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忘情酒(1 / 1)
仙驼山坊市,至臻楼内院。
丹炉紫烟袅袅,灵酒木香混着药草气息弥漫。彭臻立于玉案前,袖袍一抖,一枚毒囊悬浮而出。
“忘情酒需以毒囊为基,辅以断魂草、忘忧花、洗髓灵露三味灵药,文火淬炼七日。“彭来海沙哑道,“饮之者前尘尽忘。“
彭臻颔首:“开始吧。“
彭来海召出赤红丹炉“醉仙炉“,炉身酒纹微亮。彭英飞兄妹立即搬来青灵木与赤炎晶垒灶。
毒囊入炉,青白火焰骤起。彭英怡弹入断魂草时,炉中紫雾忽凝鬼面尖啸。彭臻袖中朱雀神火掠过,鬼面顿化飞灰。
待忘忧花入炉,火势蹿高三尺。彭来海急掐控火诀稳住丹炉。最后彭臻亲自倾入洗髓灵露,炉中酒液渐渐化作猩红。
七日后,一盏如血如泪的忘情酒终成。
彭来海沉声道:“她饮下此酒,便再不是之前的钱雨棠了。“
彭臻凝视酒盏,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归于沉寂。
“只有这样才能救得了她。”
……
密室深处,寒玉床上蜷缩着一道纤瘦身影。
钱雨棠双手死死扣着玉床边缘,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她身上素白的弟子服早已被冷汗浸透,凌乱青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听到石门开启的声响,她猛地抬头,原本清亮的杏眸此刻布满血丝,瞳孔深处隐隐泛着不祥的暗红。
“师......尊?“她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却在看清来人时骤然绷直了脊背。
彭臻执灯而立,昏黄的光晕描摹着他冷峻的轮廓。
他手中托着的玉盏里,血色酒液微微晃动,映出钱雨棠扭曲的倒影。
“魔念又发作了?“他语气平静,目光扫过她手臂上新旧交错的抓痕。
那些都是她清醒时自己留下的——每当魔念翻涌,她便用疼痛来保持最后的理智。
钱雨棠仓皇地拢了拢衣袖,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开口:“弟子......能撑住......“话音未落便闷哼一声,整个人蜷缩成团。
彭臻将玉盏放在案上。
酒液轻晃,荡开一圈血色的涟漪。
“这是忘情酒。“他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在讲解最寻常的丹方,“饮下后前尘尽忘,自然也会忘记魔功的修炼之法,虽然你身上魔性依存,但只要慢慢调养,终有康复之时。“
钱雨棠瞳孔骤缩。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弟子……不配用这等灵物……“她低着头,一滴汗珠砸在玉床上,“让弟子……自生自灭罢……“
魔念再次翻涌而上,她突然抓住彭臻的衣袖,抬头看着彭臻,楚楚可怜。
“雨棠。“彭臻突然唤她闺名,惊得她浑身一颤。
这个总是恪守礼数的男人此刻俯下身,墨色眸子里映出她狼狈的模样。
“执念化魔。“他指尖轻点她眉心,“你心里装着什么,魔念便以什么为食。“
“所以......“她惨笑出声,泪水混着血丝划过脸颊,“师尊是要亲手......斩了这份妄念?“
彭臻没有回答,只是将玉盏递到她唇边。
“弟子……饮了……“
猩红酒液入喉,记忆如潮水退去。
玉盏落地粉碎时,彭臻接住了她瘫软的身子。
石室外的海棠被风吹落,残红满地。
晨露未晞时,钱雨棠在陌生的雕花床上醒来。
“奇怪……“她盯着手腕内侧一道淡粉色的疤痕,指尖轻轻抚过微微凸起的痕迹。像是被利爪所伤,可她分明记得自己从未受过这样的伤。
铜镜前梳发时,木梳突然卡在了发间。
钱雨棠蹙眉去解,却在镜中瞥见自己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暗纹。
