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血毒焚尽见真章 (1 / 1)
秦轩起身相迎:“屠道友,几日未见,想不到今日竟劳你亲自送货上门。
实在是堂中病人众多,未能远迎,失礼,失礼。”
屠七咧嘴一笑,露出常年屠宰妖兽而显得有些发黄的牙齿,声音洪亮:
“秦掌柜言重了!您是秦氏子弟,还这般客气,我屠七一个粗人可当不起。生意要紧,生意要紧嘛!”
他摆了摆手,显得不拘小节。
“多谢屠道友体谅。”
秦轩伸手示意:“请坐。”
两人分主宾落座。
秦轩待屠七坐稳,便直接切入正题,语气温和:
“方才听张铭说,屠道友此次前来,除了送货,还想让秦某为你诊治一番?
不知屠道友身体有何不适之处,可否详细说来听听?”
屠七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眉头微皱,叹了口气道:
“不瞒秦掌柜,近些时日,我总觉得自身手厥阴心包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虽然不至于影响日常修行,但总归是有些不得劲,浑身不舒坦。”
秦轩点了点头,神色认真起来:
“原来如此。那么,请屠道友放松心神,待我以法力探入你体内,仔细查探一番具体情况。”
“有劳秦掌柜了。”
屠七应了一声,依言放松身体,将手腕伸向秦轩。
秦轩伸出两指,指尖一缕精纯法力悄然凝聚,轻轻搭在屠七的腕脉之上。
随即,他双目微阖,神识亦附着于法力之上,小心翼翼地渗入屠七体内,沿着经脉缓缓游走。
当神识探查到屠七所说的心包经时,秦轩的眉头不自觉地渐渐蹙起。
片刻后,秦轩收回法力,睁开眼,神色已有些凝重:
“屠道友,你常年屠宰妖兽,想必是沾染了不少妖兽死后逸散的血煞之气。
日积月累之下,这些血煞之气在你体内凝结成了血毒。
从方才探查的情况看,这血毒已经渗透到你的十二正经之中,尤其以你方才提及的手厥阴心包经淤塞最为严重。”
屠七听闻此言,脸色一变,猛地一拍大腿,懊恼道:
“正是!正是如此!我这些年每日少说也要分解二三十头妖兽,起初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但这几年是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他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和后怕。
“且慢。”
秦轩忽然目光一凝,伸手按住屠七手肘内侧的天泉穴。
他指尖微微用力,只见屠七那处皮肤之下,竟隐隐浮现出丝丝缕缕、如同蛛网般的暗红色细纹。
“屠道友,你体内的血毒恐怕已经凝成煞气了。我且问你,每逢子时,你的膻中穴是否会有灼烧般的剧痛?”
屠七额角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倒抽一口凉气,声音都有些发颤:
“秦先生所言确有其事!
正是从上月十五开始,每到子时,我这胸口便如同被烧红的烙铁贴着一般,痛得钻心!
只有饮下冰泉,才能稍稍缓解一二。”
秦轩听完,缓缓收回手,重新落座。
剑眉微锁,陷入了沉思,指节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显然是在斟酌着屠七的诊治之法。
一旁的屠七见秦轩久久不语,心中不由得七上八下起来。
他紧张地搓着手,额上的冷汗也忘了去擦,眉宇间尽是焦虑不安之色。
秦先生这副模样,让他心里直打鼓:莫非……莫非我这病症当真如此棘手?
连这位在坊市中声名鹊起、医道修为不俗的秦先生都感到为难不成?
难道自己真的要被这怪病折磨死了?
秦轩沉吟片刻,终于抬起眼眸,目光落在屠七那张写满担忧的脸上。
心中了然,知道自己的沉默让对方不安了,便开口安抚道,语气沉稳道:
“屠道友,莫要慌乱。对于你体内的血毒,秦某已经有了诊治之法。”
听到秦轩这般肯定的答复,屠七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连忙道:“如此便好!有劳秦掌柜了!”
