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岱舆(1 / 1)
刺骨的寒冷与咸涩的海水味骤然消失。史天赐从混沌的溺水窒息感中挣扎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温润如玉、散发着淡淡暖意的白色沙滩上。空气清冽纯净得不似人间,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涤荡着肺腑的浊气,带着难以言喻的草木芬芳和一丝……奇异的硫磺气息?他挣扎着抬起上半身,环顾四周,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夺去了心神,忘记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天空并非凡间的蔚蓝,而是一种深邃、纯净的琉璃紫色,无日无月,却流淌着柔和均匀、无处不在的乳白色光辉,照亮了整个世界,不见丝毫阴影。巨大的、形态奇异的七彩祥云缓缓流动,仿佛凝固的琉璃天河。
眼前也并非连绵的山脉,而是无数大小不一的岛屿、山峰悬浮于空中!它们并非岩石构成,而是通体晶莹剔透,宛如巨大的水晶、翡翠、玛瑙雕琢而成。山体内部流光溢彩,仿佛有生命的脉络在其中搏动。清澈的瀑布从悬浮山边缘无声倾泻,落入下方同样悬浮的、如同巨大翡翠圆盘般的湖泊中,却不见丝毫水花溅起。
沙滩上的“沙粒”细看竟是细小的、温润的白色玉石,自己的两个手下正躺在几块木板残骸之中。奇异的植物随处可见:叶片如同燃烧火焰般赤红跳动的矮树;枝干如黄金般璀璨,结着散发星辉般蓝紫色光芒果实的巨木;更有巨大的、形似莲台的紫色花朵,花瓣层层叠叠,中心吞吐着氤氲的雾气。空中,一些半透明、形似仙鹤或飞鱼的灵禽优雅滑翔,发出空灵悦耳的鸣叫。
万籁俱寂,唯有风声、水声和灵禽的清鸣构成天籁。
“湛卢!湛卢在哪!”史天赐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寻找那湛卢宝剑,他体内残存的内力竟不由自主地加速流转,向着那堆残骸爬了过去......
史天赐带着几名剩余的手下在宛如迷宫的悬浮山岛间跋涉,手下轮流背着他,而他的手中正死死攥着那把剑鞘已然破损的湛卢。
“尊主,此处到底是哪里?”背着史天赐的一边走,一边问道。
“看着宛若仙境,难道我们已经死了?”另一名手下望着眼前的情景,不可思议的说道。
“我们死了也来不了这样的地方,我曾听说海山有仙山。”史天赐毕竟闯荡江湖、征战沙场多年,见识非同一般,“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五山之根无所连箸,常随潮波上下往返,不知踪迹,莫非我们便是来到了这五座仙山之一。”
“既是仙山,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仙人!”
“仙不仙人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先填饱肚子!”
“前面那座山上似有神树果实,我们且先过去看看。”
好不容易来到山顶,几人却被眼前的一座巨大的宫殿群落震撼的瘫软在地。宫殿群在云气中若隐若现,玉质的外墙反射着温润又明净的光彩,飘飘渺渺、似有似无。
宫殿群落之中,一座大殿高耸,殿前玉阶千级,两侧的盘龙石柱上巨龙鳞爪飞舞。宫阙周遭,遍植奇花异木,枝叶间流转着莹莹光华,有奇葩绽放,亦有珠果垂坠。
海几人目眩神怡,挣扎着向玉石阶爬去。
风裹着咸腥气,骤然静止了。
“有人吗?”好不容易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大殿里却空无一人。
史天赐几人的声音在巨殿里孤零零地回荡,散入高不可测的穹顶深处。那穹顶非金非木,剔透如凝固的寒泉,映出外面缓慢流动的、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殿中数十根合抱粗的玉柱兀自散发着暖意,柱身雕刻的奇兽眼珠嵌着流转微光的矿石,默然俯视着这些不速之客。空气里漂浮着一种极淡的、类似陈年檀香混着冷雪的奇异气味,却不见香炉。殿角,一架无人拨弄的玉编钟,竟幽幽地自行鸣响着几个单调而清越的音符,更衬得此地一片死寂。
“若真是仙宫,为何无仙,也无人?”史天赐望着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前庭,正自狐疑,已有手下摘了不知名的果实送到面前。
“宗主,快吃些东西!”史天赐早已精疲力竭,饥肠辘辘,也顾不得这果子能不能吃,先入口了再说,一股清甜的汁液流入喉间,精神顿时舒服了不少。
几人稍事休息,继续往殿宇深处前行,那被重重高台拱卫的核心之地,更是空得令人窒息。唯有中央一方巨大的水池,池水并非凡水,色泽如融化的青玉髓,水面凝然不动,一丝波纹也无,倒映着穹顶流动的灰云,像一只冰冷的巨眼。池畔,散落着几只蒲团,其中一只尚有余温,旁边还搁着半盏清茶,碧绿的茶叶沉在盏底,一缕若有若无的热气,正极其缓慢地逸散。
“果然有人!”史天赐的心猛地一沉,警惕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自身后巨大的盘龙柱阴影里传出,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填满了这死寂的殿堂:
“什么人?”
