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生和存（1 / 1）
“你疯了吗，生？”
站在门口西装革履的男人举起双手，面上并无半点紧张之色。
“原来伟大的所长也会因为末日失去理智？”
“你说得对，对于你这种能够拦截子弹的人，我应该在门口放个感应炸弹欢迎你，可惜物流运输瘫痪了。”生如此说着，枪口却没有半点偏移，她还没老到拿不动枪的地步，“为什么骗那孩子去5号家园送死？”
“他没有死，听啊，他还在向我们说话呢。”
宇宙鲸歌不断从音响内传出，悠长的音调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难怪有人称它为安魂曲。
“你让他许了什么愿？”生继续质问。
“如你所见，‘抱着最坚定的信念活下去，传达你活下来的证据’。那孩子真是不负我的期望，他成功了。”
生扣动扳机。
枪声在房间里炸响，出膛的弹头直奔男人的眉心，再即将命中的瞬间，竟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弹头在反作用力下挤压变形，最终落到男人的皮鞋上。
男人扭了下鞋子，把弹壳扫了下去。
“为什么做没必要的事？还是说你只是为了泄愤？”
他整理了一下领带，把胸口的“存”名牌翻正。
“你管一个音响叫做活着？你骗他会死得光荣利落，结果害他变成了这种求死不得的东西！”
“你真的失去理智了，你刚才还说我派他是去送死的。”
男人走进办公室，像主人翁一般拖来一张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我发现了本世纪以来最伟大的心灵科学定律，你却用子弹欢迎我？”
“要是你继续鬼话连篇试图彰显你的高深莫测，我就下班回家了。全人类等级最高的攀升者在这种时候走进我的办公室，只有一种可能。”生把手枪扔回抽屉，“求人办事，就给我端正你的态度。”
“真拿你没办法，好吧，好吧......我知道怎么让‘许愿’百分百成功，因此，我想请你押注在我身上。”
“方法。”
“在一定范围内，活着的人越少，‘许愿’的成功率就越高，效果也更强大。我不清楚原理，也没有时间继续研究了。”
“你骗‘流’去5号家园，是用他来做实验......希望你这混账东西每次听到这声音时，心里能有一丝愧疚。”
“任何成功都需要牺牲，他会为自己的使命感到荣幸的。”
面对这油盐不进的家伙，生长长地吐了口气，力竭般瘫坐回位置上。
她不是第一天知道存是这种人了，一想到这样的人手里握着全人类的希望，她更感到无力。
生深深地弓下背，抱住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撑起身子。
“你是想说，你所发现的定律带来的好处，能让人忽视你卑劣的手段？”
“没有人想看到自己的文明灭亡，我也不例外。我需要知道‘无质’的具体范围，你知道方法。”
“用太空垃圾就能做到，只要让所有太空家园和星球协同布置，在毁灭降临前就能完成，靠参照物的消失来判明‘无质’的位置......”生波澜不惊地给出解答，“你的名望足够推动这件事，他们会配合你的——现在，从我的办公室出去。”
早在四十多个小时前，就有人提出并证实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但除了让死亡的降临更加精确绝望外，没有丝毫作用。
“我还需要一个能对所有分部下指令的人，他们会听你的命令，坚守岗位为我提供观测数据。只要我能成为全人类最后的幸存者，在最恰当的时机‘许愿’，我就有突破到Lv.5的可能。”
“然后呢？用全人类作为代价把你送上神位吗？”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一旦我抵达了下一个等级，驱逐‘无质’就不再是妄想。”
说着，“存”激动地站了起来，语气亢奋，脸上仿佛都显现出荣光。
“只要我晋级，我甚至可以复现人类文明——”
“你就是这么煽动‘流’去送死的。”
生无情地戳破了他的谎言。
“这种话骗骗外行就够了，你我都知道，心灵科学创造出来的‘人类’，不是死板的傀儡就是木偶。复现文明？哼，造个模型馆还差不多。”
心灵科学研究所的所长挺起脊背，眼中迸射出锐利的寒光。
在凄凉鲸歌的环绕下，她的目光仿佛两柄利剑刺透存的心口。
“你在没有把握之前是不会来找我的，我知道你已经拉拢了一帮拥趸，准备利用我的学生，我的朋友把我架上高地，打着情感和道德牌，最终强迫我为你站台。
“所以我用了一点私人关系，在我的办公室底下埋了足够把你和你的妄想撕成碎片的东西。
“你眼里的野心是藏不住的，我毫不怀疑你会为了活下去做出更加突破底线的事。连一场安乐死你都想破坏......
“我最后再问一次，你到底要干什么？”
屋内涌现萧杀之气，连空气都变得尖锐起来。
意识到自己踏入陷阱，脚下便是比无质更近的死亡，存脸上的狂热软化了。
面对生猜忌的目光，他竟显得有些哀伤。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一个把毁灭当成攀登阶梯的野心家？”
“这取决你的答案。”
喇叭中涌出的宇宙鲸歌一转曲调，发出几个平静的音节。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生，你是选择绝对的绝望，还是有一线希望的绝望？”
“......代价是什么？”
“我不确定。”
存撑着椅子的扶手缓缓站起，他微微抬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引发冲突的意思，穿过办公室来到对面的墙边。
“你还有在监测‘位面通道’的情况吗？”
生的回答是侧身摁动键盘，打开占满一整面墙壁的大屏幕，她三指并用，调出一张在“无质”失控之前制作的模型图。
人类所知的星系和各大家园殖民地聚集在模型图中央，包围着他们赖以生存的星系的“无质”呈现为宇宙绝壁般的圈，几乎斩断了逃离星系的所有可能。
在这个包围圈上只有一处显而易见的缺口，它用虚线表示，正是“无质”的封锁网上最后的缺漏。
存伸手摁上屏幕，划出一条从当前星球直达虚线的轨迹。
“我刚去过总观测站，他们给了我一份最近的数据——‘无质’还没有封死它，它为自己保留了一条直达位面通道的路线。
“我猜，它可能是想吞噬所有人类之后，再通过那里前往其他位面。
“我所说的希望正在此处，目前已知的任何手段都无法进入位面通道，通道入口的‘膜’将所有东西拦在了外面。
“假如我晋升，或许就能穿过它了。”
“然后呢？你独自前往其他位面展开你的潇洒余生？”生问道。
“你真的误会我了，生。将会去往那里的是我，也不是我。届时，将会有一个新的存在脱离已经死去的位面，携带着所能收集到的全部心灵数据，奔赴新的未来。”
“而且，这个存在将会彻底阻止‘无质’的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