秦轩面上虽然平静,嘴上安抚着屠七,但他心中清楚,这血毒其实颇为棘手。
屠七体内的血毒日积月累,已然成了气候,兼具火毒与煞气之性。
若是初期,以五行相克之法,寻些水行灵药或许还能压制。
但如今血毒深重,已然与经脉纠缠不清,若是冒然以玄溟的癸水之毒强行攻伐,恐怕会水火不容,反噬其身,后果不堪设想。
思来想去,也唯有借助五毒灵宠之力,以五行相生相克之道,徐徐图之,慢慢消磨其体内的血毒,方为稳妥之策。
秦轩迈步至窗边,对着院中四只灵宠道:
“磐蛰、赤炼、金镝、青虺,速来后院水潭!”
话音刚落,院内几道身影倏然一动,纷纷奔至后院水潭边,敛声屏息,安静等候。
唯有赤炼处在玄水镜域阵弥漫的水汽下,显得有些焦躁,身躯不安地摆动,但依旧是老老实实地等候秦轩到来。
与此同时,水潭深处的玄溟亦被惊动,缓缓浮出水面。
它见四位同伴齐聚自己巢穴之外,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它们简单交流后,得知是秦轩召唤,便也爬上岸边,静候秦轩到来。
秦轩感知到灵宠均已到位,这才转身,神色郑重地对屠七道:
“屠道友,实不相瞒,你这血毒颇为棘手。秦某虽有祛除之法,但过程恐怕有些波折,还望你有些心理准备。”
屠七闻言,脑海中不由闪过坊间关于归元堂秦先生医术高超,但手段却令人痛不欲生的传闻。
他咧嘴一笑,露出个浑不在意的表情,拍了拍胸脯,豪声道:
“秦先生尽管放手施为!我屠七杀了一辈子妖兽,什么场面没见过?只要能除了这该死的血毒,些许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
秦轩看着屠七这般豪气干云的模样,与当初义诊时的张忠如出一辙,心中暗道:但愿他真能撑得住。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
“好!屠道友且放宽心,此次定让你药到病除。请随我来后院,内堂地方局促,不便施展。”
“好,听秦先生的!”屠七爽快应道。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月洞门,向后院走去。
屠七边走边打量着院中景致,不由赞道:
“秦先生这后院,布置得当真雅致!”
“屠道友过誉了。”秦轩摆了摆手,语气平淡,
“不过是前人栽树,秦某恰好乘凉罢了。”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玄水镜域阵前。
秦轩抬手一挥,那阵盘微微一旋,水汽氤氲的阵法边缘便裂开一道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跨入阵法之前,秦轩又侧头对屠七交代了一句:
“屠道友,内里便是祛毒之地。我那几只灵宠脾性各异,稍后见了,还请勿要惊慌。”
屠七一生宰杀妖兽无数,何曾怕过几只灵宠?
听秦轩如此说,只觉多余,便摆了摆手,淡然道:
“秦先生多虑了,快些进去吧。”
秦轩见他一脸不以为然,忽然想起屠七的营生,心中哑然失笑,暗道自己确实有些杞人忧天,便不再多言,当先领着屠七走了进去。
一踏入玄水镜域阵内,五只灵宠不仅感应到秦轩的气息,更察觉到一股陌生的、夹杂着浓重妖兽血腥味的修士气息闯入,顿时齐齐警觉起来,目光锐利地盯住了屠七,隐隐透出几分敌意。
屠七却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在水潭边五只形态各异的灵宠身上逐一扫过,仿佛在打量待宰的牲口一般,口中啧啧称奇:
“秦先生,你这五只灵宠养得可真不错!个个膘肥体壮,神完气足,少见!少见啊!”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青虺身上,眼中竟闪过一丝职业性的精光,继续道:
“尤其是那条青冥蛇,瞧这身段,这鳞甲光泽,若是拉到我那铺子里,怕是得五六个好手一起上,才能收拾得干净利落!”
青虺被点名,又听屠七言语轻贱,把它当寻常待宰妖兽,顿时蛇瞳竖起,颈部鳞甲微微张开,发出一阵“嘶嘶”的警告声,一股煞气自身上弥漫开来。
其余四宠亦感同身受,原本的些许间隙此刻荡然无存,纷纷将煞气对准屠七,大有一言不合便要群起而攻之的架势。
它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屠夫,找死!
