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2章 “死亡的痛苦只是一瞬间，填满余生的痛苦才有艺术感”（1 / 1）
“不，没有这个必要，让他活着，留着这个安提加的作用会比杀了他更大。”
“哦？”
周正一直是个很能判断并精准把握战机的人，这次看似反常的决定倒是让李正剑来了兴趣。
“我猜猜，你想让安提加发挥作用的，应该是他那个宪兵司令的职务，对吗？”
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这种事上李正剑能第一时间和自己想到一块去，周正并不觉得意外，不过李正剑也只是说对了其中一部分而已。
“主要考虑确实是从宪兵司令这个职务上出发的，你也明白，按照博纳特那个对杂牌军的统治模式，这无疑是个极其得罪人的差事。按之前审讯113旅和114旅俘虏得到的信息，宪兵司令在他们眼里就是实打实的‘宪狗头子’。”
“我是很能理解博纳特为啥把这个差事给他的宝贝儿子——能力第二，忠心第一，这么个相当于对杂牌军特务司令的要害职权，只有掌握在他绝对信得过的人手里，他晚上才能睡得踏实。”
“才不用担心那些杂牌军COS他当年干过的破事，半夜造反给他整个大的，一觉醒来给博纳特气得高血压犯了又躺回去，搁床上做仰卧起坐。”
“只不过，利害是共存的，博纳特在这件事上不可能只得利而不受害。”
“他儿子的忠心是有保证，但同样的，博纳特家的特务头子带着一帮狗特务整天欺负咱们这些苦哈哈兄弟们，这种认知一旦在杂牌军里定型，实际上是非常危险的，是一颗随时能给博纳特炸得坐土飞机的雷。”
说到这里稍作一顿，作为一个军事统帅有着足够高的思考高度，且是从多方面、多角度出发来综合考虑问题的周正话锋一转，又继续道。
“这次的‘声波轰炸’行动后，依博纳特那个生性多疑、一天天的闲着没事就怀疑‘总有刁民想害朕’的被迫害妄想症，他必然会进一步加强对杂牌军部队的管控，严防兵变或是类似114旅事故的发生。”
“可以预料，博纳特届时最依靠的，还会是由他儿子掌握的这支宪兵部队，依靠宪兵部队来全方位加强对杂牌军部队的打压监管。”
“你不妨想想看，老李，试想一下。一旦博纳特这么做了，届时又会发生些什么、引发怎样的后果，尤其是在那些杂牌军部队里。”
说得有点累了的周正拿起桌上的水杯，张嘴就灌了一大口下肚。
能够想象得到周正所描绘那般情景的李正剑，也不多犹豫地接话继续道。
“那些本就招人厌的宪兵会更得罪人，从现有的情报和审讯结果来看，这些由博纳特嫡系部队选调组成的宪兵部队非常粗暴，所谓的‘军法从事’，不过只是各种无端暴力行径的代称，依靠打骂体罚甚至是凌虐行径来彰显地位、完成任务，是普遍存在的家常便饭。”
“这种性质的武装暴力团体，一旦接到上级下达的‘强化行动’命令，暴力加倍是无可避免的，或者说他们只会这个。”
“如此一来的话，博纳特家族和杂牌军部队的矛盾冲突，势必会进一步加剧。”
“毕竟审讯结果已经告诉我们了，所谓的宪兵在没多少文化的杂牌军底层士兵眼里，就是实打实的‘博纳特家丁’。”
“如今再加上这群‘博纳特家丁’还有博纳特的儿子率领着，直接听从博纳特本人的命令并向他负责，所有的矛盾和仇恨最终都会层层传递到博纳特个人身上，这是他大搞特搞个人独裁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你总结的很对，也很重要，这是下一步工作的重点。”
放下水杯顺带摸起桌上的烟盒点了一根，不忘给李正剑也散上一根的周正接过话来，说起了下一步如何具体行事。
“留着这个安提加，可以帮我们更好地积蓄和传递仇恨，我希望看见他接下来变本加厉地严酷对待那些杂牌军，这对我们有利。”
