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第653-654章 双极海仪（1 / 1）
红珠商会，红蛛岭分坛。
暮色四合，赤霞如血，将红蛛岭上高耸的朱红楼阁映照得一片殷红。
这里是除落星湾总坛外最大的分坛，分坛的规模甚至还在百毒窟之上。
楼阁飞檐上悬挂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檐角蹲伏的石雕蜘蛛在夕阳下投下狰狞的影子。
议事厅内，檀香缭绕。分坛坛主苏萍斜倚在鎏金主座上，一袭火红纱裙勾勒出曼妙身姿。
她指尖轻敲着扶手上镶嵌的红宝石，丹凤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彭家霸占落星湾总坛多年，这次若失败，商会也该换人做主了。“
副坛主赵无崖冷哼一声，“彭家这些年仗着总坛之便，到处安插他们彭家的人手，大家敢怒不敢言！如今乔真人改投大昭寺，他们还有什么倚仗？“
阴影处传来阴测测的笑声。暗部首领莫七从廊柱后转出，枯瘦如柴的手指做了个攥紧的动作：“彭臻若死在雷劫之下……商会大权，自然该由我们红蛛岭接手。“
苏萍红唇微扬：“莫七，箭竹山庄那边……“
“回坛主，“莫七躬身时黑袍如蝠翼展开，“探子已确认彭臻闭了死关。虽然无法靠近核心区域，但劫云动向尽在掌握。只要劫云不现，他绝无可能结丹成功。“
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身着绛紫劲装的女弟子林青竹匆匆闯入：“禀坛主！总坛来使！“
苏萍指尖一顿，茶盏中泛起涟漪：“来者何人？“
“是……是彭家炎大人。“凌青竹声音发紧，“他还带着……“
“带着谁？“赵无崖手中算盘哗啦作响。
少女喉头滚动：“冰霜蛛后……彭英怡大人。“
“荒谬！“苏萍猛地站起，金座椅发出刺耳摩擦声。她腕间金铃炸响，茶盏被扫落在地，碎瓷四溅。“四大蛛后陨落十几年了，哪来的……“
话音未落，一股阴寒威压如潮水般席卷大厅。
烛火骤然熄灭，唯有窗外血霞透入，将众人影子拉得扭曲变形。
“苏萍。“一道似从幽冥传来的声音在厅内回荡，带着腐朽与甜腻交织的诡异气息。
威压如无形之手掐住咽喉，苏萍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上廊柱，发间金步摇应声而断。
阴影中，两道人影缓步而入。
为首的彭家炎玄衣墨发，腰间悬着一柄长刀。
而在他身后……
厅内温度骤降。
那个戴着蛛网面纱的女子缓步而来，那女子黑袍逶迤过处，霜纹如活物般蔓开，石柱表面瞬间爬满蛛网状冰裂。
彭家炎侧身让出半步，众人这才透过面纱看清女子的容貌。
的确是冰霜蛛后彭英怡，当她最后一步落定时，整座大厅的地面已成冰镜，倒映着穹顶逐渐冻结的云纹，仿佛天地都在她脚下凝固。
苏萍的身子微微颤栗，却不是因恐惧，而是狂喜。
彭英怡不仅活着，更已踏入金丹之境——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千蛛教的传承未曾断绝，意味着那曾被视为绝路的道途，如今再度铺开在她脚下。
曾经，苏萍所求不过是更多的灵石、更高的地位，可此刻，一个更浩瀚的图景在她眼前展开……
修士的真正追求永远都是更强的修为，甚至……那遥不可及的大道之巅。
争夺灵石，那只是大道断绝之后，无奈的选择。
苏萍毫不犹豫地跪伏下去，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属下苏萍，恭迎蛛后归位！愿为蛛后效死！“
在她身后，赵无崖，莫七等人也纷纷恭敬行礼：“红蛛岭分坛……愿听蛛后差遣！“
“很好。“彭英怡的声音像是冰层下的暗流，“从今日起，本座便坐镇红蛛岭。“
……
东海之滨，箭竹山庄。
月色漫过寒竹轩的檐角，在青石台上洒下一片银辉。竹影婆娑间，三人对坐而饮，举杯邀月。
夜风轻拂，带来阵阵竹叶清香。
“想不到二十载未见，兄长的'妖丹酒'愈发醇厚了。“徐逸尘轻晃玉杯，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泛起涟漪，一缕竹香随动作氤氲开来。
彭臻抚须笑道：“这可是用五阶妖丹浸泡的美酒，我平时都舍不得开封。今日贤弟来访，自然要拿出珍藏。“
薛宝凤指尖优雅地划过杯沿，轻笑道：“夫君方才还说彭大哥故意不告知结丹之事，这会儿倒贪起人家的好酒来。这般作态，也不怕彭大哥笑话。“
“宝凤仙子说笑了。“彭臻为二人续上灵酒，青衫袖摆掠过石桌，带起几片飘落的竹叶，“徐贤弟若喜欢，待会儿把我那一坛五阶妖丹酒带回去便是。你我兄弟，何必见外。“