眼见气氛骤然紧张,秦轩眉头一皱,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抬手虚按,示意灵宠稍安勿躁。
秦轩心中清楚,屠七能压制如此血毒至今,绝非庸手,其一身屠戮妖兽积累的煞气,寻常妖兽见了腿都软。
但自家这五只宝贝灵宠也不是吃素的,真要动起手来,五行配合之下,屠七也未必讨得了好。
秦轩先是沉声对五宠道:“都安分些!这位是来求医的,不是仇敌。”
灵宠们闻言,虽凶焰稍敛,但依旧警惕地盯着屠七。
秦轩这才转向屠七,脸上虽带着一丝歉意,语气却不容置疑:
“屠道友,这五位便是我为你祛毒的依仗。还请你收敛些许,否则它们若是不配合,秦某也束手无策。”
秦轩嘴上说着客气话,心中却因屠七轻贱青虺而生出一丝不快:
我的青虺视若伙伴,岂容你当牲口般议论?只是眼下治病要紧,暂且忍耐。
屠七听出秦轩话中深意,老脸微微一红,这才意识到自己职业习性发作,说错了话。
他心中暗自嘀咕:不就是几只畜生嘛,至于这么大反应?
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有求于人,若真惹恼了秦轩和这几只畜生,自己的小命怕是……
他干咳一声,脸上挤出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抱拳道:
“秦先生见谅,屠某是个粗人,说话不过脑子,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秦轩面色稍缓,点了点头:
“无妨。我会安抚它们。只是接下来,还请屠道友静心配合,莫要再开口惊扰它们。”
屠七听到秦轩话语平淡,但其中的疏离之意,还是听出来了,当下讪讪一笑,不再多言,只闷闷地点了点头。
秦轩走到水潭边,分别拍了拍磐蛰和玄溟的脑袋,又对赤炼、金镝低语了几句,最后看向依旧怒气未消的青虺,眼神柔和了许多,伸手轻轻顺了顺它颈下的鳞片。
感受到主人的心意,青虺身上的煞气渐渐收敛,其他四宠也彻底安静下来,只是看向屠七的眼神依旧不怎么友善。
秦轩见灵宠们情绪已稳,这才转身对屠七道:
“屠道友,都准备好了,请过来吧。”
屠七应了一声,走到秦轩指定的位置。
秦轩示意道:“屠道友,请在此坐下。”
待屠七盘膝坐定,秦轩掐了个指诀,轻轻一挥手。
五只灵宠立刻会意,迅速散开,将屠七围在中央,隐隐形成一个五行方位。
其中,青虺游走到屠七正前方,硕大的蛇首高高昂起,冰冷的竖瞳俯视着他,将他头顶的光线都遮去了一片阴影,那眼神,仿佛在说:“给我老实点!”
屠七只觉一股寒意从头顶罩下,但他毕竟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只是眼皮跳了跳,便强作镇定,目不斜视,心中却暗骂:
这畜生,还挺记仇!
秦轩神色专注,目光落在金镝身上。
金镝尾针轻颤,不情不愿地吐出一股锐利金炁。秦轩并指作剑,引着那金炁一分为二,精准刺入屠七左右“内关““劳宫“二穴。
“唔!“
屠七只觉两股尖锐的刺痛自手腕、掌心猛然传来仿佛两枚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
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瞬间暴起,牙关紧咬。
“忍住!金炁化毒,引邪归位。“
秦轩声音平稳,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屠七死死咬着牙,只觉那金炁入脉之后,如万千细小的刀刃在经脉内不断切割,原本凝滞的血毒竟开始松动、液化,化作一股股灼热腥臭的脓液,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着,向胸口膻中穴汇聚。
那感觉,先是刮骨剔肉般的剧痛,随即便是无数毒虫噬咬般的麻痒与刺痛,让他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瞬间便湿了衣襟。
“好个金蝎毒!好个秦先生!这手段真他娘的带劲!”
