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第393-394章 轻罚（1 / 1）
大炼房的禁制突然消散，青铜巨门轰然洞开，地火余温尚未散尽，众人一时间不知所措。
“走。“不知是谁低喝一声，数十名炼器堂弟子如潮水般退去，步履匆匆却鸦雀无声。
彭臻悄然松开了手，轻轻的拍了拍乔幼薇。
乔幼薇知道自己必须要离开了。
她瞥了一眼满地的金佛碎片，一切筹谋皆化一场空。
虽然什么都没有得到，但她却必须要逃。
不逃不行！
崇德派一定会调查大炼房突然关闭的原因。
乔幼薇并非家族子弟，不是修仙世家之人，这样的身份就很值得怀疑。
最关键的是她，拜入彭臻门下这一个多月以来，一直都在打听炼器堂各处的禁制，可谓十分可疑。
更何况在出手的前几日，她还让彭臻从戒律堂把魂灯取走。
她若待在宗门，迟早会被查出来。
既然要被查出来，还不如趁机离开，远走高飞。
山门外罡风凛冽。
乔幼薇解下腰间玉牌掷入深涧，听着它碰撞岩壁的脆响渐渐消散。
低空飞遁百里，乔幼薇又取出了自己的魂灯，将其彻底熄灭。
一株老松树下，云石真人在此已经静候许久。
乔幼薇落于他的面前：“弟子无能，没有完成任务，那金佛竟然自爆了……”
她将大炼房的情况娓娓道来，言语中满是遗憾。
“阿弥陀佛。“云石真人长叹一声，“这尊金佛承载了太多的往生因果，终究……与我佛无缘。“
……
崇德派。
峰顶祖师堂内，一盏紫金魂灯“咔嚓“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守灯童子惊恐地看着灯芯中那缕修行三百年的本命真火，竟化作怨毒的黑烟扭曲成骷髅形状。
“紫丹真人……陨落了！“
消息如惊雷炸响全宗。
这位从祖师堂下派的金丹巨擘，被沾染因果的佛门业火烧成了琉璃，最终化作了乌有。
大炼房中，戒律堂首座素心真人蹲下身，捡起了破损的“金佛残片”，仔细端详，她指尖青光闪烁，“南无门好狠的算计，竟然用因果业力灭了我派一位真人……“
天工楼檐角悬挂的青铜铃无风自动。
短短两年间，两位执掌天宫楼的炼器首座接连陨落，危险程度已直逼常年与魔修厮杀的执剑堂。
仙驼峰顶突然传来龙吟般的剑啸。一柄赤红飞剑破云而出，剑身上站着须发皆张的云霄老祖。
“南无门！尔等欺人太甚！今日贫道定要讨个说法！“
十余日后，云霄老祖阴沉着脸返回山门。
他自然不是去南无门找僧人拼命，而是去中州大周书院告状的。
大家都是名门正派，肯定不会打打杀杀，当然这口气必须要出。
中州大周书院的青玉案几上，南无门那位笑眯眯的胖和尚还在捻着佛珠：“炼器反噬自古有之，道友何故迁怒？“
云霄老祖破口大骂，最终却没占到便宜。
带着满腔不忿，回到了仙驼山。
在祖师堂的闭门大会上，青霄真人一掌拍碎千年阴沉木案，其声如雷霆：“大炼房的禁制无故开启又无故关闭，必是内鬼所为，给我查！“
……
紫丹真人陨落了一个月后，由戒律堂和执法堂组建的“办案团”，这才开始四处收集线索……
戒律堂祭出“照骨镜“将大炼房照得通明。
执法长老李青剑指划过镜面，浮现出当日景象：紫丹真人被黑色的焰火缠绕，焚烧成了琉璃，一个炼气期的女修士，在无人注意时候缓缓靠近，似有图谋，赤白的涅槃佛光出现，将照骨镜中的影像彻底消除，当影像重新显现之时，那一尊修复好的“药师金身佛”轰然爆炸，炸成了无数碎片。
“立刻去查这个女人是谁！”李青双目一瞪，迅速找到了破案的关键线索。
很快，这个女人的资料便被查得一清二楚。
“乔幼薇！“
李青和水君浩各自正翻动玉册。
两个月前，由执剑堂转入，献上重宝获得了炼器堂掌事彭臻的青睐，破例收其为徒，从而转入炼器堂，事发当日，便已离去。
可疑！
极度的可疑！
……
问心阁。
位于宗门刑堂，乃是宗门刑讯之地。
又被宗门修士称之为玄铁门。
玄铁门内，冰冷的气息顺着地面纹路蔓延。
彭臻坐在雕有镇魂符文的铁椅上，椅背两只青铜兽首正吞吐着青烟。
据说只要被审之人说谎，这青烟就会异动。
“她说是家传秘术……“彭臻的声音在寒铁回音壁间震颤：“那日她跪在我面前，当众献上《无相傀儡术》，我这才破格收她为徒。“
戒律堂执事水君浩手中的照骨玉简突然亮起，将当日的画面投射在墙壁上：正是彭臻当众收徒的场景，乔幼薇素手捧着的古籍泛着诡异紫光，四周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我看到其中'火灵傀儡'篇……“彭臻喉结滚动，“能以地火为引，炼出堪比筑基后期的护法傀儡……“
