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章 饿兵出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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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国镶黑旗主完颜撒离喝,闻得伪齐军在秦凤一带连战连败,深忧西线局势失控,急遣固山详稳阿勒根没都鲁,引兵万余南下,势夺天水,屠长道,焚大潭,继而杀入岷州之地,进犯宕昌、临江寨,意欲长驱直入,震慑西南诸州。又遣蒲察胡盏,引兵万人,径攻临洮。

是时,成都行在已下旨,封关师古为秦州观察使、熙河兰廓路马步军总管,以掌陇右诸军军政大权。但关师古正奔走汉中,请援求粮,却被卢法原、王似等文臣推脱不允,心头焦躁,恨不能脱身西还。

忽报金人杀入宕昌,宕昌守将危急求援。关师古闻之大惊,即日辞汉中,率亲兵兼选锋军统制李进、前军统制戴钺,一路星夜兼程,回援熙河。

未及入州,又得报:金将阿勒根没都鲁攻打临江寨正急,蒲察胡盏已逼临洮之下。关师古当机立断,分兵两路,自引李进、戴钺前去救宕昌寨,命刘戩引偏军,驰援临洮,缓解腹背之患。

是日,风雪大作,山道崎岖,军士以甲作蓑,马嘶如号鬼神。

至临江寨外,只见黑旗金兵列阵如林,鼓角齐鸣,旌旗招展。一员大将立于阵前,高大威猛,铁甲乌黑,头戴牛骨之盔,盔上生出两支尖角,角端悬挂双尾,毛发随风飘扬,状如魔神。其刀长丈余,寒光闪闪,坐下赤马如火,便是阿勒根没都鲁也。

阿勒根见宋军列阵,拍马前出,大喝一声,声震雪林:「阵前何人?可是号称秦州虎将的关师古?」

关师古拍马出阵,端坐鞍上,昂然道:「正是本将,汝这蛮酋,敢问我名,想来是特来送死?」

阿勒根没都鲁仰天大笑,勒马横刀,拍刀背而道:「俺阿勒根没都鲁,乃是黑旗中横扫三关的战将。听你屡破齐军,生出个斗勇之意。今日且试你刀上功夫,看你是英雄,还是谣传!」

关师古冷哼一声,怒道:「你这腥臭胡虏,辱我中华,敢犯我疆土!你这副破骨破角的牛头盔,待我取下来煮了给马吃!」

言罢跃马扬刀,直奔阵前。

阿勒根没都鲁亦不示弱,舞刀跃马,冲将过来。

两军未及交锋,二将先战于阵前。马蹄碎雪如鼓点,刀光霍霍似寒星,风雪漫天,两将奋战,转战百合。观战将士,皆目眩神摇,喝彩连连。

关师古刀势凶猛,连环急劈,刀刀欲取要害。阿勒根没都鲁力大如牛,刀刀封架,气势雄浑,竟无惧色。二人战到酣处,雪地被踏成泥泞,白气蒸腾如烟云。左右军士竟无一人敢近,生怕误伤。

战至百合,关师古心知敌势未退,遂施一计。忽作败走之状,勒马回鞍,拖刀而走。

阿勒根没都鲁喝声:「休走!」催马奋蹄追来。

其性直鲁,不辨真假,见关师古背影摇曳,竟抬刀便砍。马头才到马尾之际,忽见关师古于马背上霍然回身,借马力疾转,半空抡刀斜砍下来!

「看刀!」关师古怒喝如雷。

阿勒根没都鲁猝不及防,急举长刀横格,然关师古这刀去势如雷,力沉千钧,只听「铛啷」一声,阿勒根没都鲁被震得虎口迸裂,长刀脱手,几欲堕马!

他大惊失色,知遇强敌,勒马狂奔,逃回本阵。

关师古不待喘息,见敌阵溃散,大喝一声,拍马提刀,奋勇追赶。两员副将见主将受伤,欲挺身拦阻,双双拍马来迎关师古。只见关师古目如电火,刀似霜寒,马头才交,寒光一闪,二将尚未举刀,已被斩落马下!

宋军士气大振,高呼「总管威武!」纷纷鼓噪杀进。

关师古直冲金军队中,如入无人之境。只见他左右开弓,大刀横扫,军士披靡。金兵本已惊惧,如今主将溃败、副将授首,更无心恋战,一时旌旗东倒西歪,甲士呼号逃奔,兵刃满地,尸横雪中。

阿勒根没都鲁见势不支,捂住流血之腕,勒马远遁,弃甲曳马,狼狈遁入山野。

李进、戴钺奋勇欲追,大呼:「将军且看,我等愿率轻骑,斩草除根!」

关师古勒马停刀,厉声喝止:「且慢!」

李进勒马回问:「总管何故不乘敌溃之时,掩杀尽之?」

关师古举刀一指北山,沉声道:「没都鲁虽退,然宕昌寨尚有一股金军。若贪一时之胜,弃民不顾,是匹夫之勇也,非将帅之略!」

众将一听,皆躬身称「将军高义」。

关师古即于阵前传令道:

「戴钺引军五千,绕道东岭,攻宕昌寨金军,务于明日申时之前解围!」

「李进引军五千,自临江西出,奔良恭镇,破齐军辎重营地,断敌后路!」

二将抱拳齐应:「喏!」即刻整军出发,雪中行军,悍勇如常。

关师古则亲引主力,入驻临江寨,下令修治栅栏、分赈粮秣,慰劳守军与乡民。临江百姓素知关将军仁勇兼备,闻其亲至,如见神明,皆扶老携幼,夹道跪迎。关师古不受拜,命随军医官巡视乡寨,施药救治,开仓赈米,军民皆感其德。