屠七心中暗骂,却也知道此刻绝不能分心。
紧接着,玄溟张开大口,一股森寒水汽喷薄而出。
秦轩袍袖轻拂,那寒凝水炁便如一条冰冷的细蛇,灵巧地缠绕上屠七的心口肌肤,迅速渗透进去。
“呃啊……”屠七刚从金炁带来的酷烈痛楚中稍稍喘息,一股透骨的奇寒便猛地袭遍全身,仿佛一瞬间被剥光了扔进万年冰窟之中。
他牙关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打颤,上下牙齿“咯咯咯”地剧烈碰撞,全身血液似乎都要被这股寒气冻结凝固。
他皮肤表面迅速凝起一层薄薄的白霜,寒气顺着每一个毛孔疯狂钻入,与体内尚未完全化开的火毒激烈对冲。
那种冷热交攻,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险些当场痛晕过去。
“水克火毒,固本培元,守住心神!”
秦轩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在他耳边响起。
屠七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心神可守,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这冰火交加中翻腾绞痛,仿佛要被撕裂一般。
随后,青虺带着明显的不情愿昂了昂蛇首,一道碧绿的木炁从它口中吐出。
秦轩瞥了它一眼,知晓它心中依旧不满,但眼下治疗到了关键时刻,也无暇多顾,迅速以神念引导,将这股充满生机却又带着一丝隐晦滞涩的木炁注入屠七“天池”“曲泽”二穴。
“嘶——哈!”
屠七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又不受控制地吐出,他感觉两条手臂的经脉像是被无数根带着倒钩的荆棘藤蔓硬生生塞入,然后疯狂拉扯、扩张,那种酸麻胀痛的感觉直冲脑顶。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郁结燥热从肝胆之处升腾而起,仿佛有一团火苗在他体内被点燃,要将他从内而外烧起来。
血毒所化的火煞与这木炁纠缠不休,化作一股股更细微、更刁钻的邪风,在他体内四处乱窜。
“这青蛇……果然记仇!这滋味……比前头还难受!”
屠七心中哀嚎,面容扭曲,汗水夹杂着不知是痛苦还是屈辱的泪水流下。
赤炼早已按捺不住,见秦轩目光扫来,立刻兴奋地喷出一股赤红色的暴烈火炁。
秦轩神色凝重,引动这股炽热火炁,直捣屠七体内血毒最为深重凝结之处。
“啊——!”
屠七再也压抑不住,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整个扔进了熊熊燃烧的太上老君丹炉之中,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经脉、每一滴血液都在被难以想象的高温疯狂炙烤、蒸腾。
全身皮肤迅速变得通红,如同煮熟的大虾,汗水刚一冒出就被蒸发,头顶百会穴处,竟有丝丝缕缕的黑色烟气袅袅冒出,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与腥臭混合的怪味。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灼烧灵魂的剧痛,他双目赤红充血,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神智已开始模糊,全凭着最后一丝屠夫的悍勇与不屈的意志死死支撑着。
“火毒攻毒,以毒引毒!泄尽残渣!”
秦轩语气沉凝,双手法诀变换更快。
屠七感觉残余的血毒被这股霸道的火炁裹挟着,疯狂涌向四肢末端,指尖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最后,磐蛰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一股厚重凝实的土炁从它身上涌出。
秦轩面色稍缓,小心翼翼地将这股土炁打散,使其如春雨般均匀地覆盖在屠七胸腹各处先前饱受摧残的经脉之上。
那土炁温和而厚重,带着一丝大地般的沉静与生养气息,所过之处,先前被金、水、木、火四种属性的灵炁轮番肆虐得千疮百孔的经脉,仿佛得到了最温柔的滋养与最坚实的修补。
屠七那几乎要让他痛到炸裂开来的极致痛楚,终于开始如潮水般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酥麻麻的舒适感。
他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终于慢慢松弛下来,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早已将他的衣衫彻底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让他显得狼狈不堪,却也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与庆幸。
他此刻几乎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脑中一片空白。
“这就是名扬坊市的祛毒灵术吗?”
屠七心中仅剩下这一个念头,对秦轩的医道修为,再无半分先前的轻视与怀疑,只剩下如山岳般沉重的敬畏与感激。
青虺等五只灵宠也各自收敛了气息。
看向屠七的眼神虽然依旧算不上友善,但其中的敌意却已消散了大半,反而多了一丝看“可怜虫”般的复杂意味。
它们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凶悍的屠夫,竟能硬生生扛下这一整套酷刑般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