水君浩突然一拳砸在寒铁案几上，“砰“的一声震得屋顶悬挂的镇魂铃嗡嗡作响。
“愚蠢！素心真人已经看过了《无相傀儡术》，她说这傀儡术需配合佛门心法才能修炼！“
彭臻如遭雷击：“我……我被骗了……”
“你当然被骗了！真是愚不可及！”水君浩指着彭臻骂道
“我……我对不起宗门……我对不起首座！“彭臻颤抖的手抓住案几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水君浩冷峻的面容稍稍缓和，继续审问道：“事发前，你为何取走乔幼薇的魂灯？“
“她说要去东海采购星砂……“彭臻的眼眸中显出了回忆之色，“听说东海很诡异，我怕她出事，便想着把魂灯放在身边，出了事好去寻她，毕竟我身为师傅要尽到责任……我那徒弟钱雨棠失踪快两年了……至今都下落不明……“说到这里，彭臻潸然泪下。
他抹了抹眼泪，忽而痛心疾首的说道：“真是没想到，她……她竟然盗走魂灯！如此狼子野心！”
水君浩再一次恨铁不成钢的吼道：“魂灯被窃，为何不上报？“
彭臻再次哭嚎：“我上报了的！可当我上报之后，她就已经跑了……此事是我失察！我愧对宗门，愧对首座真人的提携，我愿受九幽寒狱之刑……“
此时陪审的执法堂修士李青压低声音传音入密：“君浩兄，这位彭掌事是宗门为数不多能够炼制法宝的修士，不可折损。况且……他也是受了蒙蔽。”
水君浩点了点头，随后厉声说道：“彭臻！这次你犯下失察之罪，宗门必有重罚，你回去等着吧。”
“无论宗门给出何种处罚，弟子都愿意接受。”彭臻恭敬行礼，随后踉跄走出审讯室。
当彭臻推开玄铁重门，门外天光如瀑，他下意识眨了眨眼。
“彭……彭师叔……“一声颤抖的呼唤传来。
炼器堂弟子王天磊正缩在门旁石狮阴影里，圆脸上油汗涔涔，将道袍前襟浸出深色水痕。
彭臻眉头微微一皱，故意装作不认识：“你是？”
“彭师叔，我是王天磊，范子墨是我的师傅。”王天磊连忙介绍道。
“哦……原来是王贤侄，不知有何事？”彭臻脸上堆笑询问道。
“敢问彭师叔，他们都问了些什么？”王天磊眼睛看向了身后的玄铁门。
彭臻神色一正，一脸严肃的说道：“这是宗门辛秘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不管戒律堂问你什么，你都要如实坦白，宗门……自有公断。”
话音刚落，两名戒律堂弟子不知何时已立在三步之外，玄色法衣上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王天磊。“左侧弟子掌心浮起一枚滴血玉简，“随我们入问心阁。“
王天磊不敢反抗，只能跟随着一起进入到了玄铁门。
半日之后……
王天磊被吊在“锁灵桩“上，两根透骨钉穿过琵琶骨，身上全都是被严刑拷打后的痕迹。
李青手握照骨镜展示着他们掌握到的线索：“大炼房的禁制明显被改动，而且当日是你当值，你作何解释？“
“弟子冤枉啊！“王天磊满口鲜血喷在照影壁上，“那乔幼薇虽然向我打听了大炼房的禁制，但我真的不是同谋……我是被冤枉的啊！“
“哼！冥顽不灵。“李青冷笑：“送去玄冰窟醒醒脑。”
“不！”水君浩摇了摇头：“此人满口胡言，没有一句话可信，我看还是去请玄冥真人，就说……有个炼气弟子需要搜魂。“
“搜魂！？”这两个字让王天磊彻底崩溃。
“我招！是我帮乔幼薇调换了大炼房的禁制符文！我什么都招！我签字，我画押！“王天磊撕心裂肺的大喊。
可惜没有用……
三日之后……
戒律堂。
“照骨镜“悬浮在大殿中央，镜面如水波荡漾，映出乔幼薇偷偷改换大炼房禁制的画面。
“证据确凿。“素心真人冷哼一声，“传令各堂，通缉乔幼薇！“
……
祖师堂内，九盏青铜古灯无风自动，灯焰在诸位真人威压下扭曲变幻。
“证据确凿，案情已明！“
“南无门此番算计，当真歹毒！“
“可恨那叛徒尚未伏诛！“
戒律堂明心真人手中玄铁戒尺血纹游动：“彭臻失察之罪，按律当废修为，逐出山门！“
玄风真人拍案而起：“荒谬！彭臻精擅洗炼之术，岂可因受蒙蔽便毁我宗炼器根基？“
“三百年前玄炼子之事……“明心真人冷声道。
“玄炼师叔是明知故犯！“玄风真人面露不悦，“彭臻不过是被叛徒蒙蔽罢了！“
堂内议论渐起：
“老祖都未明言惩处，我们何必……“
“若动辄废人修为，岂不寒了众弟子之心？“
“正是如此，此事不可妄断……”
众人目光转向素心真人。
这位戒律堂首座轻抚玉拂尘：“炼器堂掌事彭臻，因失察之罪，罚扣十年功勋点，十年内必须为宗门无偿炼制三件法宝，不可推脱。“
明心真人冷哼一声，显然对如此轻的处罚不甚满意。
