就映入了王威的眼睑之中。
这是......官兵?
来的正是官兵,而且是和王威斩杀那八名弓箭手是一起的,只是那八人在自己百户的带领下先行了一步而已。
这个发现可非同小可,王威有心回去通告云师兄一声,可来的数条火龙行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对方显然也是冲着张府来的,王威若是翻墙头回去,势必也会被困其中。
王威自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可他所思所想要比李猛几人周全的多,来了这么多官军,再加上今夜之前种种,让王威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于是,王威便没有返回张府,反而直接飞身上了隔壁的房顶,向着西南方向三晃两晃,踪迹不见。
“云道长......你是?.......”
锦衣卫衙门的大门被人从里边打开了,两名值夜的锦衣卫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借着门前昏暗的灯光打量着王威。
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似乎真是跟在云道长身后之人,可却无人能叫出王威的名字。
“二位官爷,在下王威,乃是云道长身旁的扈从,如今有大队人马将张府围困,还请二位务必禀告陆大人,迟了恐怕就......”
王威此前身上就受了伤,又经过这一路拼命的疾驰,伤口再次被撕裂,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这位王兄弟可是受了伤?快先来耳房歇息一下,在下马上就去禀告陆大人!”
原本就对王威有些眼熟,如今又听到对方所说之事当真急切,其中一位锦衣卫急忙将王威让了进来。
“刘老弟且在此看护这位王兄弟,某现在就去禀告陆大人!”
还是这位锦衣卫在说话,认出王威固然不假,可这三更半夜的,总不能直接领着人到后宅去找自家的大人吧?
事到如今,王威就算是再怎样心急也只能静静地等着,顺手将自己的衣角扯下一条来,咬牙将自己的伤口粗略包扎了一下。
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来,里边尚有数粒疗伤的丹药,乃是擎云闲暇之时随手炼制的。
江湖人整日里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就算是擎云自己不需要,也总要替身边之人着想吧?
“王威兄弟,陆大人在二堂等候,请兄弟随我一同前往吧——”
时间不大,前后也就有顿饭的功夫,王威也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喘了口气,就听到耳房外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
果然,方才前去禀告的那位锦衣卫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人,王威记得此人似乎乃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陆炳的一名亲随?
“多谢二位,王某这就随你等前往。”
王威感激地冲着两人拱了拱手,那二人却不敢生接了这一礼,也纷纷抱拳回礼。
“真的是王威兄弟?我那云老弟可是有何危险?——”
锦衣卫衙门的二堂,处于整个办公区域的中后方,再往里走一个院落,可就到达陆炳的后宅了。
都这个时辰了,陆炳显然已经睡下,如今被手下之人叫醒,竟然很快就收拾停当,只是不曾穿戴那套飞鱼服而已。
王威他还能不认识吗?
早在数年之前,王威和李猛跟随擎云在闽地抗倭之时,陆炳就不止一次见过王威,如今在南京城更是见到了另外的两人张彪和赵悍。
说实话,陆炳有些羡慕擎云。
陆炳自己身旁也有不少亲近之人,有些人也是同陆炳一起成长起来的,多年相处,一起练功、一起成长。
可是,那些人对于陆炳而言,最多也仅仅只是亲信而已,远远比不得擎云同王威等四人的那般关系。
别看在外人面前,王威等四人称呼擎云为“云道长”,他们四个更是以护卫自居,可陆炳看的明白,这就是最纯粹的师兄弟感情啊!
“陆大人,请您速速召集锦衣卫众将,前往张府相助我家师兄,若是去的晚了恐怕整个张府......”
到底是休息了片刻,王威的情绪也平和了许多,他丝毫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今夜张府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
“东瀛忍者前往张府去找云老弟的麻烦?然后,有官兵的弓箭手射杀了那位东瀛的领头人?现在张府更是被重兵包围?......”
王威的语速很快,陆炳却听得清清楚楚。
“陆大人,若是只有云师兄一人自然无甚危险,可是,我另外的三位师弟都有伤在身,张府之中还有二十余老卒,张泽公子以及锦衣卫的三位......”
看到陆炳在那里沉吟,王威再也坐不住了。
“来人,持本座手令前往‘三条营’那处宅子去,将此信函交于那里的主人即可。”
陆炳自然知晓王威此时的心情,可他还是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寻到案几上的纸笔,刷刷点点写了封信,随手放入一个空白信封之中。
“再来人,传本座号令,留下一个小旗护卫衙门,其他人全副穿戴,半刻钟后在衙门口外集合——”
半刻钟?
也就是陆炳直接统带的锦衣卫,若是换做别的千户所,这三更半夜的,一刻钟内能够把人码齐就不错了。
“王威多谢陆大人,陆大人的大恩大德,王威此生恐怕无以为报,来世......”
看着陆炳雷厉风行地连下两道命令,恨不得将整个锦衣卫衙门都要调动起来了,王威还能够说什么呢?
“噗通”一声,推金山倒玉柱,王威双膝着地,深深地给陆炳行了个大礼。
“哎,王威兄弟这是为何?快快请起!你是云老弟的师弟,那也就是我陆炳的兄弟,兄弟之间用得着行此大礼吗?”
