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连锁反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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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内,烛光摇曳,隆化帝端坐御座之上,在听闻了夏守忠的回报后,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

“如此说来,贤德妃的情况看起来倒像是中了邪对嘛。”

一旁的夏守忠微微点头。

“奴婢也觉得是如此,因此先安排了钦天监的官员先去察看情况。”

“算算时间,过不了许久,应该就有消息了。”

隆化帝未置可否,喝了口茶后淡然道。

“既如此,那就等等,看钦天监怎么说。”

“喏。”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后,钦天监监正来到了乾清宫中。

在行礼参拜后,隆化帝打量了监正一眼后淡然问道。

“贤德妃是什么情况啊?”

钦天监监正跪在殿中,冷汗顺着官帽檐滴落,在砖面洇开深色痕迹。

方才他在为贾元春检查之时,已经知道了贾元春到底是什么情况。

宫闱之中,素来对这种鬼蜮伎俩最是厌恶,很是忌讳。

如今宫中出了这等事情,只怕又要大动干戈了。

作为知情者,钦天监监正此时心中无比惶恐,担心事情会牵涉到自己身上。

但这种事情他也不敢隐瞒,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在略一思索后,钦天监监正喉结剧烈滚动数次,终于将罗盘举过头顶,声音抖得不成调子。

“臣、臣万死,贤德妃娘娘并非寻常冲撞,乃是、乃是中了巫蛊魇镇之术啊。”

他猛地以头抢地,象牙笏板在手中咔咔作响。

“臣依《祕典》所言,观娘娘眼瞳现五重鬼影,脉象呈金针渡劫之凶兆,此乃、此乃五鬼缠身之象。”

监正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抖出个黄铜卦盘,盘中五枚铜钱竟自行立起旋转。

“有邪祟以生辰八字为引,钉入七窍噬魂。”

夏守忠倒抽冷气时,只见御案之上,隆化帝面沉似水,显然已经处在盛怒之中。

对于贾元春是个什么下场,隆化帝其实并不在意。

贾元春不过是隆化帝用来稳住荣国府,以此来将京营兵权收回的工具人而已。

如今京营兵权已经完成了平稳过渡,贾元春和荣国府对隆化帝而言毫无价值可言。

隆化帝之所以如此生气,是因为为有人竟敢将魇镇之术伸进了宫中。

“邪祟敢近天家禁苑,”

隆化帝声音沉得似淬毒的玄铁。

“今日能咒疯妃嫔,明日岂不要钉朕的八字。”

白玉扳指在龙案刮出刺耳锐响,隆化帝将朱笔猛地掷向跪地的监正。

“监正,你说说看,什么人能有这样的能力行魇镇之术,施展此等邪术,需要什么条件。”

监正颤声回禀。

“陛下,能行此法者,多是心术不正的方士,这种人最善伪装,不容易找到。”

“不过魇镇之术需贴身之物获生辰八字为媒介,想来这施术之人,必然是了解娘娘的身边人。”

“因此可以从这方面下手,寻找到幕后之人。”

“这些事情,锦衣卫比较擅长,实在不是臣的长项。”

隆化帝听后微微点头,而后摆了摆手。

“好,你退下吧。”

“臣遵旨,臣遵旨。”

眼看着隆化帝发话了,钦天监监正赶忙就离开了殿中。

这种宫闱之事,王八蛋才想介入其中的,能早些抽身,自然跑的飞快。

在钦天监监正离开后,夏守忠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询问道。

“陛下,娘娘那边还疯癫着呢,是不是、”

“嗯!”