徐逸尘举杯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好酒！“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推至彭臻面前，“此番从外海归来，便是算到兄长已经结丹，特地给兄长带了一件宝物。“
彭臻挑眉，接过锦盒。入手微沉，盒面雕刻着繁复的海浪纹路，触之竟有淡淡灵力波动。他轻轻打开，只见一方罗盘静静躺在锦缎之中，在月光下泛着幽幽蓝光。
罗盘通体呈深蓝色，似由某种深海玉石雕琢而成，盘面刻有精细的星图与海浪纹路。中央悬浮着两根细针，一绿一红，绿针莹润如春水，红针则如凝固的火焰，即使在静止状态下也微微颤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这是……“
“双极海仪。“徐逸尘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我炼制的罗盘，用了深海玄玉为基，融入了百年海心髓和千年砗磲精华。绿针指向对兄长大有用处的机缘，红针则示警大危机。“
薛宝凤轻抚罗盘边缘，补充道：“这罗盘只在大海上有用，是一件命运法宝。夫君为了寻那海心髓，险些被深海巨妖所伤，在海底洞窟中疗伤了整整三个月。“
徐逸尘摆摆手，示意道侣不必多言，继续对彭臻解释：“此宝在兄长晋级元婴之前都有效用。一旦结婴，这件宝物对兄长而言便再无效用。“
彭臻手指轻抚罗盘表面，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玄妙力量。
他想起自己炼气，筑基期时使用的那件“先灾后富“法器，确实如徐逸尘所言，结丹后便失去了效用。
这方罗盘做工之精细，灵力之充沛，远非寻常法器可比。
“双极海仪……“彭臻低声重复这个名字，抬头看向徐逸尘，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好名字。绿红双针，一吉一凶，暗合阴阳之道。贤弟炼器之术又有精进，看来这些年在外海历练收获不小。“
徐逸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轻声道：“兄长当年救我脱险，引我入道。如今我不过投桃报李罢了。这罗盘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宝物，但想来对兄长海外游历应有所助益。“
彭臻闻言，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五十年前那个雨夜，他在徐家灭门之时就下了徐逸尘，从此结下这段兄弟情谊。
“好，我收下了。“彭臻将罗盘郑重收入怀中，举杯道，“多谢贤弟厚赠。他日若有所需，尽管开口。“
三人酒杯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夜深人静，三人谈笑间，月已中天。
徐逸尘起身告辞，大笑道：“下次相见，说不定兄长已经突破金丹中期。到时候可要再备好酒！“
……
崇德派。
仙驼峰顶，云海翻腾。
丹符堂内，青烟缭绕。
一尊三足青铜丹炉吞吐着赤红火焰，将整间石室映照得忽明忽暗。
丹火真人负手而立，灰白道袍无风自动。
他双目如炬，死死盯着炉中那团跃动的紫金火焰，指尖不时掐动法诀。炉中药液正到了凝丹的关键时刻。
忽闻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身着墨绿长衫的中年修士缓步而入。
来人先是整了整衣冠，而后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弟子彭子峰，拜见真人。“
丹火真人恍若未闻，仍旧专注于丹炉。炉火映照下，他沟壑纵横的面容更显肃穆。
直到炉中传来一声清越的凤鸣，他才似有所觉，头也不回地问道：“哟！原来是彭师侄。“
彭子峰保持着躬身姿势：“正是小的，特来叨扰真人清修。“
“听说你有个族人正在闭死关……“丹火真人袖袍一挥，炉火顿时弱了三分，“冲击金丹境？“
“真人明鉴。“彭子峰直起身子，脸上浮现自豪之色，“正是族弟彭臻。他天资远胜于我，修道不过甲子，便已触摸到金丹门槛......“
“行了。“丹火真人不耐烦地打断，转身从案几上取过一柄玉尺，“虽说是自行突破，但终究是我崇德派弟子。若入魔道，宗门自不会坐视不管。“
彭子峰闻言，额头顿时沁出细密汗珠：“我那兄弟素来谨慎，道心坚定，定能安然渡过心魔劫......“
丹火真人嘴角泛起一丝讥诮。旁人或许有成功的可能，可那彭臻道侣刚刚叛出家族改投他派，此刻渡劫，十有八九会引动心魔。
