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箭竹新居（1 / 1）
晨雾未散时，彭臻便醒了。
他披上外袍走出临时搭建的木屋，晨风裹挟着陌生的咸腥气扑面而来。
站在箭竹山的山脊上，在晴朗天气里能隐约望见远处东海泛起的微光。
这个距离已是安全极限，再靠近海岸就太危险了。
“族长起得真早。“
彭来海从粮仓方向踱来，肩头沾着几缕谷壳。
这位五十多岁的族老两鬓斑白，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
彭臻望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微微愣神……
“第三批灵米都入库了？“彭臻接过泛黄的账簿。
“按您的吩咐，先紧着孩子们的口粮。“彭来海揉着后颈，指节处凸起的骨节像老树根般粗粝，“就是新鲜菜蔬实在难寻，几个小娃娃夜里做梦都在念叨窝心山的青笋。“
晨雾中，铁锅碰撞的声响清脆传来。
妇人们已在公灶前忙碌，柴火噼啪作响，大锅里杂粮粥翻滚着金黄的气泡。
不远处，赘婿刘铁山正带着十几个少年操练基础剑诀，木剑破空的“嗖嗖“声惊飞了竹林里的山雀，扑棱棱的翅膀搅碎了薄雾。
彭臻的目光扫过这片新开辟的家园。
粗粝的石墙上还挂着露水，新栽的箭竹在风中沙沙作响，一切都与窝心山的景致截然不同。
忽闻天际传来清越鸣响，似玉磬相击。
只见一架珊瑚红的云车破雾而来，车檐缀满贝壳风铃，在朝阳下泛着虹彩。
云车稳稳落在演武场上，惊得操练的少年们纷纷退避。
车帘掀起，一靛青长袍的男子跃下车辕。他身后跟着一妇人，发间别着枚红珊瑚簪子，正是凤尘宗宗主徐逸尘与其妻薛宝凤。
彭臻先是一怔，随即面露惊喜，大步迎上前去：“徐贤弟！“
徐逸尘朗声笑道：“听闻兄长迁居箭竹山，我夫妇特来道贺。我们两家都在东海之滨，相隔不远，往后咱们可要多走动。“
薛宝凤轻抚发间珊瑚簪，温婉一笑：“这是小妹亲手炼制的'海心丹'，可助族人抵御东海湿气。“
彭臻大笑着揽过徐逸尘的肩膀：“贤弟这般客气作甚！走走走，去我院子里，叙叙旧……“
……
演武场。
一帮孩子聚在一起。
“排好队！每人发个布袋！“
十七岁的彭小虎站在磨盘上，把旧衣服改成的布袋分给十几个孩子。
“听好了！“彭小虎大声喝道，沉稳的气势让所有孩子都竖起耳朵，“新鲜菜蔬不够，我们今天要去南坡挖些竹笋！“
六岁的彭小鱼踮着脚去够布袋，却被人群挤到最后。
“小不点就别去了。“另一位主人对着彭小鱼撇嘴，“你连锄头都拿不动。“
孩子们哄笑起来。彭小鱼抿着嘴不说话，趁人不注意偷偷拽走一个掉在地上的布袋。
“这边！这丛竹子底下有好几株！“彭小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十几个孩子立刻呼啦啦围了过去。
彭小鱼急得直跺脚，小身板在人群外团团转，却怎么也挤不进那群大孩子中间。
他只能眼巴巴看着彭小虎指挥着大家扳竹笋。
孩子们便分散开来，不亦乐乎，收获满满。
很快彭小鱼发现了一株足有他一半身高的粗壮竹笋。
“好大的笋子！“他眼睛发亮，四下张望却发现同伴们早已走远，欢笑声从远处的竹林间隐隐传来。
他搓了搓小手，张开双臂抱住那株粗壮的竹笋。
笋子冰凉湿滑，几乎和他的小身板一样粗。
彭小鱼咬紧牙关，小短腿蹬在潮湿的泥地上，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后拽。
笋子纹丝不动。彭小鱼涨红了小脸，又调整姿势，两只脚抵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整个身子几乎悬空往后仰。
“这次一定……行！“
突然“咔嚓“一声，笋根松动了一下。彭小鱼还没来得及高兴，脚下的石头突然脱落。
他抱着大竹笋向后栽去，小短腿在空中徒劳地蹬了几下。
“啊——“
大竹笋带着一大坨泥土轰然倒下，正好砸在彭小鱼身上。小家伙和竹笋一起骨碌碌往山坡下滚去。
“什么声音？“正在不远处采笋的彭小月猛地抬头。
“是小鱼！“彭小虎扔下手中的竹笋就往崖边跑。
孩子们纷纷围过来时，只看到斜坡上一道新鲜的滑痕，几片被压断的箭竹叶还在微微颤动。
浓雾弥漫的山沟里，隐约传来竹笋滚动的闷响，但彭小鱼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快回去找族长！“彭小虎的声音都变了调，“其他人不许靠近崖边！“
……
青石小院内，竹影婆娑。
彭臻正与徐逸尘对坐品茗，百年陈酿的醇香在晨光中氤氲。
薛宝凤指尖轻抚珊瑚簪，簪尾缀着的明珠随着她的动作流转出七彩光晕。
“族长！不好了！“
彭小虎跌跌撞撞冲进院门，衣襟上还沾着山间的露水。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彭臻剑眉微蹙。
“小鱼掉到南坡山崖下面去了！“彭小虎声音嘶哑，手指死死攥着衣角，“那崖底全是浓雾，根本看不清...“
彭臻霍然起身，腰间玉佩撞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兄长且慢。“徐逸尘广袖轻拂，“此地风水极佳，断不会出人命。“
薛宝凤朱唇轻抿杯中竹叶青，珊瑚簪上的明珠突然泛起微光：“彭族长无需惊慌，儿孙自有儿孙福。“
彭臻目光在二人脸上游移片刻，竟缓缓坐回石凳，对彭小虎摆了摆手：“你且带人去找找。“
彭小虎呆立当场，眼中的希冀一点点熄灭。
他望着三位长辈重新坐下笑谈举杯，喉头滚动了几下，终是转身离去。
跨出院门时，一滴泪水砸在青石板上。
山风呜咽，南坡山崖的老松在暮色中剧烈摇晃。
“小鱼——！“彭小虎的喊声在山谷间回荡，很快被浓雾吞噬。
他身后跟着三位族人，虽然都没有修为在身，但是身材健壮，腰间都系着结实的麻绳。
“再往东边找找！“彭小鱼的父亲，赘婿刘铁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神情显得颇为担忧，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这雾太邪性……“另一位族人也显得极为紧张。
玉皇蜂群在众人头顶盘旋，金色的翅膀划出凌乱的轨迹。
彭小虎不断掐诀催动灵力，可蜂群传回的感应始终空空如也——没有体温，没有心跳，甚至连一丝血腥味都没有。
“不可能……“少年死死攥着拳头，“明明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四人寻遍了山沟，始终一无所获。
彭小虎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都怪我……要是当时看紧点……“
“找到了！“
熟悉的声音让彭小虎猛地抬头。
只见刘铁山抱着彭小鱼从雾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