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教官与学员，意外重逢来得太过突然（1 / 1）
对于身世确实挺惨的贾海里，杜克其实没啥特殊情感。
毕竟论惨，叙利亚这地界上惨得一批的人，那可海了去了，结果又能怎么样呢？这么多年还不是这么过来了？
现在来说，无非就是贾海里这人给人感觉还行，加上识时务不瞎搞，带在身旁一起办事也能多一份助力。
此外，对某些事感到好奇的杜克，也不禁边走边说地朝身旁的贾海里，问起了问题。
“之前来过伊德利卜吗？”
“来过，而且挺多次。有时候是来买东西、有时候是来谈水源和边境争端，我知道和恐怖分子坐在谈判桌上谈判很扯，但这片土地上的规则就这样，有些事你不得不做。”
就和叙利亚以及中东很多地方一样，叙利亚的水源也是个老生常谈的矛盾问题。
加上叙利亚境内各派系武装势力繁杂，分布情况堪称犬牙交错。
像驻叙俄军、驻叙美军这样的“体面人”，那自然不必为了区区水源而大打出手，闹到不可开交。
但对其它没这么大势的组织团体而言，水源就是关系到性命，以及组织是否还能长久存续下去的问题。
为了区区一口井而大打出手，弹雨横飞、炮火轰鸣，到最后死伤上百号人，还不一定能解决水源争端。
这种事在叙利亚某些地方，简直不要太过常见。
甚至连杜克此前派驻叙利亚期间，都亲眼在自己的辖区内见过不少村级武装为此争斗，偶尔动静闹太大还会惹得美军下场介入调停。
调停方式也很简单直接，不由分说、不问对错，谁不听命令滚蛋就把谁集火揍一顿了事，把双方都一顿暴打也不是不行，只要情况有需要的话。
像盘踞伊德利卜的“征服阵线（HTS）”恐怖分子，和隔壁阿勒颇的“叙利亚国民军（SNA）”，也就是贾海里这帮人。为了个水源打破脑袋、死一地人，那属于正常情况中的让人毫不意外。
看来伊德利卜魔怔人，和土耳其人养的狗之间的“打了谈，谈了再打”情况还挺严重。
了解到这一情况的杜克继续笑着问道。
“那之前去的都是什么地方，有这么深入伊德利卜过吗？”
“这么深入？没有，这还是头一次，我之前可没来过伊德利卜境内这么远的地方。”
贾海里倒是实诚，杜克问啥都有话直说。
看那眼神也能判定这不是撒谎，还没问完的杜克紧接又继续开口。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阿加尼，萨拉夫.阿加尼。绰号应当是‘倒吊人’，如果他自己没换过的话。”
“阿加尼？倒吊人？”
“这......”
刚才还对答如流的贾海里一时语塞。
倒不是想着怎么编谎话蒙骗杜克，只是一时半会总觉得这俩名字似曾相识，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需要好好回想确认一下。
也没过太久，确信自己想起了些什么的贾海里紧接说道。
“是听说过，但我从没见过他，只是从别人口中无意间听到过。”
“相传这是个很有势力的大毒枭，还记得咱们来的时候那交界地市场吗？那对因为偷窃毒品而被毒贩们当街枪杀的吸毒夫妇。”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帮毒贩子冲出来的店，应该就是阿加尼开的。”
“所以你看，他身在这伊德利卜核心区的镇子上，就能把自己的连锁店开到交界地市场去，势力有多大不用我说。”
“而且这样的情况好像还遍地都是，之前有人说阿加尼最起码掌握了4成伊德利卜的贩毒市场，也有人说5成甚至6成，总之不会往少了说。”
说到这里随即话锋一转，想起来更多有关细节的贾海里，继续说起了阿加尼的本人情况。
“不过，他倒不是本地人，不是叙利亚人。”
“据说好像是从阿富汗来的，阿富汗前政府倒台之前最后那段时间，阿加尼就像是‘高级贵客’一样突降伊德利卜。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把自己搞成了本地数一数二的大毒枭，这简直难以置信，凭什么一个外乡人能轻而易举做到这些？”
“在此之前从没有先例可循，以至于伊德利卜很多毒贩都把他当成奋斗目标了，当然，这些只是我听说来的，其中应当是有些夸张的成分。”
杜克是很了解阿加尼不假，毕竟这厮是杜克亲眼看着从一个小毒贩，变成顶级代理人大毒枭的，对其了解程度几乎不亚于了解自己。
但这也不妨碍杜克收集多元化的信息，用以补充更新自己的情报库。
本地人怎么看阿加尼，这个外来的大毒枭风评传闻如何，在本地势力范围怎样、有哪些故事，这对杜克而言都是有用的信息。
眼下听贾海里这么说，杜克心中大概有了结论。