“另一方面，这是个自带很大仇恨值的人物。如果现在就杀了他，直接从物理层面断了博纳特的香火根，我敢打赌，就剩下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的博纳特，接下来肯定会不管不顾地发了疯一样跟我们死磕。”
“为此，博纳特甚至可以暂时搁置和未来科技、和杂牌军的矛盾，而且各种意义上的不择手段。”
“我们现在是具备了正面对抗博纳特，且稳占上风的能力，但具备这种能力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和博纳特死磕。”
“这就好比一个成年男性豁出命去，肯定能肉搏弄死一条发了疯的狼狗，单靠动物界通用的‘体型压制论’就足以保证了，何况人发起疯来可是远比狗更凶残的物种。但不到万不得已，谁会闲着没事去干这种逼事儿。”
“我们有更多更好的办法慢慢消耗、一点点玩死博纳特，就像一点点收紧他脖子上的绳索，最终把他活活勒死。在消灭敌人的同时尽可能保存自己，不让博纳特把全部的仇恨集中到我们身上，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道理就是这样，而现在就杀了博纳特这唯一的儿子，则是在这一道理上很严重的失分项，赔本的买卖咱不能干。”
“更何况，杀了博纳特这唯一的儿子，又能带来什么收益呢？”
“答案是几乎什么也带不来，甚至都不具备多少政治宣传上的意义。”
“试想如果杀了的话该怎么宣传，因为杀了博纳特的儿子，所以我们大赢特赢一次吗？呵，这算哪门子的‘锡安赢学公式’，我们的胜利，可从来不是单纯建立在定点杀人基础上的。”
“博纳特长年累月地经营他的家族，投入了难以想象的巨量资源培养家族人才。”
“在他担任族长的这二十多年里，整个博纳特家族可以说已经完全军事化了。就算杀了他的儿子，博纳特也能随时从他的家族里，再抽调一人来领导这个王牌的27装甲旅，不愁没有人用，而且能力上说不定比博纳特的儿子更出色。”
“所以你看，收益上几乎为零，但代价却是引来博纳特几乎全部仇恨的一件事，完全是不值当去做的。”
“而且就像我刚才说的，反倒是留着这个安提加，能够好地让博纳特阵营内部鸡飞狗跳。”
“我倒是要看看，那些杂牌军在博纳特父子，那比波尔布特还要皮诺切特的手段霍霍下，到底还能坚挺多久，还扛不扛得住更加要命的，由我们带来的战场压力。”
“......”
听完周正这思路清晰，走一步看三步的长远打算，就连李正剑都不禁觉得，如果自己是站在对立面的敌人，那现在高低得说一句“啊我草这周正怎么这么坏”。
不过，说起周正刚刚提到的“定点杀人”这件事，依旧面带微笑的李正剑，倒是有个挺有意思的问题想问，已经揣在心里挺长时间了。
“话说，你有考虑过直接斩首博纳特吗？”
“直接斩首博纳特？怎么，是想说靠这种手段来加快结束战争？”
闻言的李正剑点了点头，尽管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支持此等做法，只是探讨可能性。
单纯从能力上来说，周正早就有直接斩首打击博纳特的可操作性，挑个博纳特出席公开活动的时间，打几枚弹道导弹过去确保击杀即可，说起来那是真没多大难度。
从结果上讲，在政治层面，博纳特一死，势必会引发博纳特家族的争权夺势，争夺新任族长之位，整个首都圈必然会乱成一锅粥，而敌阵营越乱对周正来说自然越好。
军事上，以博纳特为核心构建起来的博军最高决策层，也会因为这位大权独揽的大独裁者之死，而瞬间土崩瓦解，大部分博军在短期内陷入混乱乃至各自为战，是可以预料到的。
未来科技那边也得抽调大量精力和资源，去扶持一位更满意、更合适的傀儡代理人上台，同时打压消灭那些未被选中，但却想要争权夺利的博纳特家族成员、首都圈权贵们，能够用在战场层面与周正对抗的精力和资源自然会相对减少。