陆炳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着老成持重的汉子,在擎云老弟可能遭遇险境的情况下,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这样的人,他陆炳岂能折辱对方?
......
“白先生,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一圈,你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要贫道的性命吗?是为了......九公主吧?”
张府的西跨院,此时早已被诸多灯球火把照如白昼,一旁是擎云等寥寥数人,一旁却是白先生以及白先生身后数以百计的“五城兵马司”官军。
“哼,擎云,你不过区区一江湖草莽而已,你又何德何能胆敢去染指九公主?”
“你可知道,为了你这样一个出家的道士,破坏了当今圣上和严府的联姻,你擎云死一百次都难辞其咎。”
算上这一次,擎云已经是第四次同这位白先生照面了。
第一次是在锦衣卫衙门里,只可惜那一次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集,白先生给擎云的感觉......只是有些神秘而已。
第二次,“灯节”之夜,秦淮河上。
擎云鬼使神差地就上了白先生的船,又是饮酒,又是与人切磋,最后还稀里糊涂地抱得美人归了。
第三次,就是日前在锦衣卫衙门的“走马换将”了,用两个已然“投诚”的“黑寡妇”和方空和尚,给刘正风换了一个“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
当然了,以眼前的局势看来,这个换来的官位多少有些讽刺,今夜围困张府的,不正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吗?
今夜,乃是二人碰面的第四次。
既然擎云知晓这位白先生来自京城严府,那就必然不可能逃避到有关于九公主的话题,而擎云所不知道的是,这位白先生此行江南还真就是来找人的。
他要找两个人,一个就是逃婚而去的九公主,另外一个,老实不客气地讲,就是眼前这位擎云道长了。
原来,去岁京城那场盛大的婚礼,当今圣上将亲女下嫁严府,一时间成为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佳话。
只可惜,外人都只看到了那场婚礼表面的光鲜亮丽,却无人知晓那位金枝玉叶嫁入严府之后的所遭所遇。
虽然同为天家之女,只是给换了一个新娘而已,可身为新郎官的严家公子却像是着了魔一般。
他喜欢在点满蜡烛的房间里同新婚的公主行周公之礼,而每每当二人同赴巫山之时,严家公子又喜欢大声地呼喊九公主的名号。
一日如此,两日如此......日日如此!
这在整个严府的后宅,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可言,为了此事不被传扬出去,严府的后宅已经向城外的乱葬岗送了三十几具尸体。
可是,扬汤止沸终究也是治标不治本啊,于是乎,有些头大的严尚书就把麾下最得力的白先生找了过去。
九公主,能秘密“带回”就尽量秘密带回,至于说被严府视为罪魁祸首的擎云,彻底将其灭杀乃是严府能够做出的唯一选择。
“哈哈哈,笑话,贫道同九公主相识于江湖,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如何不能在一起?”
“白先生,莫非你就凭借身后那百余官兵,就想逼贫道就范不成?”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擎云似乎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白先生,甚至远在京师的严家父子,恐怕早就对自己深恶痛绝了吧?
被一位将来注定权倾朝野的权相给惦记上,擎云想想头皮都有些发麻,还是那句话,若是他老哥一个什么都好说。
可是,他擎云的身后又何止一人啊?
泰山派,武当派,如今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华山派,这些人中可不是人人都是功夫绝伦之辈。
再说了,就算有功夫在身又如何?
向来民不与官斗,就好比今晚,张府不就被人给重重包围了吗?
“雷将军,看你的了——”
白先生似乎也不想再多费唇舌,反正他得到的命令很清晰,这个擎云要死不要活。
“白先生,您就瞧好吧!放信号,杀——”
雷德亦是江湖草莽出身,却偏偏喜欢听别人叫他“雷将军”,尤其是白先生这一句“雷将军”叫的,登时就让雷德有些找不到北了。
嗤——
轰——
轰——
轰——
一道粉色的信号被雷德身后之人送上半空中,紧接着耳轮之中就听到了数声巨响,整个张府,张府所在的整条街都颤动了起来。
“杀——杀尽所有勾结倭贼之辈,不可放过张家任何一人——”
雷德,出身江南雷家“霹雳堂”,那可是最擅长玩火器的主啊,之前四面合围张府,如今竟然在三面直接用黑火药开道了?
“泽少爷,完了,张府全完了......”
黑火药的爆炸声依旧在耳,张府大半已经被夷为平地,甚至相邻的左右也多有波及,就连西跨院都坍塌了不少。
一名老卒从断墙处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满身是血,半条左臂在一旁耷拉着。
“姓白的,你该死——”
一炸之威,何其猛烈,就连擎云也不曾经历过如此场面,更何况他人?
“是吗?擎云,今日老夫就揭掉你假仁假义的面貌,抗倭英雄?哈哈哈,你不过只是张府勾结倭贼的余孽而已。”
“擎云,你不是很能打吗?今夜老夫就一次性满足你,来人——”
爆炸的剧烈声响,似乎让这位白先生更加兴奋起来,挥手一招,身后隐在暗处赫然走出了二十名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