夏守忠话没说完,隆化帝便眼神锐利打量了夏守忠一眼。

“夏守忠,你倒是对贤德妃很是忠心嘛。”

隆化帝此言一出,夏守忠吓得赶忙跪下了。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也不怪夏守忠如此害怕,作为皇帝的家奴,夏守忠唯一需要效忠的就是皇帝。

如今隆化帝说夏守忠对贾元春忠心,就跟指着夏守忠鼻子骂他有二心是一个意思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从隆化帝的反应之中,夏守忠不难看出,隆化帝这次十有八九是要卸磨杀驴了。

如今的贾元春已经没了价值,只是为了敷衍一下,隆化帝还需要装装样子。

如今贾元春这一发疯,隆化帝可以名正言顺将贾元春扔到冷宫,也无需再应付荣国府了。

不得不说,夏守忠不愧是跟了隆化帝这么多年的老人儿,对于隆化帝的心思把握的十分到位。

眼看着夏守忠跪的笔直,隆化帝也是冷冷看着夏守忠。

“狗东西,端正自己的位置。”

“贤德妃受了魇镇之术,这件事要封锁消息,对外就说贤德妃失心疯了。”

“另外方才钦天监监正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背后施术之人,必然跟贤德妃身边的人有关系,否则是拿不到生辰八字或者贴身之物的。”

“你命锦衣卫暗中查探一下,看看贤德妃中术跟宫中的人有没有关系,记住,宁杀错不放过。”

“宫中绝不许有人敢使用此等邪术。”

“另外荣国府那边你也留意一下,想拿到贤德妃的贴身衣物或者生辰八字,只有这两个途径。”

“这件事一有结果,速速回禀于朕。”

“奴婢遵旨。”

夏守忠领命而去,紧锣密鼓调查起来。

深夜,荣国府大管家赖大立在马道婆那扇斑驳的木门前,第三次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沉闷的撞击声在幽深的巷弄里荡开,惊起檐角几只灰雀,扑棱着翅膀消失在腊月的寒空里。门内始终寂然无声,连惯常看门的那条瘸腿老狗的吠叫都听不见。

赖大皱紧了眉头,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来愈浓。

他是奉了贾母死命令来的,贾宝玉在府里突发癫狂,捆翻了七八个壮仆才勉强制住,老太太哭得背过气去,只催着快请马道婆救命。

可眼下这情形,让赖大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翻进去瞧瞧。”

赖大终于对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抬了抬下巴。

其中那个名唤狗儿的瘦小家仆最是灵巧,应了声“是”后,便搓搓手退后几步,猛一蹬墙,狸猫似的攀上了丈高的院墙,眨眼便消失在青瓦之后。

墙内传来落地的轻响,继而又是长久的寂静。

赖大在门外踱了两步,忽听得门闩“哐当”一声从内里脱落。

狗儿苍白的脸从门缝里探出来,声音发颤。

“管家……屋里头不对劲,像是遭了洗劫。”

赖大心中一沉,推门而入。

但见小院荒凉,积雪未扫,枯败的藤蔓缠着半截歪斜的晾衣杆。堂屋的门虚掩着,他伸手推开,一股混杂着香灰和霉尘的气味扑面而来。

屋内景象狼藉,八仙桌倾倒在地,香炉翻扣着,灰白的香灰泼洒了一地,踩上去软绵绵的。

几张破旧的黄符纸散落在墙角,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他阴沉着脸,径直走向东边的卧房。

房门一推就开,里面的情形更是不堪。

樟木衣箱大敞着,只剩下几件看不出颜色的粗布褥子胡乱塞着。

妆台上空无一物,连那面马道婆平日当宝贝似的、照人影都模糊的铜镜也不知所踪。

炕上的铺盖卷被掀开,露出光秃秃的炕席。

“都搜过了?”

赖大问跟进来的狗儿。

“搜过了,管家。”

狗儿忙不迭地回话,声音还带着慌。

“炕柜抽屉全都抽出来了,值钱的家伙什半件不剩。”

“连、连灶房那口熬药的小铜锅都不见了。”

赖大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积着薄灰的炕沿。

这分明是卷逃之象,而且走得匆忙又彻底。

就在此时,赖大的指尖忽然在破旧的枕席下触到一小片异样的硬挺。

他掀开那油腻的枕头,底下赫然是一张借条。

抽出来展开,是一张笔墨清晰的借据。

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立借契人赵姨娘,今借到马道婆纹银一千两整,按年三分行息”,落款处按着一个猩红的指印,日期正是不久之前。

纸角还粘着几根灰白的猫毛,在从破窗棂钻进来的穿堂风里轻轻颤动。

活见鬼,赵姨娘怎么会借马道婆的银子呢,这马道婆又去了哪呢。

就在赖大疑惑之时,却听得小厮狗儿再度惊呼一声。

“管家,管家,有新发现。”