不过此事宗门早有安排——一旦箭竹山庄上空劫云汇聚，戒律堂的玄铁卫与执法堂的金丹长老便会倾巢而出。渡得过，自然可喜可贺；渡不过......哼，这世间便又多一具魔修尸骸。
这些算计不便明言，丹火真人掂了掂手中玉尺，语气转冷：“说吧，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彭子峰满脸堆笑，从袖中取出一枚泛着金光的玉简：“上次真人曾说，可用一枚独门六阶丹方换取两张五阶丹方，不知此约......“
丹火真人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自然作数。老夫一言，重若千钧。“
彭子峰双手奉上玉简：“此乃大昭寺秘传《舍利渡厄丹》，需以佛骨舍利为主药，对金丹后期修士突破瓶颈大有裨益。“
丹火真人接过玉简，神识一扫，但见其中梵文流转，佛光隐现，不由惊叹：“你们竟真能取得大昭寺秘方！“随即皱眉道：“只是这佛骨舍利......“他手指轻叩案几，“此物难寻替代，若要改良丹方......“
“不知此方可换否？“彭子峰小心翼翼地问道。
丹火真人沉吟片刻，终究拉不下脸占小辈便宜：“自然可换。“
彭子峰眼中精光一闪：“弟子想求以碧落海棠为主材的五阶丹方。“
“《碧落凝华丹》？“丹火真人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简，郑重道：“此方给你可以，但切记不得外传，更不可转赠他人！“
“弟子谨记。“彭子峰连连作揖。
丹火真人将玉简递过，忽又劝道：“此丹炼制极难。若你们真有碧落海棠，不如交由老夫，“
“家族中有炼丹师想一试。“彭子峰婉拒道。
丹火真人嗤笑一声：“上次给你们的《五煞归元丹》可曾炼成？“
彭子峰面露窘色：“五阶妖丹难寻，尚未......“
“《五煞归元丹》不过入门级五阶丹药。“丹火真人拂袖冷哼，“连这都炼不成，何必糟蹋碧落海棠？“
“家族还是想......“
“不识好歹！“丹火真人突然厉喝，丹室内的炉火都为之一颤，“五阶丹药需金丹修为方能驾驭，你们彭家，连个金丹真人都没有......“
他瞥见彭子峰仍站在原地，怒道：“还杵着作甚？“
彭子峰面露难色，拱手道：“真人莫不是忘了，您说过一张六阶丹方可换两张五阶丹方？“
丹火真人眼角一抽，哼道：“……行行行，说罢，你还想要什么？“
彭子峰牢记彭臻的叮嘱——绝不能主动提北冥丹，否则一旦引起丹火真人的怀疑必有莫大危机。
他讪讪一笑：“启禀师叔，弟子见识浅薄，不知有哪些丹方可选，能否……让弟子挑一挑？“
“嘿！你还挑上了？“丹火真人气得胡须直颤，但自己立下的规矩，终究不能食言。
丹火真人强压怒火，沉声道：“五阶丹药中，有‘紫府凝元丹’，可助金丹初期修士稳固根基，主材需三百年份的‘紫灵芝’与‘玄晶砂’......“
彭子峰微微皱眉：“紫灵芝虽不算罕见，但三百年份的也需五万灵石一株，玄晶砂更是被几大炼器宗门垄断……“
丹火真人冷哼一声：“那便换个实在的。‘五行聚气丹’，只需五行灵物各一份，成丹可助金丹修士突破小瓶颈。“
“五行灵物？上次拍卖会上，一份‘庚金之气’就拍出五万灵石，凑齐五行，成本都快赶上一件法宝了。“
丹火真人闻言鼻子都气歪了：“五阶丹药当然贵了！难不成还能用路边野草炼制！？我劝你小子不要想得太美！”
彭子峰面露惶恐：“真人息怒，弟子知错了。”
“罢了！“丹火真人终于不耐烦，袖袍一甩，“还有一种北冥丹，同样是五阶丹药，炼制难度与碧落凝华丹相近，药效也相差无几，你可要？“
彭子峰故作迟疑：“这北冥丹……不知主材为何？“
丹火真人眯起眼，故作高深：“想知道？“他竟直接甩出一枚玉简，“自己看！“
彭子峰接过玉简，眉头紧锁：“这‘北冥真水’是何物？“
丹火真人冷笑：“深海之物，寻常修士哪能轻易取得？“
“那弟子不要了。“彭子峰作势欲还。
“不要？“丹火真人勃然变色，“丹方你都看了，岂能反悔？“他冷哼一声，“北冥真水你寻不到，难道佛骨舍利老夫就能寻到？炼丹之道，本就讲究替代之法！越是高阶丹药，越需变通！“
说着，他捋须自傲：“况且，北冥真水与碧落海棠药性相近，若真是丹道大师，凭碧落凝华丹的丹方，足以推演出北冥丹的配方！“
彭子峰闻言，脸色一垮：“这么说，这两者岂不是一样？弟子亏大了！“
“胡言乱语！“丹火真人怒拍桌案，“这两副丹方，哪一味药材完全相同？分明是两种丹药！“
彭子峰只得悻悻收起两枚玉简，一脸郁闷地告退。
待他走后，丹火真人再次取出那六阶丹方，眼中精光闪烁：“彭家竟真能弄到大昭寺的独门丹方……“他喃喃自语，“真是难以置信……莫非媳妇跑了，还真给前夫家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