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第605-606章 留魔不除，帝王之术（1 / 1）
寒竹轩内，一缕青烟自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起。
彭英怡素手执壶，碧绿的茶汤稳稳落入彭英怡面前的青瓷盏中。
“这是南疆的'云雾灵芽'，乃是家族珍藏。“彭英怡嘴角含笑，指尖在盏沿轻轻一点，茶汤表面顿时泛起细微波纹，“饮时需以灵力激发，最能静心凝神。“
乔幼薇捧起茶盏，只见盏中茶叶舒展如剑，在灵力的催动下竟浮现出细小的金色符文。
她轻啜一口，顿觉一股清凉之意直透紫府，舒畅至极。
“好茶！“乔幼薇眼前一亮，“妹妹身在家族，能有这般多的修炼资源，真是让人羡煞。“
彭英怡掩嘴轻笑：“乔姐姐证道金丹，才让人羡慕的紧。”
乔幼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证道金丹……这条路可不好走。“她话音未落，眸底忽有一缕红芒掠过，转瞬即逝。
彭英怡敏锐地捕捉到这细微变化，斟茶的手微微一顿。她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说起来，姐姐可还记得当年我族产出的飞鹰丹？“
“自然记得。“乔幼薇神色稍缓，唇边泛起温柔笑意：“说起来我们也有四十年的交情了……”
彭英怡连忙起身：“姐姐可是不适？“
“无妨。“乔幼薇强笑着摇头，却在抬眼的刹那，双眸已是一片血红，“只是突然想起些……有趣的往事。“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沙哑，与平日清越的嗓音判若两人。
彭英怡的神情变得越发凝重，她发现，每当乔幼薇情绪波动时，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就会闪过一丝诡异的红芒。
起初只是转瞬即逝，但随着谈话深入，那红芒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谈论往事或许不妥……
彭英怡连忙把话题往修炼上引：“乔姐姐这次突破金丹可喜可贺，能否讲讲心得……”
“这……”乔幼薇饮了一口香茗：“结丹分为三步……”
“……这其中最危险的便是心魔劫，务必要守住灵台一点清明。“乔幼薇正说着结丹心得，忽然停顿，疑惑地看向彭英怡，“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彭英怡心头一紧，强制镇定的笑道：“没……没事……”
此刻乔幼薇的双瞳已完全异变，双目红得甚至连眼瞳都看不到，一双眸子冒着血光。
任谁一看都知道心魔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可她偏偏察觉不出自己的异状，竟然还侃侃而谈自己如何与心魔斗争，最终顺利渡过心魔劫。
彭英怡强自镇定，端起茶壶为对方续茶：“我只是觉得姐姐的见解实在精妙。“
放下茶盏，彭英怡的左手已悄然扣住了冰蛛爪，右手在袖中结了个隐秘的法印。
寒竹轩四壁的竹纹微微亮起，防护阵法无声激活。
彭英怡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说起来，姐姐可曾遇到过……“彭英怡话到一半突然顿住。她感应到两股熟悉的气息正在接近，其中一道凌厉如刀，正是兄长彭臻。
几乎在同一瞬间，乔幼薇眼中的红芒如潮水般退去。当彭臻踏入轩内的刹那，她已恢复如常，转头展颜一笑：“你们谈完了？“双眸清彻见底，仿佛方才的血瞳只是幻觉。
“兄长，我有几句话跟你说。”彭英怡站起身拉着彭臻就往屋外走
乔幼薇不以为意继续坐而品茶，姿态端庄，神情淡然。
彭英怡将彭臻拉到轩外回廊。她指尖掐诀，一道隔音结界瞬间成形。
“兄长，情况危急！“彭英怡传音入密，声音都在发颤，“乔姐姐方才双瞳尽赤，魔气森然，却浑然不觉。可兄长返回之后，那心魔立刻隐匿……“
彭臻抬手打断，目光扫过轩内的身影：“我知道……那心魔灵智颇高能感应到白虎凶煞之气，只要我在侧，便不敢造次。“
“但兄长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彭英怡急道，“方才若非你及时赶到，只怕……“
彭臻眸色一沉，沉吟片刻，冷声开口：“即刻备齐材料，我要炼制镇魂钟！此物虽不能根除心魔，但可暂封其凶性。”
彭英飞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锐色：“乔姑娘已结金丹，区区法器级的镇魂钟，怕是连半刻都镇不住。”
