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第597-598章 癫剑谢沧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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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十余辆青木马车已列队完毕,车辕上悬挂的青铜铃在风中轻响,荡开一圈圈灵纹。

陈平垂首立于队尾,眼角余光却始终锁定前方那道赤红身影。

彭家炎一袭烈焰纹锦袍,腰间赤玉令牌灼灼生辉,步履间青石地面隐现焦痕。

筑基期的威压如熔炉般炙烤着四周空气,连拉车的青鳞马都下意识避开他三丈范围。

区区黄精紫芝,何须天灵根亲押?

晌午休憩时,陈平状若无意地凑近一名老仆,递过水囊笑道:“老哥,这批灵材瞧着比往日精细,莫非是送往某位大人物的?“

老仆咕咚灌了两口,抹嘴道:“哪有的事!都是药田里寻常货色。“见陈平仍盯着自己,又压低声音:“听说是红珠商会要的,具体作甚用,咱们这些跑腿的哪敢多问?“

……

是夜,篝火渐熄。

陈平假寐中忽闻衣袂破空之声。微睁眼帘,恰见彭家炎红袍翻飞,如一道赤虹掠向密林深处。

“跟上去必被察觉,不如……“

陈平轻启箱盖,百年黄精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陈平双指并拢抹过眼皮,眸中泛起青芒——“灵瞳术“下,药材灵气流转轨迹纤毫毕现,却寻不出一丝异常。

他合上箱盖,开始检查起其他的药材箱子……

待他几乎将所有的箱子都检查了一遍。

“怪哉……“他正欲翻检底层,忽觉后颈汗毛倒竖。

“你这人倒是细心。“

带笑的话语在耳畔炸响,陈平险些捏碎手中符箓。

转身时已换上惶恐神色,却见彭家炎不知何时立于三步之外,红袍下摆还沾着夜露,显然刚从林间归来。

“少、少爷明鉴。“陈平慌忙指向箱中灵符,“属下怕镇灵符效力不足……“

彭家炎微微颔首:“下次查验,记得先报备。“说罢拂袖而去,地上留下一串焦黑的脚印。

夜风呜咽,陈平这才发觉后背道袍已被冷汗浸透。

翌日清晨,驻扎了一夜的商队再次起程。

陈平这次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一路跟随着商队,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七日之后。

落星湾仙城。

陈平跟在车队末尾,目光扫过街道两旁雕梁画栋的商铺。彭家别院前,两尊石狻猊口中喷吐着淡淡灵雾,将朱红大门衬得愈发鲜艳。

“停!“领队修士抬手示意。

车队在朱漆大门前止步,门楣上“红珠商会“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

大门吱呀开启,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碧芸仙子身着月华锦,腕间金铃叮咚,笑靥如花地迎向彭家炎:“炎公子可算到了,妾身备了上好的云涧茶......“

陈平垂下眼帘。

那女子言辞间分明是在媚上。

彭家炎微微颔首,随她转入内院。

约莫半个时辰后,商会侧门突然洞开。

陈平瞳孔微缩——又一支完全相同的车队缓缓驶出,连车辕上的磨损痕迹都分毫不差。

唯一的区别是,这支车队的随行人员清一色都是彭家嫡系,为首的灰袍修士正是以沉稳著称的彭玄鱼。

“任务完成。“彭家炎不知何时已回到院前,抛给每人一个锦囊,“领完酬劳就回山庄复命。“

陈平掂了掂锦囊,十块下品灵石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这手笔确实阔绰……

待众人散去,陈平佯装离开,实则绕到城西的石桥上。

从这个角度望去,恰好能看到码头全景。

两支车队正在那里汇合,彭家修士将车队上面的货物一起搬上了两艘青鳞宝船。

“混货?”陈平喃喃自语。

毫无疑问魔修的违禁之物已经混上了船。

当宝船在暮色中启航时,陈平已化作一道水影融入河面。

水遁术激起的涟漪被刻意控制在船尾涡流中,完美地隐藏了行迹。

子夜时分,宝船偏离主航道,驶入黑水涧的支流。

陈平潜在水下,透过浑浊的河水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十余名彭家修士正在将陶罐转移到两艘乌篷船上。

每个陶罐经过时都会渗出诡异的黑红色液体。

半个时辰后……

陈平浮出水面后,他看着继续北上的彭家宝船,恍然大悟。

难怪每次宗门巡查都抓不到把柄,真正的“货物“早在中途就转移了。

彭家打着做正经生意的名义,运输着邪恶。

“倒要看他们究竟把邪物运到哪里去……”陈平循着血腥味追踪三里,终于在一处隐蔽的洞窟前停下。

五只人立而行的黑羊正在搬运陶罐,它们的蹄子踏在岩石上发出金属般的脆响。

这些黑羊无一例外散发着一股尸气。

这种邪羊魔尸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就在陈平思索间,其中一只突然扭头,月光照出它裂至耳根的血口。