闻听此言,赖大赶忙来到了堂中。

“怎么了,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管家,您看啊。”

赖大顺着狗儿手指方向看去,只见正堂桌腿与墙壁的缝隙里卡着两团扎手的物事。

赖大俯身抠挖,指尖触到干枯草梗,当捡起来一看后,发现这竟是两个三寸长的糙黄草人,以污浊的麻绳紧紧捆缚,心口密密麻麻扎满乌黑的钢针。

赖大颤抖着将草人捧到窗前,借着灰白的天光辨读。

一个草人胸前糊着块通灵宝玉形状的碎布,背后朱砂写着“贾宝玉丙戌年庚寅月壬午日丙午时”;另一个缠着明黄丝线,赫然标注“贾元春甲申年壬申月壬戌日辛亥时”。

针孔处渗出暗褐色的污迹,散发出血腥与草药混合的诡异气味。

赖大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手一抖险些将草人跌落。

难道说居然会是这马道婆施展邪术害的贾宝玉嘛。

可这是为何呢,赖大心中十分疑惑。

贾老太太年年舍香油钱,王夫人前日才赏了这婆子一匹杭缎。

荣国府待她可谓仁至义尽,她为何下此毒手。

赖大盯着草人胸口密麻麻的针眼,忽然想起方才袖中那张千两借据,赵姨娘的名字像淬毒的针般刺进脑海。

莫非是、赖大不敢再想,只将两个草人死死攥在掌心,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

窗外忽传来乌鸦凄厉的啼叫,惊得他猛一哆嗦。

顾不得多想,赖大赶忙折返回了荣国府,他必须尽快把此事禀报给贾老太太和王夫人。

对于贾宝玉的死活,赖大其实并不关心,贾宝玉不过是个废人而已,也就仗着贾老太太和王夫人的宠爱,在府中有点地位。

可贾元春千万不能出事啊,贾元春是整个荣国府的靠山,她若是有个好歹,荣国府肯定要衰败。

对于赖大而言,他就是趴在荣国府身上的一条寄生虫。

荣国府越好,他就能更好的从荣国府身上吸取营养。

荣国府若是垮了,他可就没得吸血了。

大半个时辰后,赖大回到了荣国府。

王夫人和贾老太太看着赖大带着两个小厮回来,没见马道婆的身影,不由得眉头紧皱。

贾老太太很是不满打量了赖大一眼。

“赖大,怎么回事儿,怎么就你们回来了,马道婆呢,为何没将她请来。”

赖大垂首跪下,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在昂贵的金丝绒地毯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他从怀中缓缓取出一个用灰布紧紧包裹的物事,动作迟缓得仿佛托着千斤重担。

布包展开,露出那两枚扎满乌黑钢针的糙黄草人,以及那张按着猩红指印的千两借据。他将这两样东西高高举过头顶,手臂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屋内烛火猛地一跳,映得草人身上“贾宝玉”“贾元春”的朱砂字迹如鲜血般刺目,钢针在光影下泛着阴冷的寒光。

“小的赶到时,马道婆宅邸已人去楼空。”

赖大的声音干涩发颤,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院门紧锁,呼之不应。小的不得已令小厮翻墙而入,但见屋内箱笼大开,贵重细软尽数不见踪影,显是卷逃之象。”

“四下搜寻,只在、只在卧房枕下搜得这些。”

王夫人猛地抢过草人,冰凉的钢针刺痛她的指尖。

待看清那八字与名讳,她喉间发出呜咽般的嘶声,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向后踉跄,幸得身后丫鬟死死扶住才未跌倒。

王夫人的目光死死钉在儿女的生辰八字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

贾老太太手中的龙头杖“咚”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老枯的手抓起那张借据。

纸页在她指间簌簌作响,她那双看尽沧桑的眼睛扫过赵姨娘歪扭的字迹和那枚刺目的红指印,瞳孔骤然收缩。

“把那个毒妇拖来。”

贾老太太的声音似淬毒的冰刃,每个字都带着凛冽的杀意。

“就拖到宝玉跟前!让她亲眼看看自己造的好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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