“那就炼法宝级的。”彭臻语气斩钉截铁，眸中暗芒如渊，“我亲自出手，炼成后交由乔幼薇使用。”
彭英怡微微蹙眉：“法宝级镇魂钟所需材料，皆是稀世珍品。这些年家族暗中搜罗，仍缺几味主材。若去拍卖行重金求购……”她顿了顿，“至少十万灵石起价。”
“不惜代价。”彭臻目光如刃，缓缓扫过二人，“你二人修习的亦是魔功，此物日后——自有大用。”
彭英飞忽而上前一步，抱拳言道：“兄长，小弟有句话，如鲠在喉，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想说就说！你我同族兄弟，何须作态？“
“那我就说了……”彭英飞深吸一口气：“我们为何一定要驱除那心魔？何不将它留下？”
“荒唐！”彭臻拍了拍桌案：“心魔如附骨之疽，迟早要反噬宿主。就像……就像一国不容二主！“
“正因如此才妙啊。“彭英飞指尖蘸着茶水，在檀木案几上画了个太极，“两魂相争，弱者为求自保，岂不更要死死攀附外力？兄长的白虎凶煞之气可镇心魔，对乔姑娘而言就是救命稻草……如此一来，乔姑娘就算修为再高也离不开兄长，更离不开彭家……“
他说到这里略微有些脸红，“这手段是腌臜了些，可……这绝对有效，还能让乔姑娘对兄长死心塌地，这有何不好？“
“这……”彭臻眉头直跳，这思路他真是从未想过。
难怪人人都说彭英飞乃是家族的魔道大师，家族里但凡修炼魔功的子弟都要向他请教。
这随便出个歪点子就能破局……
彭臻面露沉思，虽说这点子是歪了点，但似乎……真的可行……
“兄长。“彭英飞语重心长的继续劝道，“噬魔阵终究是筑基期的把戏。如今乔姑娘金丹已成，更别说还要招惹化神期的上古邪祟……“
“那鬼方秘境的上古邪祟可是差点把南无门都给掀翻，我不知道兄长哪来的信心打它的主意。倒不如学帝王之术，让乔姑娘的心魔和他的本我意识互相制衡，从而坐享渔利……“
“容我……想想。“彭臻站在窗前，看着天边云卷云舒，微微薇叹了一口气说道：“修炼魔功，终有隐患，不是被心魔所乱，就是被外魔控制。”
“唉……”彭臻再次在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就让我做这个外魔吧。”
……
寒竹轩内，烛火幽幽，映得窗棂上的竹影摇曳如鬼魅。
彭臻推门而入，目光如电，正捕捉到乔幼薇眸底一闪而逝的红芒。她似有所觉，睫羽轻颤，再抬眼时，已复清明。
“你来了。“她唇角微扬，笑意如蜜，可眼底却似深潭，藏着难以言说的不安与迷茫。
“感觉如何？“彭臻缓步上前，袖中指尖微动，一缕灵力悄然探出，如丝如缕，缠绕在她腕间。
乔幼薇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纹，低声道：“我……不知道。“
“能察觉到心魔的存在吗？“
她摇头，青丝垂落，掩住半边苍白的脸颊。
彭臻眸色微沉，声音却依旧平稳：“若连它的存在都无法感知，又如何驱逐？“
乔幼薇指尖一颤，抬眼看他：“那……我该怎么做？“
彭臻拂袖坐下，案上烛火映得他眉目深邃：“我有一门阵法，可令你我共入空灵之境。“他顿了顿，语气平静，“我想和你的心魔谈一谈。“
“和……心魔谈？“她怔住，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彭臻颔首，目光如渊：“家族已在准备阵法，你只需静心等待。“
话音落下，二人相对而坐，烛影摇红，室内一时静谧如渊。
……
三日后，寒竹轩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彭英怡立于门外，指尖轻叩门扉，声音如珠落玉盘：“兄长，阵法已备妥。“
彭臻推门而出，目光沉静，而乔幼薇则跟在他身后，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两人随着彭英怡穿过曲折的回廊，最终停在一间紧闭的房门前。彭英怡侧身让开，唇角微扬，眼底却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请。“
房门推开的一瞬，乔幼薇呼吸微滞——
屋内红烛高燃，纱幔低垂，锦缎铺地，俨然一副洞房花烛夜的布置。然而，本该摆放喜床的位置，却只孤零零地立着一张乌木矮凳，四周地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暗红色阵纹，纹路诡谲，隐隐泛着血色微光。
这绝非正道阵法。
乔幼薇脚步微顿，下意识地看向彭臻：“这……“
彭臻神色未变，只淡淡道：“此阵名为‘锁魂引’，可助你我神念相通。“
乔幼薇脸颊微热，指尖轻轻抚过阵法边缘流转的暗纹：“这阵法......你是跟谁学的？“
彭臻身形微顿，眼前浮现凌雪瑶执笔绘阵的侧影。