她慌忙拨开衣领,那些蛛网般的纹路却像错觉般消失了。
“雨棠。“
彭臻的声音惊得她失手打翻了胭脂盒。
朱砂色的粉末洒在裙裾上,像极了她梦中反复出现的血液。
“师、师尊早。“她手忙脚乱地行礼,发间的玉簪随着动作滑落。
彭臻抬手接住,指尖在簪尾的“棠“字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这才重新为她绾好青丝。
“穿好衣服,跟我回四灵斋。“
钱雨棠仰起脸,杏眸里浮着迷茫的水雾:“四灵斋是哪里?“
“炼器堂四灵斋。“彭臻替她拢了拢松散的衣领,“是为师居住的地方,也是你修行之地。“
“炼器堂?崇德派?“她突然按住太阳穴,“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
彭臻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没事,慢慢会想起来的。“
“我好像……“她迟疑地拽住师尊的袖角,“有个兄长?“
“嗯。“彭臻任由她抓着衣袖,“他叫钱明浩,是你们钱氏家族的族人,跟你一起拜入为师门下。“
穿过云桥时,钱雨棠总忍不住去摸手腕上的疤痕。
等到了四灵斋门前,正撞见一名玄衣男子在院中练剑。
见他们回来,那人立即收势上前:“师傅您回来了?“
“这一定是师兄吧?“钱雨棠眼睛一亮。
彭臻却摇头:“他叫赵寒,是为师后来收的弟子。“转头对那男子道:“赵寒,快叫师姐。“
“拜见师姐。”赵寒抱拳行礼。
“师弟,免礼。”
……
暮色四合时,钱雨棠坐在四灵斋的偏厅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青瓷杯壁上映出她迷茫的倒影,就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记忆。
外面风,刮掉了一片泛黄的落叶。
看到这一片落叶,她有些恍惚
“混……混元……”糕点从指间跌落,她猛地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彭臻的茶盏轻轻落在案几上:“赵寒,去把清心丹取来。“
待院中脚步声远去,钱雨棠已经蜷缩在蒲团上。
她感觉有千万只蚂蚁在骨髓里爬行,后颈处像被烙铁灼烧般疼痛。
那些消失的记忆化作扭曲的黑影,在识海里发出嘶哑的呼唤:
“用混元幡,召唤出金甲卫士,然后用那个……”
可她偏偏想不起具体的修炼之法。
“师……师尊……“她颤抖着去抓彭臻的衣摆,指甲将昂贵的云纹缎抓出裂痕,“我身上……有东西在咬我……“
彭臻单手结印,一道清心咒打入她眉心。
金光没入的瞬间,钱雨棠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这咒文非但不能缓解痛苦,反而像照妖镜般让那些蛰伏的魔影现了形。
“不是这样……“她疯狂摇头,发髻散落如瀑,“要更……更痛的才行……“
见弟子痛楚难当,彭臻广袖一展将其揽入怀中。
不料怀中人突然仰首,如月下幽昙倏然绽放,朱唇已渡来一缕暗香。
两唇相接处,魔气如丝如缕。彭臻只觉舌尖泛起灼灼刺痛,如饮辛辣之物。
钱雨棠喉间呜咽渐平,素手将师尊青衫攥出层层涟漪,恍若抓住苦海中的浮木。
彭臻垂目未拒。
他一身筑基期的法力自然不惧这区区练气的魔气。
魔功……他又不是没练过。
偏在此时,楠木门“吱呀“一声。
抱着玉瓶的赵寒僵在门口,三人视线交汇的刹那,钱雨棠齿间又溢出痛吟,竟当着第三人面将彭臻搂得更紧。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赵寒放下玉瓶,转身便走。
在离开时险些被自己衣摆绊倒。
怀中人突然剧烈抽搐,魔气如潮水般退去。
钱雨棠脱力地滑落,被彭臻及时揽住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