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件至少能“一箭三雕”的好事，是实实在在能加速这场内战进程，提前结束战争的。
但还是那个问题，代价是什么？
一直以来都压根没想过把“斩首博纳特”付诸实践的周正，也正是因为这代价所致，今儿既然被李正剑问起了那就正好说说。
“因为这涉及到这场革命的最终目的，别忘了，我们自始至终都不是为了纯粹的‘杀死博纳特’而行动的，不是‘皇帝轮流做，杀了博纳特换我来’，而是要结束黑暗的过往，开创一个崭新的新时代。”
“为此，我可以把‘杀死博纳特’放在最后去做，甚至我可以让他活着。”
“但我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让他作为黑暗旧时代的最后标志，被后人永远唾骂，永世不得翻身。”
“而在战争中通过斩首手段杀了他，是有悖于这一目的的，用更接地气的话说，让他死在弹道导弹轰炸下，太便宜他了。”
“让他活着受辱受罪，被人骂到老死病死，插着尿管子动弹不得地被骂死在病榻上，这才最符合我理想的结局。”
“过于草率地现在就斩首他，是可能会提前结束内战、起到很大的加速作用，但代价是博纳特死在了他辉煌的时期，戛然而止。”
“假以时日后的某天，他这本戛然而止的‘辉煌故事’，甚至会被某些人拿出来歌功颂德、顶礼膜拜，奉为某种精神图腾和英雄。”
“一个大独裁者死在了他的辉煌期，就像小胡子死在了站在埃菲尔铁塔下的那一刻，像朱大帅死在了降临大马士革的那天早晨。”
“多么好的编故事素材，多么引人无限遐想的枭雄传记......总会有大把大把不长脑子的蠢货就好这口，并津津乐道。”
“我可不想在我们将来胜利后的某一天，还有人拿着这些破事搞行为艺术表演，把‘死人不会说话’的博纳特吹成什么高大上的精神图腾，再以此为内核，聚集一窝叛匪乱党给我整烂活儿添堵。”
“我要彻底消灭这种可能性，彻底消灭博纳特能被吹捧起来的土壤，让他在活着的时候就身败名裂，直至死后的遗臭万年。”
“我永远都不会给博纳特乘着我的导弹，升格为某种‘不朽英灵’的机会。既然革命要彻底，要不留后患，那我们就一定得这么做。”
“......”
李正剑是知道自家这位老板很有格局，思维足够高也看得足够远，但却从没想到过周正能“狠毒”到这种程度。
是的，就是“狠毒”。
李正剑是觉得，换位思考站在敌人的角度上来看待周正这计划，那么确实没有什么词是比“狠毒”更恰当的了。
“你这是要毁了博纳特的所有，不止是他的肉体和生命，要让他来到这世上存在过和遗留下的一切，都被彻底毁灭。”
“......呵”
被李正剑说中了的周正没有丝毫掩饰，只是笑笑，而后径直摊牌回道。
“没错，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单纯的肉体毁灭实在是太低级、太无趣了，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一句话，用来定义我自己，现在这句话也依然适用。”
“我特别特别喜欢吃‘人血馒头’，只不过是那些类人杂碎王八蛋的，自然包括博纳特。”
“凭什么只允许它们把好人剥皮吞肉，吃到连渣都不剩，却从没有亲身体验过它们这手段，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如果没有人来做这种事，那我来做；而且我不光要做，还要加倍奉还。”
“我要一劳永逸地彻底毁掉他们的所有一切，并且，还要让他们在苟延残喘活着的时候就亲眼见证。”
“死亡的痛苦只是一瞬间，填满余生的痛苦才有艺术感，这才是像博纳特这种类人杂碎王八蛋的最理想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