看来实际情况，和自己所预想和提前了解到的版本大差不差。
阿加尼老早以前就着手在海外布的局，还真就派上了用场。
就算离开了发财起家的阿富汗，这货照样能在环境更恶劣凶险的伊德利卜打出局面。
阿加尼早在距今8年前就开始准备、做海外布局，方便时机一到直接无缝衔接跑路，既保住了身家性命同时还能继续大搞贩毒生意。
那时的他就说“美国人迟早跑路，傀儡政权也迟早完蛋”。
只可惜那时的很多人压根不信这话，有些阿富汗同行毒枭甚至还嘲笑阿加尼。
说其是个瞎了眼的胆小鬼，要是不想挣这钱就趁早滚蛋，好把生意让出来让别人发财。
当然，结果是讽刺的。
当年那些嘲笑阿加尼的同行们，如今不是被塔利班重拳出击，要么丢了性命、要么关进监狱牢底坐穿；就是卷钱跑路移居海外，丢了生意和地盘之后，只能靠着手头“花一点、少一点”的钱惶惶度日。
偏偏就是被同行们笑话是个傻B的阿加尼，不但准确预言到了美国人的跑路、前政府的倒台，现在还继续在伊德利卜逍遥快活，生意做得比原先丝毫不差，俨然已经成了无法地带的“贩毒大王”。
就连杜克都不得不感叹一下。
阿加尼这货，要是把这份卓远见识和手段能力，用在正儿八经的正道上。
哪怕是不贩毒，这家伙如今混得也必不会差。
“所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为什么要问阿加尼，他和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嗯？”
刚刚还在想事的杜克思绪被打断，一听贾海里这话倒也不做隐瞒，径直一笑答道。
“我要是说，接下来就能让你见到这位超级大毒枭，你会相信吗？”
“什——什么！？”
贾海里事先并不知道杜克的计划，压根不清楚杜克到埃里哈镇来是要干什么、见什么人。
出于任务保密需要的杜克事先没提，直到眼下才告知真相，着实是把贾海里雷了个外焦里嫩，震撼到几乎无以复加。
“这是——真的吗？我们真的要去，要去见这么危险的家伙？”
危险那是对一般常人而言，杜克自己可不这么觉得。
一行人转为步行的步伐，已经来到了目标肉店的所在地。
杵在店门口站定的杜克，抬头看了看那破旧的招牌。
迈步上前之余，同时朝一旁依旧震惊中的贾海里悄然开口。
“没什么真的假的，看后就知道，跟我来吧。”
“......”
一旁的陆战队员们接连走过，跟着自家队长的步伐走进店门，对依旧愣在店门口不知所措的贾海里视若不见。
直到“琥珀眼”路过时，这才右手持枪、左手上肩地拍了拍贾海里的肩头，留下一句笑语。
“你不是想找征服阵线的杂种们报仇吗？机会来了，伙计。”
“......”
“怎么办？我们——我们要跟上吗？”
与贾海里同样来自于叙利亚前警察部队的一名跟班，适时凑到自家老大跟前低声发问。
内心斗争抉择确实有，犹豫不决也是当然的。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贾海里在短暂片刻后，最终狠下决心。
“走！跟上去，不是想要改变命运的机会吗？我预感这就是了，不想来的事后可别后悔。”
“......”
到底是一块出身于警察部队的老兄弟们。
一听自家老大如此发话，几名SNA武装人员当即不再多说，主打一个“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咱哥几个也必须一块”的态度，跟着贾海里便迈进店门。
“喔——靠！这是什么味道，太臭了！”
“该死，这是有死人烂在这儿了吗？”
与刚一进店门就被呛鼻气味儿，熏到吐槽不已的SNA一行人不同。
先行入内的杜克已经适应这味道，紧跟自家队长入内的陆战队员们也是。
化粪池也不是没钻过，还因任务需要的原因，搁里面待了好一阵子的杜克无视这刺鼻臭味，朝着正坐在角落玩手机的唯一一名店员走上前去。
“客人上门不招呼一下吗？朋友。”
操着一口流利阿拉伯语的杜克开门见山，朝那依旧低头玩手机的店员笑着开口。
看对方店员的反应是明显有那么一丝意外，应声抬头望向杜克的眼神，起码凝视持续了两秒有余，这才缓缓回道。
“白人倒是不多见，要买点什么？”
“呵——”
不觉得对方这是“美式幽默”，杜克抬手一指面前用铁钩挂着的几吊子干瘪臭肉，正是这屋内强烈刺鼻气味的源头。
“你觉得我是为这东西而来的吗？”
“难道不是吗？”
被对方用问题回答问题，硬摆出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架势。
知道是时候得上点“硬活儿”的杜克紧接回道。
“去告诉你们老板，喀布尔的朋友来了，最好别让我等他太久。”
“......”
