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白檀会师（1 / 1）
今日已是八月十二，卫铉率领亲军神武军、斥候军、骁勇军、威武军、扬武军先行；若干惠所部和辎重兵押送大批粮草器械紧随其后；接着的辅军、侯渊军同样押运着大量物资；果毅军负责断后。
四万四千多大军分成四部，浩浩荡荡直往安州进军。
大军行军速度不算快，卫铉为首的前锋直到八月二十五，方才走出沽水道，进入安州密云郡。
安州治密云、广阳、安乐三郡，州府位于广阳郡方城县方城。密云郡下辖密云、要阳、白檀三县，郡治白檀县白檀城。上党联军前锋首先来到的是密云县。
密云县位于鲍丘水（潮河）西岸，鲍丘水是一条自北向南的河流，它在县城提携城一带向东划着一道弧线，然后蜿蜒向西，继续向南。而弧线南北和提携城形成“·）”模样；其中的黑点是城池，而“）”则是鲍丘水。
提携城原本是密云郡治，那是一座挡在前方、四面环水、易守难攻的雄城；若是强攻的话，上党军必将付出不小代价。但早早出发任城王元彝立功心切，拿下了鲍丘水西岸密云县，同时也承担了强取坚城的所要付出的一切代价。
卫铉得知密云已被元彝收复，并没有前往提携城，而是带兵向东北行军。
大军又走两天时间。八月二十八清晨，卫铉率军来鲍丘水浅水地带停下；而对岸的五十多里开外，便是郡治所在的白檀城。
驻地上游的不远处，卫铉在亲兵护卫下，和慕容俨、陈元康、杜弼观察水线。
“哒哒……”姜衍带着一队骑兵策马而来，只见他甩镫下马，疾步上前，行礼道：“主公，下方河道宽达两里多，河面的宽广也让水势异常平缓，最深处仅仅只是没过膝盖；上游十五里，没人拦江筑坝。卫雷将军已率部份斥候横渡对岸，并且和崔刺史取得联系。”
“崔刺史和任城王已经拿下白檀城，他们此刻正在城内休整，任城王决定兵分两路，他昨天上午已经率领麾下大军向广阳郡进军，令崔刺史留下等候我军。”
卫铉第一个念头就是“诱敌深入”，不过现在的元彝显然不会听从自己的劝说。他沉吟半晌，下令道：“大军渡江，向白檀城进发。”
命令下达，全军井然有序的横渡鲍丘水。于当天下午抵达白檀城郊。
北讨副都督兼冀州刺史元孚、殷州刺史崔楷和一队将官于五里之外久候多时。他们听到前方骤然响起阵阵急促马蹄声，看到无边无际的骑兵身着玄甲，带着一股凌人杀气席卷而来，心下震撼之极。
元孚看了一会儿，深有感触的说道：“真不愧百战雄师，卫都督此雄兵在手，难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他们麾下的精兵也不错，可是和面前这支雄师相比，光是气势就是远远不如。
大军缓缓停止，一将带着一队骑士缓缓向前。“卫”字战旗下的将领慢慢出现在眼前，此人即使是身在马背之上，腰杆依然笔直。逼人气势如同出鞘神剑，锋芒毕露。
元孚、崔楷知道此人就是卫铉，他俩的实职其实都比卫铉高，但是被李神划入卫铉麾下之后，都要受卫铉节制；于是两人相顾一眼，不约而同的上前迎接，远远的行了个军礼：“末将元孚/末将崔楷，拜见卫都督。”
“副都督、崔刺史免礼。”早已下马的卫铉疾行十几步，抱拳还礼。
对于卫铉来说，元孚、崔楷现在固然是自己部下，可两人实职比自己高、礼数周全，今后又要并肩作战，他自然不会摆出臭架子。
卫铉目光看向元孚，元孚身材削瘦、面色腊黄、双目有神，颌下蓄着一把浓须，显得格外儒雅，笑着说道：“久闻元都督刚正不阿，勤政爱民，平常劝课农桑、下田耕种。卫某在京城之时就想登门造访，然而遗憾错过。今天一见，终于圆了宿愿。”
元孚很是高兴，笑道：“末将在皇宫远远见过都督几次，当时便为都督无双气质心折，今日就近见面，果真是一表人才。”
停顿了一下，元孚又道：“卫都督，我们第一次面对面，然而我们之间早就有默契了。”
“元都督说得不错，我们虽然初次见面，可是我们在上谷郡已经默契配合过一次；这是我们第二次配合，相信依旧是那么默契！”卫铉知道他指的是兵进上谷一事：当时杜洛周大军云集燕州平原郡，两路大军分列平原城、潘县涿鹿城。卫铉也是深感棘手，而元孚和崔楷窥得战机，由崔楷率军杀入兵力空虚的上谷郡。杜洛周因此失了方寸，将此前部署尽数打乱，从而给了卫铉破敌良机。
“哈哈……必须的、必须的。”元孚大笑道。
崔楷年约四十，一点都不像武将，他看了看卫铉、又看了看杀气腾腾腾的大军，心中有些艳羡。
此等威势，实非朝廷羽林军能比。
听闻尔朱荣以亲族起家，率领南征北战，屡破强敌，短短几年时间，就打出了赫赫威名。