当夜风雪未歇,军营内炬火不灭。关师古披甲坐帐中,手捧地形图,与刘戩、参军寇思道密议诸路形势。

次日午后,探马飞报:

戴钺兵至宕昌,夜半翻岭,乘敌不备,一鼓攻破金军外营,金兵惊惧弃寨奔逃,守将被擒,其余就俘者三百,斩首八百,宕昌得复。

又有捷报飞至:李进于良恭镇设伏破敌,一把火烧尽齐军辎重,斩其守将一员,夺马百匹、甲五百领、粮秣三千石,齐军断粮,不战自退。

关师古览捷文,拍案称赞:「李、戴之勇,吾之两翼也!」

即遣人飞奏成都行在,奏捷于朝,并表请增兵良洮之地,以为北御之屏。

帐下将士无不振奋欢呼,众人皆言:「主将智勇俱全,所向披靡,此战胜也!」

是夜,风止雪霁,明月当空,关师古立于寨楼之上,遥望北岭残雪,叹道:「战虽胜,敌未灭,胜不可骄,骄则必败。明日再议秦州调兵之策也。」

关师古正自振旅整军,忽粮草官慌慌来报:「军中粮储将尽,将士已有怨声。」

关师古转喜为愁,长叹一声:「自去年正月我破河州以来,屡向宣抚司乞粮不应,将士冻馁交加,如今再无支撑之力,叫我如何守地?如何与金贼苦斗!」

数日之内,军中只得减粮度日,将士食不果腹,渐有骚动之声。关师古面沉如水,召李进、戴钺、刘戩等入帐商议。

李进曰:「不若出兵掩袭敌境大潭,彼处为金军粮道中转,或可一解军中之饥。」

关师古即拍案决策:「我等本守边之师,今却为乞粮之兵。既上不赐粮,惟有自取!」

是夜,关师古披甲登骑,率所部万人,直扑大潭县。伪齐守将素惧其名,远望「掩月刀」旗下旌旗飞扬,竟不敢应战,尽数退保秦州,临走前或焚仓毁井,或劫粮而逃,弃城而去。

关师古虽得大潭,然城中仓廪俱空,所得粮不过残余之数十石。关将军默然不语,踱步而出,仰天长叹:「饥兵难持,岷地不可久守。」

翌日,令军分路搜索粮秣,长道、花石亦无所获。关师古遂召众将议曰:「金贼掠我之地,夺我之食,今我兵已困厄之境,若不主动攻敌、夺粮解困,来年春战焉能再起?」

即日传令拔营,亲统大军北上,掩杀秦州甘谷县。此地乃金人粮道之咽喉,驻有镶黑旗汉军两万,统将为慕容氏兄弟:兄慕容洧、弟慕容洮,俱以富平旧将降金。

两军甫至甘谷之外,阵列整齐,三通战鼓,旌旗如林。

慕容洧拍马出阵,大喝:「关师古!你本驻守熙河,为何犯我大金疆界?」

关师古勒马高坐,怒声道:「匹夫!你甘为叛贼,称金为主!秦凤之地原属我大宋,你等附敌投降,致使五路沦陷,万民涂炭,尚敢问我何来?」

慕容洧冷笑一声:「赵老九无能,张浚昏庸,五军俱败于富平,赵哲功高震主竟遭斩首,刘子羽奸狡,孙恂虎视,吾等若不自保,焉能幸免?人心尽失,非吾之罪!」

关师古默然片刻,转而喝道:「你们既有冤屈,本将亦不苛责。若献粮与我,我自退兵,不再相攻。」

慕容洮拍手大笑:「原来你来讨饭!你那皇帝不给你粮,倒跑来我处要?我这粮宁喂狗,也不与关师古!」

关师古咬牙大怒,大喝:「狗贼猖狂,拿命来!」

言罢飞马出阵,抡起掩月刀,直奔慕容洮来。

慕容洮也不示弱,提刀来迎。二将马战二十余合,枪刀声震,飞雪乱舞。关师古技高一筹,刀风带起雪尘扑面,慕容洮臂膀酸麻,渐渐不支。慕容洧恐其弟败亡,亦举刀突入,双战关师古。

关师古沉腰运气,以一敌二,丝毫不乱,又斗三十余合,忽喝声震天,刀风翻涌,慕容兄弟终觉力怯,拨马败走。

关师古大笑:「二贼休走!」拍马紧追,李进、戴钺率兵横击,军鼓擂擂,旌旗翻翻,汉军旗金兵大败,被杀千余,俘获甚众。

金军败走,甘谷县再无守军,关师古趁势拔寨而入。

入城之后,得仓廪三座,粮草数百石,大喜过望。即下令封存,先赈前军,后补后队,众军欢呼曰:「我主不但能战,尤知体恤我辈!」

刘戩悄声对关师古道:「大帅此计虽险,然破敌得粮,一箭双雕,实为奇策!」

关师古叹道:「兵无粮不立,国无信不兴。若再不顾将士死活,我纵有十万之军,又何用焉?」

是夜风雪初歇,宋军稳扎甘谷,旌旗整肃,百姓安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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