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更加沉闷的嘶吼(1 / 1)
他亲自走到蒸汽机旁扳动了一个阀门。
这一次蒸汽没有去驱动飞轮。
而是通过一根柔韧的皮管连接到了一个巨大的,由合金钢打造的汽锤上。
“轰!”
一声巨响。
重达千斤的汽锤被高压蒸汽推动,狠狠地砸在了钢矛的末端。
大地为之一震。
那尖锐的钢矛竟被硬生生地砸进了干裂的土地里一尺有余。
“轰!”
“轰!”
“轰!”
汽锤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地砸下。
那根由百根钢管连接成的“长矛”,就好像一根钉子,被一寸一寸地,砸入大地深处。
所有人都被这狂暴而野蛮的景象惊呆了。
紫阳真人忘了摇动他的法铃。
城墙上的朱棣,收起了脸上的冷笑。
朱标的眼中,满是震撼。
只有朱元璋,身体微微前倾,死死地盯着下方。
当最后一节钢管也消失在地表时,白辰下令停止。
他走到那个只留着一个洞口的地方,让人将一条更细的皮管,接了上去。
皮管的另一头,连着蒸汽机的一个抽水泵。
白辰再次扳动阀门。
蒸汽机发出了与之前不同的,更加沉闷的嘶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息。
两息。
十息之后。
只听见“噗”的一声,那皮管的出口,喷出了一股浑浊的泥浆。
紧接着,一股清澈的,带着泥土气息的地下水,从管口狂涌而出!
水!
真的是水!
人群瞬间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
“出水了!出水了!”
“神仙!白大人是活神仙!”
紫阳真人看着那股冲天而起的水柱,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法坛,一口老血喷出,仰头便倒。
水流越来越大,顺着田埂,滋润着龟裂的土地。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光靠这一点,要灌溉万亩良田,依旧是杯水车薪。
白辰,只是证明了他能找到水,却依旧没有完成那个不可能的任务。
午时已到。
监斩官已经走到了法场中央。
白辰,还是要死。
就在此时,远处通往京城的官道上,烟尘大作。
一队锦衣卫,正簇拥着一辆囚车,飞驰而来。
囚车里,关着一个衣饰华贵,却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胖子。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白辰面前,单膝跪地。
“白大人,幸不辱命!”
他高声喝道:“奉白提督钧令,彻查京畿大旱之源!于城西六十里,秦王别院之内,查获私建水坝一座,截断上游水源,供其园林享乐!人犯,秦王世子朱尚炳,已带到!”
全场死寂。
秦王,朱元璋的次子,当今陛下的亲弟弟。
朱尚炳,皇帝的亲侄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望向了城墙之上。
只见那道身穿龙袍的身影,缓缓站起,双手,死死地按在了城墙的垛口上。
白辰也抬起了头,他的目光越过无数的人群,与城墙上的那道目光,在空中交汇。
他没有求雨,也没有造河。
他用最直接,也是最血腥的方式,告诉了所有人,这场天灾的背后,是人祸。
他赢了,赢得干净利落。
但也输得,一败涂地。
他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狠狠地打了皇室的脸。
良久,朱元璋的声音,从城墙上传了下来,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白辰。”
“你很好。”
“既然秦王别院的风水,能养出这么大的水。那从今日起,那座别院,连同里面的三千护卫,便一并赐给你了。”
“朕,要你在那里,给朕再造一个宝船监造司出来。”
朱元璋的声音落下,整个刑场外,落针可闻。
把秦王别院和三千护卫赐给白辰。
这不是赏赐,这是捧杀,是催命。
秦王朱樉,是出了名的暴戾护短。白辰拆了他的水坝,抓了他的儿子,皇帝非但不安抚,反而将他的别院和家奴都赏给了白辰。
这无异于直接告诉秦王,去,给朕弄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臣子。
朱尚炳听到这话,瘫在囚车里,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
“白辰!你死定了!我皇叔不会放过你的!”
毛骧的脸色也变了,他看向白辰,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
白辰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对着城墙的方向,躬身一拜。
“微臣,谢陛下隆恩。”
他走到那口刚刚打出的深井旁,看着那股依旧在汩汩冒出的清泉,对邱龙王下令。
“传我命令,宝船监造司,即刻起,全员迁往城西。另外,贴出告示,就说我白辰,奉旨招工,凡是愿意来城西修筑水利,开垦荒地的百姓,管吃管住,每人每日,发工钱一百文。”
这个命令,再次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他不跑,不躲,反而要大张旗鼓地,在秦王的别院上,动起土来。
“大人!”邱龙王急道,“秦王府的三千护卫那可不是衙役,是上过战场的精兵。我们这八千人怕是……”
“谁说我要跟他们打了?”白辰打断他,“我们是去开荒种地的是去为陛下分忧的。他们若是敢动我们就是与民为敌就是公然抗旨。”
当天白辰便带着他的人浩浩荡荡地开赴城西。
秦王别院占地千亩,依山傍水亭台楼阁奢华无比。
别院门口早已站满了身穿铠甲,手持兵刃的护卫。
为首的一名独眼龙将领看到白辰的队伍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狞笑。
“白提督别来无恙啊。我家王爷有令这别院,您进得来怕是就出不去了。”
白辰没有理他只是让苏婉,将一口口大箱子抬到了阵前。
箱子打开里面不是金银而是崭新的农具、种子和一摞摞制作精美的地契。
“奉陛下口谕。”白辰的声音传遍全场,“此地千亩良田已归宝船监造司所有。现招募流民开荒屯田。凡应募者,皆可在此领取农具、种子并可与本官签订地契。开荒所得三七分成官三民七永不加赋。”
这个条件太过优厚。
跟在队伍后面看热闹的百姓瞬间骚动起来。
那独眼龙将领脸色一变。
“白辰,你休要妖言惑众!此地乃是王府私产,岂容尔等贱民染指!”
“放肆!”白辰声色俱厉,“此地乃陛下亲赐地契在此,六部皆有备案。尔等不过是王府家奴竟敢质疑圣意是想反了吗?”
白-辰将那份盖着玉玺的地契高高举起。
独眼龙和他身后的护卫气焰顿时矮了三分。
他们再蛮横也不敢公然对抗圣旨。
“兄弟们,白大人是为我们谋活路啊!”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第一个冲了出来从苏婉手中接过了一把锄头。
“我干!”
有一个带头的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百姓涌了上来,将苏婉的桌子围得水泄不通。
那三千护卫被数万激动的百姓包围着,进退两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辰的人,在他们的地盘上,安营扎寨划分田地。
独眼龙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白辰这是阳谋。
他用民意用圣旨,将他们死死地绑住了手脚。
他们若敢动手杀一个百姓就是激起民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