这位上党行台都督更是了不得，肆州出计败斛律洛阳。随后带一帮俘虏杂兵登上骨脊山（吕梁山），切入汾州中部，败费也头牧子数大精锐援军，为最终的胜利取得卓越功绩。之后单独率军驰援河北，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战绩。此番东征更加厉害，他在唐城县大破宇文洛生，斩宇文洛生首级；随即在北平县大破王延年、在涞源大破贺六浑、在沮阳大破杜洛周。
崔楷想到自己，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原是文官，弃笔从戎也不过几个月，除了一腔热血、匹夫之勇以外，几乎什么都不会。从殷州北上瀛州后，倒是深受讨北大都督李神、副都督元孚重用，开始学一些战阵本事，也取得很多战功。
说起来，他也足以让同龄武将羡慕了。但是和弱冠之龄的卫铉比起来，差距何止千万里？
那边厢，卫铉和元孚已经寒暄完毕。元孚笑着指了指一旁的卫雷，笑着对卫铉说道：“卫都督，卫将军说都督爱民如子，为了避免扰民；一般不会率军入城。正好我们在城东扎下大营，索性在大营之内备下酒席，宴请都督与将士。”
“元都督、崔刺史考虑周全，正合我意。多谢了！”卫铉道谢一声，转身道：“姜衍、尧雄、达奚武、韩轨，你们四人率领大军前往东营休整。”
“喏。”四将高声应命，随即调转马头，带领麾下士兵调转方向，绕过城池，迅速向着城东而去。
卫铉、陈元康、杜弼、慕容俨和神武军在元孚、崔楷等人带领下，缓缓地绕城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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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来到东大营，卫铉等人和元孚、崔楷直奔中军大帐而去，神武军自有人安排。
元孚和崔楷在路上已经知道卫铉是个先公后私的人，带队抵达大帐之后，两人没有请卫铉进入大帐休息，而是一起走进旁边的“军机大帐”。
众人站在一张大地图之前。卫铉随目看去，只见并州、安州、幽州、平州、营州一目了然，五州各郡县的城池、城镇、河流、山峦、桥梁、道路一清二楚。
元孚军事水平不行，他也有自知之明，便由崔楷介绍军情。
崔楷见到卫铉看完地图，目光定在安州一带，用一支小木杆指着白檀城，开口道：“都督，这里是我们驻扎的白檀城，距离东北方的方城约有三百六十多里。”
“杜洛周的十万贼军目前兵分两路：一路是杜洛周率领的主力，此路大军兵力七万四千余人，驻扎在方城。任城王进军后，让尉景、贺六浑率领三万大军进驻东南一百七十里外的化隆城；本人继续镇守方城。
“第二路是安州伪刺史杜千秋大军，杜千秋拥兵三万，目前驻守安乐郡郡治三会城，其职责有二：一是勾连东方的营州，；二是紧盯南方平州。而任城王方面……”
“请稍等。”卫铉打断了崔楷，他目光看了看幽、安、平三州交汇的安乐郡，又看向南方的平州，抬眸问道：“崔刺史，你刚才说杜千秋紧盯平州，难道李大都督杀到平州了？”
“并非如此。”崔楷摇了摇头：“李大都督驻军幽州渔阳郡土垠县，土垠县处在幽州和平州界线中部。”
他用木杆点在土垠县的位置，介绍道：“李大都督与葛荣在这里打了四十多场大战，我军胜多败少，只是这里的地形不太好走，葛荣每每次吃了败仗，就会退回后方的新妇山，新妇山极为险要、易守难攻，致使李大都督次次无功而返。”
卫铉闻言，对李神却是大失所望。若李神是自己的部下，他此刻早就骂娘了。
元孚看出卫铉心怀不满，神情苦涩的说道：“都督，并不是李大都督无能，而是掣肘实在太多。他调得动的精兵全部在这里了，余者阳奉阴违。他现在全靠相州和沧州、殷州、冀州的郡县兵。”
“河北南四州原先的郡县兵，早已跟着广阳王（元深）、章武王（元融）折在定州、瀛州。如今的郡县兵，尽是临时募集的平民百姓。”
“唉，难为李大都督了。”卫铉长叹一声，对崔楷说道：“杜洛周让杜千秋守安乐，他是不是打算退往营州做准备？”
“都督说得没错。”崔楷说道：“从杜洛周把家眷送往三会城来看，他就是打这主意。”
卫铉沉吟半晌，又问：“任城王兵力几何？人在何处？”
“任城王兵力三万五，明天下午应当抵达大要水。”崔楷顿了顿，又道：“安州境内河流众多，南北走向的知名大河有九条；这些河流水量大，水势也很汹涌，在安州南部分别汇入鲍丘水、濡水干流。而白檀城和方城之间就有三条，从白檀城往东，所遇到的第一条大河就是大要水，之后是濡水上游、索头水。再往东，依次是武列水、五渡水、高石水。”