那里本该是羊的吻部,此刻却布满倒刺状的獠牙。

“咩——嗷!“怪物发出的嚎叫让陈平浑身汗毛倒竖。

他急退时踩断的枯枝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霎时间洞窟内响起密集的蹄声。

逃出生天后,陈平靠在树上剧烈喘息。

影符在掌心燃起青焰,他将所见所闻尽数录入留影石中。

但就在最后一笔落下时,头顶树梢突然飘下一片焦叶——边缘还带着未熄的火星。

陈平的心沉到谷底。这片叶子上的火灵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炎少爷的火灵真气……“陈平喉头发紧,猛地抬头。

十丈外的树梢上,一袭红袍的彭家炎正一脸含笑的看着他。

“你是谁派来的?“彭家炎冷声问道。

陈平眼皮直跳,当即镇定下来说道:“莫问天!我是崇德派影堂正式弟子,还望道友莫做傻事。”

“哦……你以为搬出崇德派,我就不敢杀你?”彭家炎双目微眯,手中的七星火焰刀已缓缓出鞘。

“且慢。“一身灰袍的彭玄鱼突然出现,他的脸上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这位道友,我们不会伤你性命。“

陈平后背紧贴树干,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游移:“当真?“

“当然……尊驾乃是崇德派的正式弟子,影堂的修士,我们乃是崇德派的附属修仙家族,怎么能够对你动手?”彭玄鱼满脸笑意,挥了挥手说道,“你且去吧。“

待陈平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彭家炎手中赤焰暴涨:“为何放他走?“

“不要鲁莽!“彭玄鱼冷笑,“在这里杀人,可能会暴露黑水涧的位置。“

“为何?”彭家炎一脸疑惑。

“魂灯!”彭玄鱼简单的吐出两个字。

宗门的魂灯秘术,能够以阵法监控修士在何时,甚至何地陨落……

七十里外的山道上,陈平刚松了口气,突然眼前红影闪过。

彭家炎突然出现,一刀斩下……

……

箭竹山庄。

后山寒竹轩。

韩竹轩后有一间密室。

这里便是彭臻闭关之所,是整个彭氏家族,禁地中的禁地。

除了彭英怡之外,其他任何人不被允许进入此间。

原本已经毁掉的石室,已经重新修缮。

石室之中……

彭臻盘坐在玉髓蒲团上,黝黑的阴符刀横卧膝前。

刀脊上暗红纹路忽明忽暗,如同沉睡凶兽的呼吸。

借剑冢磨刀!

闭关调息的彭臻猛然睁眼,他抓起黑色石碑,五指骤然收紧。

剑意石碑迸发刺目血光,将他整个人吞没。

剑冢幻境!

腐锈的剑刃如同密林插满荒原,彭臻与他的阴符刀刚凝实形体,一道癫狂剑意已劈开血色苍穹斩落。

他仓促横刀格挡,四象罡盾尚未完全展开,整个人就被轰进剑冢山壁。

“咳...“吐出口中淤血,彭臻看着裂纹蔓延的刀身,反而咧开染血的嘴角。远处披发狂士的虚影正在重组,每一缕剑意都带着撕裂神魂的暴戾。

第二剑来得更快。

第三剑更癫。

第四剑时,彭臻的左臂齐肩而断。

第五剑,噗!

黑色石碑落地,彭臻猛然睁眼,七窍渗出的鲜血在玉髓蒲团上绽开朵朵红梅。

阴符刀发出哀鸣,刀身血纹黯淡如将熄的炭火。

“第五剑……“彭臻抹去唇边血迹,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方才幻境中那一剑劈来,他的刀罡如薄纸般被撕碎,整个人瞬间被搅成血雾。

在幻境中陨落,并不是毫无代价,神识受到重创,五脏六腑甚至会传来真实的绞痛。

黑石静静躺在竹地板上,石碑的表面竟然多了一道剑痕。

原本光滑的剑意石碑,其上已经有了五道斑驳的剑痕。

彭臻突然低笑起来。

这方神秘石碑竟能容他神魂入内与剑意对决,虽然每次都是惨败收场,但阴符刀的凶煞之气却在一次次生死搏杀中愈发凝练。

他清晰记得,这次足足撑到第五剑才败亡——而上回,三剑便溃。

“四象天罡,青龙挂帅!”