提前被告知过某些事的店员一愣，眉宇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让人捉摸不透具体在想些什么。
还特意多看了几眼面前这帮五大三粗的白人大汉，终是在简短一语的同时径直起身。
“等你们很久了，跟我来吧。”
一听这话就知道不用再浪费时间，杜克随即招呼众人跟上，第一个带队上前。
“老板吩咐过，要直接带你们去见他。还以为你们明天才能到，没想到会这么早就来。”
走在前面的络腮胡店员边走边说，进来之后才能看出比外面更深邃悠长的走廊，还不知道目的地通往何方。
既然对方主动开口，不介意搭两句话的杜克也是边走边说。
“你们平时一直都拿臭肉招待客人的吗？”
“不然呢？想买肉的不到这儿来，到这儿来的不会是买肉，这才是那几吊子臭肉的真实意思。”
贩毒这行变着法的各种黑话暗语本就极多，闻言弄懂了意思、倒也不觉得意外，杜克这又续上话接着问道。
“所以你就受得了那味儿？一整天都坐在那里。”
“怎么受不了？比起饿死、被枪打死，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过下半辈子，坐在那里坐一整天反而是种享受。”
“......倒也确实。”
人对幸福与否的判断标准，取决于自身所生活的环境。
搁叙利亚这人命贱如狗的地方，这店员说得没错。
只要能安稳地活着，有口饭吃、有地方住，有个免受性命之危的固定班上，这就已经比叙利亚土地上超过9成的人都要强。
那还需要奢望些什么吗？显然是不需要的。
“到了，就是这儿。你们待在这里，等我通报一下。”
在店员话语间这功夫，杜克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走廊的尽头，一处紧闭的左右双开金属大门前站定。
大门的宽度起码得有两个集装箱那么宽，抬头环视左右四周的杜克一眼就看出此地的非比寻常。
这压根不是什么地下仓库，而是一处标准的地下军事工程设施。
掩人耳目的地表伪装部分暂且不论，地下部分光是目前已经看到的，就皆是采用钢筋与军标混凝土加固建造。
“看来阿加尼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老窝......这比他在阿富汗时候的窝点还要好。”
在杜克默默评价一番的同时，只见那熟悉设施构造与来路的店员，已经来到大门前站定、抬手敲门。
咚咚咚——
“是我，哈希姆。客人到了，开门放人进去。”
说完，目光一直注视着这边的杜克，只见大门旁一左一右的两个闭路监控探头，同时将镜头对准了正在敲门之人。
紧接听到的便是监控探头下方的喇叭声响起。
“看到了，站远点，这就开门，当心别被夹到。”
噶咔咔咔——
一阵刺耳沉闷的机械绞磨声缓缓响起，原本还紧闭的设施大门随即徐徐展开。
如此厚重的防爆门使用人力开启是必不可能了，估摸着是由电力系统驱动液压运作。
此情此景也让杜克更进一步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这就是一处货真价实、具备独立电力系统的地下军事工程设施，是阿加尼这伙绝对安全的“末日堡垒”。
“行了，我就不进去了，就送你们到这里。”
“老板在里面等你，进去之后记得管好自己的手脚，踏进这道门再也出不来的人可有的是。”
说完，这络腮胡店员便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仿佛就此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交差了事。
眼见对方没有明确禁止，杜克也就不做犹豫地带上一众陆战队员们，连带贾海里的人一并入内，而非自己孤身一人前去。
只是这刚一进门，杜克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阿加尼不做防备，能直接允许自己带这么多人进来。
只因面前站着的这些全副武装人员，对杜克而言就和阿加尼一样，都是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老面孔”。
“好久不见了，杜克教官，很高兴见到你。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我，记得我们这些人。”
“......”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杜克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眼熟”之感不是错觉。