背着史天赐的手下霍然转身,只见那粗壮得需数人合抱的蟠龙玉柱下,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不过七八岁孩童模样,一身素净得近乎寡淡的葛布短衣,赤着双足。面容是孩童的稚嫩,可那双眼睛——乌沉沉的,深不见底,仿佛沉淀了千载光阴的深潭,望之令人心魂微悸。最奇异的,是他敞开的衣襟下,心口位置,深深嵌着一块东西。非金非玉,棱角嶙峋,通体呈现一种半透明的、混沌的灰白色泽,此刻正从内部透出柔和却极稳定的光晕,如同在胸腔里点燃了一盏小小的、活着的灯。光芒映着他苍白的皮肤和过于沉静的脸庞,透出一种非人的质感。
“我们是行商的旅人,在海上遭遇风暴,醒来时便已身处此地,还望小神仙指点迷津!”
“我不是神仙,我只是给神人们炼丹的。”
“神人们在何处?”
“他们都归天去也。”仙童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日常小事,“时候到了,便都走了。”他微微仰头,望向那水晶穹顶之外缓缓流淌的浓云,“仙山靠岸,灵枢倒悬。仙人们怕被打扰,每到这个时候,就先行离开了。”
“靠岸?灵枢?”史天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环顾这宏伟得不似人间造物的宫殿,“这……仙山福地,怎会靠岸?”
仙童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只余一片亘古的寂寥:“仙山?福地?”他缓缓摇头,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无声地踱了两步,心口那块灰白晶石的光芒随之明暗流转,“不过是块大些的残骸罢了。”
他抬起小小的手,指向脚下光可鉴人的云纹地面道:“上古之时,天倾西北,地陷东南。神魔方舟撕破苍穹搏杀……此山,便是那场大战遗落的一角残骸,裹挟着亡者的不甘与破碎的法则,坠入这无垠海渊。”他的指尖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量,随着他的话语,那青玉髓般凝滞的池水中心,竟无声地旋起一个微小的漩涡,深不见底,隐隐有金铁交鸣与嘶吼的幻听从中渗出,又迅速消散。
“残骸?”史天赐难以置信,目光扫过那些温润生辉的玉柱,雕琢着玄奥符文的墙壁,“那这悬浮之力……”
“寒水承其重,幽火举其轻。”仙童的语调依旧平板,却字字如重锤敲在史天赐心头,“此乃维系这残骸不坠、漂浮千年的秘术根基。”他心口那块混沌晶石的光芒骤然明亮了一瞬,仿佛在呼应这古老的名讳,“寒水,非世间之水,取极渊玄阴之精,凝而不散,重逾万钧,托举残骸于深海之上。幽火,亦非凡火,乃虚空寂灭之焰,灼而无温,其性至‘轻’,排斥大地引力,使残骸得以悬空。”他顿了顿,那深潭般的眸子望向史天赐,带着一丝洞穿世事的了然,“此二力,相克相生,需得精妙平衡,方能维系此间不坠不落。而这平衡,最忌的,便是靠近那充斥浊气与无数生灵欲念的…陆地。”
“有些仙人不喜仙界的等级尊卑,便在此处清修,图个自在。只是这仙山无根,在海上漂浮,时不时便会飘到距离陆地很近的地方,陆地浊气入侵,便会影响寒水与幽火之力的平衡。仙人们此时便会离去,待到仙山再次远离陆地的时候才会再回来。”
史天赐还在想着仙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宏伟的宫殿发出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呻吟,仿佛沉睡的巨兽在痛苦中痉挛。殿顶簌簌落下细小的玉屑和尘埃,那池凝滞如镜的青玉髓池水,骤然沸腾般翻滚起密集的气泡,咕噜作响,颜色也变得浑浊不定。更惊人的是,四壁、穹顶,那些原本温润内敛、仿佛只是装饰的云纹矿石,骤然活了!