但见其他真人都无异议，也只好作罢。
玄风真人暗自松了口气。
这样的处罚，既维护了宗门法度的威严，又保全了炼器堂的中坚力量，最重要的是，彭臻所在的彭氏家族，是钱氏的附庸家族，他自然要保！
决议既下，诸位真人各自散去。
玄风真人走出祖师堂时，正看见彭臻跪在殿外青石板上领罚。
“好好干。“玄风真人传音道，“宗门终究是惜才的。“
“多谢真人。”彭臻重重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石板。
……
数日之后……
凤鸣河上薄雾缭绕，晨曦映照下，彭臻与彭子峰并肩立于舟头，衣袂随风轻扬。
“臻弟，此次多亏钱家周旋。“彭子峰低声道，“待会儿见了钱族长，礼数要周全。“
彭臻微微颔首，显得十分谦虚。
钱府。
大厅之中。
檀香缭绕。
族长钱门景一袭绛紫长袍，正亲手斟着“凤髓茶“，茶汤澄金，隐约有凤凰虚影在盏中盘旋。
“彭贤侄此番逢凶化吉，实乃幸事。“钱门景将茶盏推至彭臻面前，笑意温和，“当日在祖师堂若非我们钱家大长老为你说话，恐怕后果......“
“钱世伯大恩，彭臻没齿难忘。“他起身长揖到底，“只是......废修为之议，究竟是何人主张？“
厅内倏然一静。
钱门景抚须的手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戒律堂明心真人，那老匹夫，向来严苛。“
他忽又笑道，“不过如今既已揭过，两位贤侄不妨考虑考虑我上次提的婚事？我那侄女......“
“世伯美意……“彭子峰一脸为难。
便在此时，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师父！“钱明浩匆匆踏入厅中，腰间悬着的飞剑尚带晨露。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撩起衣摆便跪了下去，重重叩首道：“师父！“
这一声“师父“叫得情真意切，彭臻心头一热，连忙伸手扶住爱徒双臂。
“弟子……弟子愧对师傅。”钱明浩依旧对他将彭臻秘术传给家族的是难以释怀。
“傻孩子。“彭臻轻拍他肩头，“为师既然将《清虚净灵手》传给你，自然也就允许你传下去。“
钱明浩低头不语，满脸愧色。
一旁的钱门景轻抚长须，感慨道：“明浩这孩子确实有孝心，可惜啊......天赋终究不及雨棠。我们钱家这一代，只有雨棠真正掌握了《清虚净灵手》的精髓......唉......“
他手中茶盏轻轻一转，青瓷映着烛光泛起涟漪：“两年前她不声不响就离开了，连留在家族的本命魂灯都带走了。“
彭臻眉头微皱：“这么说，钱雨棠是主动离开的？“
“不错。“钱门景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茶水溅出几滴，“那丫头性子倔，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彭臻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她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找回来。“
钱门景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彭贤侄既然如此看重雨棠，不如......待她回来后，老夫做主将她许配给你如何？“
彭臻闻言，神色一肃，郑重道：“钱前辈，此事万万不可。雨棠虽天赋卓绝，但终究是我的弟子，师徒名分岂能轻易逾越？修仙之人，更应持守本心，不可乱了纲常。”
钱门景却摆了摆手，笑道：“彭道友，你这话可就迂腐了。修仙界中，师徒结为道侣的例子还少吗？远的不说，就说本派的青鸾仙子，不也是先拜在其师门下，后来二人共参大道，成就一段佳话？更何况，雨棠那孩子心中早就对你有意？”
彭臻眉头紧锁，心中却不由浮现出钱雨棠那日自荐枕席的画面。
见彭臻沉默，钱门景又劝道：“你若实在不愿，那便娶我侄女如何？她虽无灵根，但性情温婉，容貌倾城，绝不会辱没了你。”
彭臻苦笑一声，拱手道：“前辈厚爱，彭某心领了。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寻回雨棠。我既为她的师父，自当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