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论道台上阐玄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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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子峰,洞府深处的静室之内,隔绝内外。

室中陈设简朴,惟有一方蒲团,一盏青铜古灯,灯焰幽幽,映照着两个容貌相似的身影。

此地并无外人,身为道身的秦昭也褪去了在外人面前的恭谨,恢复了那份源自本我的锐利与不羁。

他盘膝而坐,与秦轩本尊相对,墨色的眼瞳中闪烁着慧光,率先开口,声音清冷:

“你继任教主,声势浩大,又凝结了这般品阶的金丹,意味着神魂已然圆满无漏。天阙宗那位璇玑真君,想必也该出手了。”

秦昭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当初他费尽心机,拘走你我一缕神魂,制成魂牌,本想以此为桎梏,将你我牢牢掌控于股掌之间。

如今神魂补全,那魂牌虽未碎裂,却也断了最根本的感应与操控之能,至多只能作为一个咒术媒介,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手段罢了!”

秦轩本尊静静聆听,神色古井无波。

他端坐于蒲团之上,周身道韵内敛,宛若一块温润的古玉。

闻言,他缓缓颔首,声音沉静如渊:“咒术虽是末流,却也不得不防。尤其是隔着一州之地的遥远咒杀,手段必然诡谲难测。不过,有‘五圣混元袍’护体,等闲咒法,伤不得我分毫。”

秦轩的目光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洞府的石壁,看到了遥远的沧冥州。

“我更在意的,是璇玑真君下一步的棋路。威逼已然失效,以他那等智计,接下来,必是利诱。”

“利诱?”秦昭眉头微挑,“你如今已是南疆巨擘,手握一教权柄,他又能拿出什么让你动心的东西?”

“大道之机。”秦轩淡淡吐出四个字,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比如一窥元婴之秘的法门,或是回归沧冥州,重归正道的‘坦途’。

对于他这等执棋者而言,棋子的价值,只在于是否听话。

既然硬的行不通,他便会让你觉得,顺从他,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秦昭沉默片刻,随即冷笑一声:“画一张大饼罢了。他若真有诚意,何必等到今日?不过是看你羽翼已丰,想要再次将你这条‘大龙’,纳入他的棋盘罢了。”

“不错。”秦轩阖上双目,再次进入深沉的定境,“所以,我们只需静观其变。他出招,我们接着便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彻底将五瘴教掌控在手。这,才是我等安身立命,与他博弈的根本。”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沧冥州,天阙宗。

宗门深处,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仙山洞府内,星光流转,道韵天成。

璇玑真君刚刚结束了为期三年的闭关。

他指尖轻点,一枚记录着外界讯息的玉简便飞至眼前。

神念扫过,当看到“秦轩凝结上品金丹,继任五瘴教教主”的消息时,即便是他那颗早已波澜不惊的道心,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玄寂。”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守在洞府外的玄寂真人耳中。

“弟子在!”玄寂真人不敢怠慢,快步走入洞府,恭敬地躬身行礼。

璇玑真君将玉简抛给他,似笑非笑地问道:“如何?当初师侄你一力举荐,纳入我宗隐脉名录的这枚暗子,如今可是鱼跃龙门,声势不同往日了。”

玄寂真人额上瞬间渗出冷汗,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惶恐:

“真君息怒,是弟子失策了!原以为拘得那秦轩一缕神魂入宗门魂牌,便可将其死死制约,令其为我宗所用。

万万没想到,他竟有如此通天手段,寻得了传说中的‘万化魂玉’,补全了神魂!”

他不敢隐瞒,将早已查清的讯息和盘托出:“真君闭关的这些时日,弟子已然查明。

四十年前,南疆修仙家族风波地黄家被灭门,行凶者正是此獠!

他从黄家宝库中得了‘万化魂玉’,以此遮蔽天机,瞒过了魂牌的异动。弟子识人不明,监察不力,还请真君责罚!”

“好了,这般紧张作甚。”璇玑真君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我召你来,并非为了兴师问罪。时也,命也。谁又能算到,一介炼气蝼蚁,竟能行此吞象之事?”

他站起身,踱步至洞府边缘,俯瞰下方翻涌的云海,语气幽远:“事已至此,再论对错已是无用。

如今,这昔日竖子已然成就金丹,又有元婴禁令阻隔,加之他那位‘好岳父’洛九渊突破元婴的消息传出,怕是再也不愿受我宗任何束缚了。”

玄寂真人试探着说道:

“真君,虽说如此,但咱们手中,并非全无筹码。远的不说,那秦轩出身的秦氏家族,依旧在我宗治下。

他纵使心性再是凉薄,想来也不愿看到满门被灭吧?”