无数道细密的流光在矿石深处奔涌、碰撞,如同被惊醒的亿万只萤火虫。灰白、淡金、幽蓝、暗紫……各色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交织成一片混乱而壮丽的光海。在这狂暴的光流冲刷下,墙壁上那些原本静止的、繁复玄奥的天然纹路,竟如同被无形巨手拂去尘埃,骤然清晰、立体起来!无数古老、扭曲、蕴含着天地至理的符文在光流中凭空浮现、流转。时而勾勒出冰晶凝结的玄奥轨迹,时而描绘出火焰扭曲跳跃的虚无形态。
“终于来了”仙童那张始终无波无澜的小脸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史天赐和手下们虽然身经百战,但也从未见过如此情景,正不知所措时,只见小仙童将胸口那块混沌晶石取下,向着空中一抛。那冰晶瞬间化作半圆形的透明屏障,将仙童和史天赐几人罩在了下面。
玉屑和矿石纷纷坠落,却伤不到众人分毫,史天赐抬头,但见四壁疯狂流转的光之图谱,指向其中最为狂暴、也最为核心的两股力量洪流——一股如万载玄冰凝结的锋利轨迹,冻结万物;一股似无形之焰扭曲跳跃,焚烧虚无。“寒水凝锋……幽火焚虚……!”
史天赐的意识与身体陷入双重极限的混沌边缘,眼前是决堤的冰河与奔涌的熔岩,耳中是法则崩裂与重构的轰鸣。内力不由自主的在奇经八脉中穿行,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也带来冰与火交织的、毁灭性的力量感。这力量狂暴而陌生,在经脉中左冲右突,亟待一个宣泄的出口。
就在史天赐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被这两种力量撕裂之时,天地的晃动渐渐平复下来。
仙童眼中的不安也随着这平复消失不见,他伸手一抓,冰晶再次回到他的手中,重新嵌于心口。
“幸好这次离陆地不算太近,不然我们和这宫殿都难逃一劫。”仙童看了看几人,转身打算离去,“你们快些走吧,若再离得近些,难逃一死;若离得远了,你们也回不去了。”
“在下双腿残废,想离开又谈何容易。”史天赐匍匐在地,向着仙童磕头如捣蒜般的说道,“小神仙法力无边,不知可否救救在下!”
“我都说了我不是神仙,更不会治病救人!”仙童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史天赐,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忍,“看你可怜,后山的山腰有个丹阳洞,洞里有些炼丹剩下的残渣,你们若有缘寻着,或可解些病痛。”
仙童说完,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抽去了脊骨。他小小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仿佛一张被风吹拂的薄纸,消失不见。
史天赐等人膝行匍伏、精疲力竭的在半山的森林里找到了一座完全由赤红色暖玉构成的洞府。洞府内陈设古朴,只有一座非金非玉、通体紫气缭绕的巨大丹炉矗立中央。丹炉下方并无火焰,炉体也早就凉了很久。炉壁上天然生成无数玄奥的符文,此刻正缓缓流转,仿佛呼吸。
丹炉中并无丹药,想是神仙们都已经带走了。只有丹炉旁的石台上,还遗存着一些紫色的残渣,隐隐的散发着特殊的香气。
史天赐几人急不可待的将药渣收集起来,每人分食了一些,入口的那一刻,一股滚烫灼热、却又带着无尽生机的洪流直冲而下!
洪流所过之处,史天赐原本坚韧的经脉、骨骼、血肉仿佛被投入了比神火河更炽热的熔炉!剧痛远超之前引火入体百倍!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从内到外都在被彻底焚毁、分解!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化为灰烬时,那灼热的洪流中爆发出无穷的紫色霞光!霞光所至,被焚毁的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新生的经脉宽阔坚韧如大江河道,骨骼晶莹剔透如紫玉琉璃,五脏六腑被紫气包裹,生机盎然!