眼前这些成排成队的全副武装人员，确实是自己认识的人。
看杜克这架势总不会是有大问题，一旁有些看不太明白状况的“琥珀眼”随即上前一步，凑到杜克身边小声发问。
“这些人是谁？跟你很熟吗？”
“‘山猫’特种部队，阿富汗前政府军的精英成员。”
“人如其名，精通山地作战，相对而言的那种精通。放在阿富汗前政府军里，这伙人已经是轻步兵中最能打的了。”
“什么？‘山猫’！？竟然是山猫？我以为，我以为他们都——”
“都被塔利班灭了或者归顺了是吗？”
面对“琥珀眼”的出言惊讶，杜克倒是知道些详细情况，继续平静说道。
“不可否认一部分人是这结果，但不是全部。”
“看来阿加尼提前做的布局是真的够多，之前我还疑惑过他是凭哪来的护卫，才能在伊德利卜这种地方站稳脚跟。”
“既然答案是眼前这样，那也解释得通了。”
杜克能被面前这伙武装人员的领队，直接称之为“教官”。
这当然不是随口白叫，而是有渊源在的。
在受美国人扶持时期，阿富汗前政府军的战斗力一直是“扶不起来的阿斗，糊不上墙的烂泥”，问题不是一星半点的大。
部队建设搞成了这副模样，那傀儡的脸上自然也不好看。
主子要不怪罪下来还好，这一旦要是怪罪下来。
那傀儡们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傀儡们那是真往自己的裤兜里拼命塞美元，主子也不是傻子一样的不知道，只是懒得管、或者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提是你别吃相太难看，往裤兜里塞美元的同时，起码得做点业绩出来。
毕竟主子那头也得给纳税人和选民交差不是？
明白此理的阿富汗前政府也是下了点狠心，用自己的财政支出和驻阿美军签署合作，搞了一个精英部队的培训方案。
简单来说，就是驻阿美军就近派出精锐教官团，负责全程指导训练一支经过精挑细选的阿富汗前政府军特种部队。
作为“四等人中的佼佼者”，杜克基本没什么悬念地成了教官团的副团长。
什么？你问正的是谁？杜克这么牛逼为啥才是个副的？
那正团长当然得是“只挂职不干活”的某某上校或者将军啦，这么好的“进步”机会，怎能轻易错过？
杜克就算再牛逼，那也只不过是个干活下苦力的，岂能与“进步”的正团长大人相提并论？
情况大抵就是这样，各种钱权交易和回扣洗钱虽无法避免。
但因为“心眼实诚”的杜克，是真的“干一行认真一行”，无论出什么任务都尽职尽力、以身作则的缘故。
故而这些受训的阿富汗前政府军特种部队，也是真的学到了一些美式战术战法的精髓。
虽然本质上依旧是“照葫芦画瓢”的三脚猫功夫，但也得看看跟谁比。
较之寻常的阿富汗前政府军部队，受训完毕的“山猫”特种部队战斗力，已经足够吊打各类战友。
尤其是到了其所擅长的山地作战环境中，“山猫”这伙人甚至能和非主力的塔利班老乡掰掰腕子，AR对AK打得那叫个你来我往、有来有回。
此外，当驻阿美军落难遇袭的时候。
为了体现对主子的完全忠诚，“山猫”也曾多次被派遣前去救援美军。
虽然屡次三番搞出来自身伤亡损失，比被救援的美军还要大的“阿富汗笑话”。
但好歹也是真的敢打敢拼，有较强的战斗意志和尚可的士气，获得了包括杜克在内的不少驻阿美军指挥官认可，为此还搞过几次宣传大于实际意义的“授勋仪式”。
只不过，少量精锐能打的特种部队，依旧改变不了整个前政府军烂成一坨的现实。
所以该兵败如山倒，还是继续兵败如山倒。
“山猫”就算再能打，那还能比天兵能打不成？
天兵都他娘的搁喀布尔坐C-17跑路了，“山猫”这些人的结局也是注定无法改变的。
杜克之前是听说，包括“山猫”在内的阿富汗前政府军成员，有相当一部分在前政府倒台后。因为“跟美国人走得太近”的缘故，而不想或害怕留在阿富汗，并最终就近逃亡到了叙利亚境内混口饭吃。
却是没想到，老奸巨猾的阿加尼这货，居然连这方面的主意也打上了。
直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地给自己挖了一群阿富汗前政府军精锐招至麾下。
如今在伊德利卜这种地方，和昔日的“学生们”突然相逢。
杜克心中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最终回道。
“见到你们我也很高兴，无论如何，能活下来就算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