璇玑真君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丝赞赏,又有一丝惋惜:

“玄寂啊,你还是小瞧了他。能从一介凡人走到今日之人,其道心之坚,远超你我想象。

这等人物,又岂会被区区世俗家族所束缚?用此法胁迫,只会将他彻底推向对立面,实为下策。”

“眼下,威逼既已无用,要想让他这柄已然出鞘的利剑为我所用,便该想想,如何‘利诱’了。”

“真君的意思是……”玄寂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璇玑真君微微颔首,并未明说,只是淡淡道:“秦轩此人,所求无非‘大道’二字。你便以此为饵,去办吧。”

“弟子明白!”玄寂真人立即领悟其心意,恭敬地躬身一拜,缓缓退去。

洞府内,再度恢复寂静。璇玑真君回到那盘星罗棋布的玉石棋局前,棋盘之上,一条黑子大龙已然挣脱束缚,隐有腾飞升天之势,正如今日之秦轩。

璇玑真君唇角泛起一抹高深莫测的轻笑,他捻起一枚白子,不急不缓,轻轻落下。

“啪嗒。”

一子落下,棋局瞬间风云变幻。

那原本即将升天而去的黑龙,其关键一处气眼,竟被死死扼住,龙身虽然依旧矫健,却再也无法挣脱棋盘的束缚。

半月之期,于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瞬。

当秦轩与曾一鸣终于从那堆积如山的教务中抬起头时,已有弟子前来禀报,言及论道台已成,诸位长老恭候多时。

秦轩并不想摆什么教主威风,他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对着一脸疲惫却又难掩兴奋的曾一鸣道:

“你也一并来吧。虽说你尚未结丹,但听一听总是好的,对你日后道途,或有些许帮助。”

“多谢教主美意!属下感激不尽!”曾一鸣激动得险些语无伦次,连忙躬身拜谢。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蝎神殿后山。

只见一座通体由白玉铸就的宏大论道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灵气氤氲,道韵流转。

十余位金丹长老早已盘坐于各自的蒲团之上,神情肃穆,气息沉凝。

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些他们带来的、天资最是出众的筑基期后辈。

见到秦轩到来,众人齐齐起身行礼。

秦轩微微颔首,示意众人免礼。

身形一动,便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飘落至那最高处的白玉华表之上,盘膝坐定,俯瞰台下众人。

曾一鸣则老老实实地在论道台最外围的一处角落坐下,收敛心神,生怕遗漏了什么。

一时间,天地俱静,唯有山风拂过。

秦轩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充满期盼的脸庞,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如黄钟大吕,响彻在每个人的心湖,直抵神魂深处。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金丹有象,乃证真我。”

仅仅十二个字,便让在场所有金丹长老浑身一震,仿佛有一道玄奥的门户,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

“今日开坛,非为炫技,乃述吾道。金丹者,非仅是法力之凝聚,实乃修士‘精、气、神’三宝混元如一,性命交修之无上结晶。世人皆言金丹分九品,然在我看来,不过三境而已。”

“下品金丹,或重法力浑厚,或重神魂凝练,失之偏颇,如跛足之人,虽能前行,却终难致远。”

“中品金丹,虽得三宝平衡,却如混浊之水,犹有杂质,道基不纯,未来道途,必多坎坷。”

“唯有上品金丹,抱元守一,混元无漏,方是真正的大道之基。其丹如琉璃,内外明澈,可承载天地道韵,得以窥见那一线长生之机!”

秦轩的声音愈发玄妙,他开始阐述自己的道。

“吾之金丹,号为‘五圣混元’。五圣者,乃金、木、水、火、土五行本源所化之天地异种,为吾之外护道也。而混元者,是为阴阳未判,混沌未分之初始。此乃内圣外王之道!”

“欲结上品金丹,首重‘立意’!丹心即是道心,道心为何?非是空泛之言,而是要问己:我为何求道?我之‘真我’为何?此念不定,则道心不定,丹基必摇!当于心中立下‘真我如一,真性不昧,真道永恒’之无上宏愿,此念一起,便如一盏不灭心灯,照破万古迷雾,指引前路!”

“次重‘积累’。此积累,非仅是法力之积累。而是要以神观天地,观沧海桑田之变,悟星辰轮转之规;以心体万物,体五行生克之妙,感阴阳交泰之机。将所见、所闻、所思、所悟,尽数熔炼于己身法力神魂之中,使其圆融通透,如天地般生生不息!”

“再重‘劫数’。切记,丹劫非是阻道之魔,实乃天地之砥砺,大道之考验!吾结丹之时,曾引动心魔幻世之劫。然幻象万千,不敌我心头一念。非以力硬抗,而以道心为灯,视魔为镜,照见己身之不足,从而勘破,从而超越!劫过之后,则金丹圆满,道韵自生!”

秦轩的讲述,由浅入深,句句珠玑。

台下诸位听众,此刻已是反应各异。

一位困于金丹中期百年的老者,听闻“立意”之说,突然仰天长笑,笑声中竟带着泪水,他周身气息一阵剧烈波动,一道困扰他多年的心障,竟在此刻轰然破碎!

亦有长老眉头紧锁,时而掐诀推演,时而摇头苦思,显然是在试图理解那超越自身境界的玄奥至理,虽未顿悟,却也收获匪浅。

而如曾一鸣这般的筑基修士,更是听得如痴如醉。

他们虽不能完全理解其中深意,却也本能地将这些话语铭记于神魂深处,如同种下了一颗颗大道的种子,只待日后生根发芽。

这一场论道,足足持续了一天一夜。

当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秦轩的讲述也渐渐进入尾声。

他并未再多言其他玄法,只是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声音恢复了平静:

“金丹之道,存乎一心。吾道在此,诸君自悟。”

“大道漫漫,愿与诸君共勉。今日之薪火相传,盼他日道火永燃,光耀我教门楣!”

话音落下,秦轩缓缓起身,对着台下众人微微颔首,随后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而论道台上,却无一人起身,所有人都沉浸在那番大道玄音的余韵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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