体内原本的内力,在这股造化之力的推动下,疯狂暴涨、凝练!赤金与琉璃蓝的火焰不再泾渭分明,而是彻底交融,化为一种深邃、内敛、却蕴含着毁天灭地之威的暗紫色神火!这火焰温顺地流淌在新生的经脉中,如臂使指,仿佛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不知过了多久,史天赐睁开双眼,眸中紫金光芒一闪而逝,随即归于深邃。他努力动了动下半身,却依然没有知觉,然而他知道,自己的功力已臻至一个前所未有的玄妙境界,远超凡俗武学所能到达的极限!
又过了一会,两名手下也悠悠的醒来,同样感觉体内力量奔涌如海啸,举手投足间仿佛能引动天地之力。
他来到丹阳洞外,远眺漂浮的群山,史天赐心中再无初临时的惶恐,只有一种掌控力量的平静与对这神秘仙山的深深敬畏。海难将他抛入地狱深渊,却又将他推上了这凡人梦寐以求的仙境之巅。前尘往事如烟,此刻,他是神火之主,暗紫色的火焰在他掌心无声燃烧,映照着他深邃而坚定的目光。下一步,是探索这仙山的奥秘,还是寻找归途?
不,他还不能走,他要把自己的血池神掌和血影魔刀的功夫和在这仙山获得的造化之力结合起来,重返人间的时候,他要横扫所有的对手,包括李乐山。
史天赐下定决心,带着手下继续前行,寻找适合修炼之地。遵循着空气中那股越来越炽热、越来越吸引他们的硫磺气息前行。时间感已然模糊,不知多久几人来到一处巨大的、仿佛被巨斧劈开的山谷入口。
踏入谷口的瞬间,景象剧变!
谷中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粘稠如岩浆、却呈现出纯净赤金与琉璃蓝交织的奇异火焰!它们无声地“燃烧”着,没有凡火的浓烟与爆裂,却散发出足以熔化金铁的恐怖高温,空间都因高热而微微扭曲。火焰河两岸,生长着无数通体赤红、形似珊瑚的晶体植物,它们仿佛在汲取火焰的力量,散发出灼目的红光。
空中,有纯粹由赤金色火焰构成的飞鸟在盘旋;岩壁上,有流淌着琉璃蓝火焰、形似蜥蜴的小兽在爬行。它们对史天赐一行的到来并无惊恐,也不逃散,只是用纯粹由火焰构成的眼睛好奇地打量。
空气中充满了无形却清晰的“声音”——那是火焰本身的脉动、低语、咆哮与歌唱!它们并非人言,却直接作用于灵魂,充满了狂暴、炽热、毁灭与……新生的力量。
“神火!”史天赐头痛欲裂,仿佛灵魂都要被这纯粹的火之意志点燃、同化。
就在他几乎要被火焰意志吞噬时,谷地深处,一块形似巨大莲台的赤金色晶石上,一道虚影缓缓浮现。那并非实体,而是纯粹由精纯火焰构成的人形,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双仿佛蕴含宇宙星辰生灭的眼眸注视着史天赐。
史天赐不清楚所见是否为自己的幻想,但他知道,这里,便是他的修炼之地。
史天赐在虚影的指引下,开始了非人的修炼:
史天赐盘坐在靠近火焰河的晶石上,忍受着恐怖的高温炙烤,全身衣物瞬间化为飞灰,皮肤龟裂焦黑。他摒弃一切杂念,运转“神火”心法,将心神沉入周围狂暴的火焰意志中,不再抗拒,而是尝试理解、沟通、共鸣。最初,他无数次被火焰意志灼伤精神,痛不欲生,几乎化为焦炭。
当他终于能与最微弱的火灵建立一丝联系时,虚影引导他将一缕最精纯的琉璃蓝火焰引入经脉!那感觉如同将烧红的烙铁塞入血管!史天赐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全身经脉如同被撕裂、焚烧。他依靠“神火”心法,以自身意志强行引导、安抚这缕异火,在毁灭性的痛苦中艰难地运转周天,将火灵之力一丝丝炼化。
随着炼化深入,他对火焰的掌控力增强。虚影要求他操控谷中火焰,凝聚成各种形态:火鸟、火莲、火焰长矛……每一次尝试都是对意志和内力的巨大消耗,稍有差池,凝聚的火焰便会失控反噬。他的身体在一次次的灼伤与新生中变得坚韧,皮肤下隐隐流动着赤金与琉璃蓝交织的光芒。