彭臻手掐道诀,天灵盖冲出一道青光。

虚空中苍龙显形,龙须垂落道道生机,缠绕着他受创的神魂。

青龙罡气特有的生生不息之意在经脉中流转,被剑气撕裂的识海渐渐愈合。

七日后的子夜,彭臻忽然睁眼。

檐外箭竹沙沙作响,他却不急着再入幻境。

指尖轻抚阴浮刀,回味着每次败北的教训。

彭臻的指腹摩挲着刀柄上经年累月留下的痕迹。

这把陪他杀生无数的宽背菜刀,此刻刃口正泛着饥渴的寒光。

他忽然咧嘴笑了,露出厨子特有的森白牙齿。

脑海中闪过万千刀影——剔骨时刀刃与关节的碰撞,剁肉时刀背砸碎筋膜的震颤,片鱼时刀尖游走于肌理间的精准。

多年庖厨生涯练就的肌肉记忆,在这一刻尽数苏醒。

黑袍猎猎作响,彭臻周身腾起浓重的血腥气。

这不是修士的威压,而是后厨里经年不散的荤腥味混合着屠夫特有的煞气。

寒竹轩内,彭臻第六次握住黑石。

指尖触及石碑的刹那,熟悉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剑冢幻境内,那道癫狂剑意如约而至。

“来得好!“彭臻菜刀横斩,刀势如剁排骨般顺着剑气纹理劈下。

刀剑相击的瞬间,他手腕突然一扭——这是片鱼时卸力的技巧。阴符刀擦着剑锋划过,在狂士左肩留下一道血痕。

但第八剑来得更快。

彭臻眼前一黑,再次被踢出幻境……

半个月以后……

竹帘外晨光熹微,彭臻盯着新增的剑痕怔怔出神。突然抄起菜刀,对着虚空连斩三百六十刀。

刀风将整间竹轩的竹器都削出平滑切口——就像切豆腐的刀工。

三个月后,第十二次入碑。

彭臻的刀法更加圆润纯熟。

剁、劈、削、片,每一式都带着后厨特有的狠辣。

这次他撑到第二十三剑,败北时狂士的衣袖已被削成碎片。

随着时间的推移石碑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密密麻麻,

两年后的冬至夜,彭臻第一百三十七次站在剑冢中。

此时的阴符刀闪烁着庖厨特有的油光。

“来战吧,师傅。“彭臻突然前冲,菜刀使出了切葱花的手法——快、密、碎。

万千刀影中,狂士的剑招第一次出现滞涩。

“嗤!“

刀光闪过,两颗头颅同时飞起。

……

“咔嚓——“

黑石碎裂的脆响在竹轩内格外刺耳。

彭臻从幻境跌出,跪坐在蒲团上,怔怔地望着地上那堆齑粉。

这件剑意至宝就这样毁了?

彭臻沉默良久,这才想起自己在被那狂士斩杀之前,也一刀砍飞了他的头。

恍惚间……

一切犹在梦中。

这一次跌出幻境,彭臻并没有神魂受创,身上也没有半点不适。

三分难以置信,七分患得患失。

彭臻盘膝坐在蒲团上久久不语。

两年零四个月……

自从彭臻成就金丹之后,便一直用剑意石碑磨练自己的刀意。

两年多的时间恍如弹指一挥间。

回想自己在幻境中一次次被斩碎,神魂一次次受创又治愈……

无论是刀意还是神识都在磨练的过程中迅速强大。

刀不磨不利!

人还是需要有磨刀石的……

看着那堆破碎的石粉,彭臻主动朝其拱手行礼。

以谢师恩。

……

玉霄州。

玄剑门。

剑冢。

一道披头散发的身影盘膝在万剑冢中央的断龙石上,长发垂落肩头,遮住了半边面容。

谢沧行指尖轻叩着横放膝前的忘机剑,神情中带着几分寂寥。

突然,忘机剑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清越剑鸣,剑鞘与青石碰撞出点点火星。

谢沧行叩击剑鞘的手指猛地顿住,原本慵懒半阖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中似有剑芒吞吐。

“这是……“他缓缓直起身子,长发无风自动。

石碑碎裂的瞬间他感应到了那一抹刀意,让沉寂多年的血液再次沸腾起来。

“哈哈哈……好!好!好!“谢沧行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震得剑冢内万千古剑齐齐震颤。

他一把抓起忘机剑,剑未出鞘,凌厉的剑气已在四周青石上刻下深深剑痕。

“能破我的剑意……“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也当能与我一战!“

谢沧行猛地站起身,袍猎猎作响。他死死盯着东南方向,仿佛能穿透无尽虚空看到那个持刀的身影。

剑冢内万剑齐鸣,似在回应主人的战意。

谢沧行披散的长发狂舞,脸上带着近乎病态的兴奋。

他把自己关在剑冢中太久,或许是该出去会会天下英豪。

他是癫剑谢沧行。

虽然修为只有金丹后期,但元婴老祖也对他忌惮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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