随着崔楷介绍，卫铉在地图上一一找了出来，他对二人说道：“元都督、崔刺史，我有些担心任城王。我想让你们留守白檀城，接应我的中军、后军，我明天率军追赶任城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元孚、崔楷比卫铉更担心。他们与元彝分别不久，自然知道元彝拿下密云郡以后，变得骄横自大，根本听不得他人意见。卫铉的现在的决定和两人此前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在出兵方面，两人却有不同看法。
“都督明智，只是我觉得应该让都督留守。”元孚不待卫铉出声，开始解释了起来：“都督远道而来，奔波劳顿，将士们非常辛苦，正该一边休整，一边等候中军、后军。我们已经休整多日，又仅仅只是护持任城王军的安全，而不是与敌主力作战，所以还是由崔刺史率军追赶吧！”
卫铉明白他们是为大局着想，并非恶意争功、抢功，颔首道：“这样吧！我让斥候军穿梭两军之间。崔刺史但凡有重要军情，都让他们传递。如果前方开战，我第一时间率军驰援。”
元孚心中愈发佩服卫铉，这才是朝廷大将应有忠诚、气度。他欣然道：“如此甚好。”
崔楷见两人谈妥，他放下手中木杆，歉然道：“卫都督，末将明日率军出征，需要准备一番，请恕末将无法参与接见宴。”
卫铉笑着说道：“接见宴是小事，办不办都不重要。等我们歼灭杜洛周，再在庆功宴上一醉方休。”
崔楷亦是笑了：“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卫铉看向陈元康，雷厉风行的吩咐道：“陈长史，你让姜将军和斥候军将士今晚早些安歇，明日随崔刺史出发。”
“卑职遵命。”陈元康团团一礼，率先离开大帐。
“卫都督、元都督，末将告辞。”崔楷行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开。
元孚这时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道：“都督入营至今，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着实失礼之极。来人啊，上酪浆。”
“不用、不用，清茶即可。”酪浆最初指的是牛奶、奶羊、马奶，魏朝把奶茶、奶酒也囊括了进去，酪浆既有营养又能充饥，卫铉平时也喝。只是现在热得要死，他不想喝这些。
元孚愣了下，问道：“清茶是何物？煎茶么？”
“清茶不是煎茶，元都督让侍者送来一壶沸水，我让你知道什么叫清茶。”卫铉是带了茶叶来，他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
卫铉是清茶、泡茶的“创始人”，也很喜欢喝茶；可他本质上就是一个粗人，根本分不出好茶好在哪里，无论是用山泉水、井水泡，还是用江水、河水泡，他觉得都是一个样。
至于茶叶是好是差，概不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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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卫铉抵达白檀城的时候，尉景、贺六浑、娄昭、封隆之、封兴之、高乾、高敖曹等人已率三万大军进驻杳无人烟的化隆城。
主将尉景是贺六浑的姐丈，异常信服妻弟，副将是贺六浑，可是尉景对贺六浑言听计从，所以贺六浑是事实上的主将。
化隆城城主府已经变成“中军大营”。正堂西墙悬挂着一幅地图。贺六浑站在地图之前，他望着地图上的化隆一带，陷入了长久沉思。
贺六浑吃过败仗后，已经长了记性；更不想和元彝硬碰硬。如果选择硬碰硬，最终即便打赢，那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然而取巧好像也不行，至少夜袭之计、火攻之计不可取。
贺六浑心头忽然一动，既然夜袭、火攻不行，那么水淹之计呢？
他想着元彝行军路线，目光不由得紧紧盯住了大要水“）”形部位。那一段河道，不但是元彝必经之地，而且“）”形所包着的西岸地带地势偏低，处于低洼地。
想到这里，贺六浑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目光忽然闪烁着一抹冷意，抬眼问道：“元彝何时抵达大要水？”
“最迟明天晚上。”高乾应答一声。
“不错、不错。时间还来得及。”贺六浑严肃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