史天赐赤身裸体、全神贯注,心神与整个神火谷的火焰意志融为一体,不再是驾驭,而是共生!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是火焰,火焰就是他!他不再感到灼热,只有一种磅礴无匹的力量在体内奔涌。他顺势将血池神掌的招数使出,掌风夹带着火焰、熔岩,像一条巨龙在山谷中腾跃,那巨龙又将火焰和熔岩尽数吸收,不断膨胀,瞬间击穿了头顶的岩壁,一飞冲天。
“恭喜尊主,神功大成!”两位手下已在洞口守候多日,见火龙飞升,知道大功告成,急忙进洞来向史天赐道喜。
“是时候离开了,若是仙人们回来,我们就未必走得了了。”
二人应诺,背着史天赐下了仙山,再次来到他们被冲上岸的沙滩边。
“你二人倒也没有闲着,甚好,甚好!”原来沙滩上已经用棕榈树干扎好了一支很大的木筏,木筏上还放着不少的水果,足够几人在海上漂流食用。
“这是什么?”上了木筏,史天赐却发现除了水果,木筏上还堆着成片成片的白色晶石。
“回禀盟主,这些便是那日宫殿里落下的云矿玉石。盟主修炼之时,我二人又回到殿中捡了一些回来,盟主别小看这些玉石,你摸摸看!”
手下拿起其中一块玉石递在史天赐手中,史天赐用手掂了掂,轻若无物,竟似云朵一般。
“此物有何用?”
“尊主别小看此物,我们这几日扎这木筏,都是用此玉石作为刀具砍伐林木,其锐利可是超过属下用过的任何神兵利器。”
史天赐心头一动,抽出湛卢宝剑与那玉石相击,一声清脆的铿锵悠鸣,二者都是毫发无伤。
“真是天助我也,有了此物,或可号令武林,复国有望!”
“尊主天命所归,可汗千秋万代!”
西南风起,将木筏带离了仙山,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木筏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枯叶,在墨黑沸腾的海面上狂乱地颠簸、抛掷。粗粝的绳索吱嘎作响,仿佛随时会绷断,将这微不足道的承载物彻底扯碎,沉入深渊。浪头如山,裹挟着震耳欲聋的咆哮,一次又一次地撞上来,冰冷咸腥的海水兜头浇下,几乎令人窒息。
就在此时,一个前所未有的巨浪在木筏前方急速隆起,像一座移动的、崩塌的黑色山峰,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轰然倾轧下来!海水倒灌,阴影瞬间吞噬了仅存的微光。
“开——!”
史天赐坐在木筏上一声断喝,仿佛并非出自喉咙,而是从胸腔深处炸裂出来。他双掌猛然向前平平推出,动作看似缓慢,却带着一种撕裂空间的决绝。没有耀目的光华,但掌锋所向,那排山倒海的巨浪中心,竟如同被一条火龙硬生生的狠狠撕开!水墙发出沉闷而痛苦的“嗤啦”裂帛声,硬生生向两侧翻卷、溃散,显露出一条狂暴却勉强可容木筏穿行的、短暂的水道!
木筏上的云矿正隐隐透出几缕奇异的、幽蓝色的光芒。那光芒微弱,带着一种冷硬而顽固的质感,在昏暗的风暴中诡异地闪烁着。
这幽蓝的冷光与史天赐的双眼里面跳动的、尚未完全敛去的寒芒,如出一辙!一样的冰冷,一样的非人,一样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看!”手下嘶哑的喊叫撕裂了侯通混乱的思绪,带着一种绝处逢生的狂喜。
史天赐猛地抬头。只见前方翻腾不息的水天交界处,在风暴肆虐的灰暗尽头,一道深色的、起伏蜿蜒的轮廓,正顽强地穿透迷蒙的水汽和雨幕,一点点清晰起来。不再是海天相接的虚妄,而是真实的、坚实的大地!是海岸线!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海风刮过礁石的沙哑,却清晰地穿透风浪:
“回来了……”
两个手下则更加兴奋,齐声高喊着:
“我们终于回来了!这江湖,该换个主子了!”
“你二人也该换个名字了!”
“我们愿追随尊主,把这凡人的世界,搅他个天翻地覆!”
风浪声似乎在这一刻被彻底压了下去。史天赐的身影融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宛若那柄缓缓出鞘、浸染了幽冥之色的古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