他闭了闭眼，低声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声音里沉淀着经年的怅惘。
“躺下吧。“
乔幼薇依言躺上乌木凳，窄小的凳面让她不得不屈起双腿，莹白的足尖悬在凳沿外轻轻晃动。
彭臻袖中飞出两道银索，如游蛇般缠上她的手腕脚踝。她睫毛轻颤，却始终没有挣扎。
“闭眼。“
随着阵法激活，暗红纹路逐一亮起，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张血色光网。
彭臻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灵力交融时，莫要抗拒。“
意识下沉，乔幼薇进入到了自己的空灵之境，那是一个漆黑的盒子，寂静而飘渺……
彭臻的空灵之境则是一方完整天地。
碧空如洗，流云舒卷，草原延绵至视线尽头。翡翠般的湖泊倒映着雪山，河川如银带蜿蜒其间。清风吹过时，草浪间惊起无数星辉。
彭臻站在辽阔的草原上，微风拂过他的衣袍，带起一阵清冽的草木香。
忽然，远处的草浪翻涌，两顶轿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一顶红轿，朱漆描金，轿帘绣着并蒂莲花，流苏轻晃，喜庆得如同迎亲的花轿；而另一顶黑轿，形似棺椁，乌木沉沉，轿帘垂下如夜幕，透着一股森然死气。
彭臻眉头微蹙，目光在两顶轿子间游移。他竟一时分不清，哪一顶轿中坐着乔幼薇的本我意识，哪一顶又藏着她的心魔。
他缓步上前，先停在红轿前，抬手掀开轿帘——
轿中坐着一名女子，白衣胜雪，眉眼温婉，正是乔幼薇的模样。她抬眸望来，眸中清澈如水，却又带着几分怯意。
“彭……彭道友？“她轻声唤道，声音如微风拂过湖面。
彭臻凝视她片刻，淡淡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时，你做了什么？“
女子微微一怔，随即柔柔一笑：“哪里是我做了什么，分明是你把人家……“
彭臻不置可否，放下轿帘，转而走向黑轿。
这一次，轿帘掀开，里面同样坐着乔幼薇——可她却一身黑衣，唇角噙着笑，眸中暗红流转，带着几分戏谑。
“怎么，认不出来了？“她歪着头，语调轻快。
彭臻目光沉静：“我们离开鬼方秘境之后做了什么？“
黑衣乔幼薇俏脸微红：“问这个做什么？死人！”
彭臻放下轿帘，退后几步，盘膝坐在草地上。
清风拂过，草叶沙沙作响。
究竟谁是心魔？
谁才是真正的乔幼薇？
草原上的风忽然凝滞，草叶静止如画。彭臻缓缓起身，眸中泛起一丝冷意。他抬手结印，低喝一声：“现！“
霎时间，天地震颤，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响彻云霄！
只见一头通体雪白的巨虎踏空而来，浑身缠绕着凶煞之气，每踏一步，地面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白虎金瞳如炬，死死盯着两顶轿子，猛然一声怒吼——
“轰！“
狂暴的气浪席卷而过，红轿与黑轿同时炸裂！
木屑纷飞中，那两个“乔幼薇“身形扭曲，竟化作黑烟想要四散逃窜。
“果然......“彭臻冷笑，“都是心魔幻化的假象。“
黑烟中传来尖锐的嘶叫：“你怎么可能识破？！“
彭臻却不答，只是抬手一挥：“退下。“
白虎低吼一声，不情不愿地伏下身躯，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于空中。
风声渐息，草原重归寂静。
彭臻负手而立，对着虚空淡淡道：“现在，可以出来了吧？“
片刻的沉默后，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这才是真正的乔幼薇。
她赤足站在草地上，白衣与黑裙交织，左眼清澈如初，右眼却泛着暗红血光。
“你......“她声音颤抖，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早就知道？“
彭臻目光复杂：“你的本我意识其实早就已经被心魔压制。“他顿了顿，“但我没想到，你竟会放任心魔幻化出两个'自己'来试探我。“
乔幼薇——或者说“心魔”忽然笑了：“那你为何不直接让白虎吞了我？“
彭臻上前一步，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擦过她右眼的血红：“心魔是心的间隙，唯一能够在不杀你的前提下，毁灭心魔的只有你自己……外人想要越庖代俎，那就只能连同乔幼薇一起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