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试探(1 / 1)
没过多久,赵云率军回转,将战场所获的袁军兵甲箭矢送到公孙度眼前。
啪!
公孙度手掌略微用力,将手里的点钢箭头拔出,比较着手中几支相同样式的箭矢尺寸,从箭杆、箭头的打磨痕迹上看,短短时间,袁军的军备制造能力比之从前得到了极大加强。
“不过,怎么看都还是手工制造....想要供应军需,这是....纯粹拼人力啊,啧啧,冀州底蕴啊!!”
公孙度摇摇头感叹袁绍手下拥有的匠人数量,从他所知的情报上看,邺城的作坊还未大规模的使用器械做工,手工匠人以及管理他们的豪强管事们更为欣赏浸染了匠人辛勤汗水后的物件。
放下箭头,公孙度用手拨开眼前的破碎衣甲,这是一件此时最为常见的扎甲,虽然是轻配,可从甲片的质地上看,并非匠人辛苦打制的钢片,从破碎甲片泛出的白色光泽可以看出,这类甲片更像铸铁。
“回禀主公,袁军骑兵并非以胡骑为主,从其作战风格以及人员组成上看,应多为河北豪强子弟,彼辈武艺精熟,若配上坚甲利刃,绝非羸弱之兵!”
看完眼前物件,听到赵云的讲述理解,公孙度轻轻颔首,对此甚为赞同,不说别人,公孙度自己的骑兵家底就是以辽东郡的良家子为主的,正是有了这些脱产骑兵的加入,汉军骑兵的战力才能超过那些半牧半兵的胡人骑兵。
“袁本初,看来你也不曾闲着啊!”
“给张浪传令,试探下袁军的甲骑成色.....”
当日下午,同样是袁军营寨之前大股的幽州骑兵策马迫近,漫山遍野的骑兵如洪水一般席卷旷野,惊的袁军营寨示警锣声不断。
“幽州铁骑!!”
袁绍登上了营寨高台,望着外边耀武扬威的骑兵,咬牙切齿的说出四个字,手指死死握着栏杆,用力过猛以致指节发白的他看向身后的雄壮大汉:“高览!你去!给我灭了幽州骑兵的威风!也让天下人瞧瞧,我冀州甲骑的风采!!”
名为高览的大汉沉默行礼,钢铁护手拍打在甲胄上发出铿锵之音,其人没有多余的动作,接着便转身走下高台。
“传令!命甲骑人马披甲!辅兵做好准备,听我号令,出营!!”
命令若狂风,次第在营地中传播开去。
狂风所过之处,刚才还面色轻松的良家子们立即肃然,招呼起家仆辅兵,一边给自己穿戴铠甲,一边给身下战马喂养马料披上马铠,辅兵们则是更为忙碌,不仅要为甲骑服务的他们,还要检查自己身上的弓箭、鞍具、刀矛,为接下来的作战做好一切准备,盖因在袁军的作战序列中,辅兵的职责一点不输于甲骑。
吱呀!
在张浪等人的惊讶目光中,紧紧闭上的袁军营寨大门缓缓开启,溅起的烟尘背后,是无尽混乱中的人喊马嘶。
轰隆隆!
随着烟尘组成的幕墙拉开,一队队衣甲鲜明的骑士显露在张浪等人眼前,首先出动的并非张辽此前遭遇的精锐甲骑,而是轻骑为主的骑队,这些骑兵行动迅速,出门之后立即散开,为甲骑遮护起了侧面两翼。
轰隆隆!
随着沉重的马蹄声传来,胯下的马匹不安的蹬踏四蹄,张浪只觉得地震一般。他一边轻轻安抚着马匹,一边抬头向着营门眺望,欲要看清袁军甲骑的真面目。
终于,看清了来军的张浪瞳孔猛的一缩!
“嘶!超过一千之数,这袁本初.....好大的本钱!!”
在张浪等人的前方,是一列列鱼贯而出的甲骑具装,正如幽州军所尝试的那般,甲士们穿戴着遮护全身的铠甲,漆黑的面甲上,唯有两个黑洞洞孔洞观察四周,强健的马匹额头披着铁铠,四周是铁甲圈起的甲裙,缓缓迈动步子,将路过的地面夯实的尤如镜面。
看着眼前的夸张场面,张浪回想起幽州建立一支具状甲骑的艰难,连连吞咽口水后,断然摇头:
“不对!袁绍在打肿脸充胖子!就算他能找到足够的甲骑骑士,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凑足合适的甲骑战马,就算所有的世家同时出力也不可能。天下间能够用来驮乘甲士的战马是有数的!
所以,眼前的这些甲骑具装,定然有许多是只能在战场上作为威慑的样子货.....”
张浪的脑子里思绪翻飞,在现实中袁军并未因为他的思考而停下,先是轻骑遮护,然后是甲骑出列,随着甲骑的移动,中间的甲骑将领手提大戟,远远的朝着张浪一指,像是要寻他邀战一般。
“找我?不打!在下不擅技击,打不过将军!”
张浪点点自己,极为惊讶的他直到看到高览的颔首,有自知之明的他在马背上连连摆手作揖,状似十分抱歉。
这种十分光棍的怯战,并未引起幽州军的混乱,幽州的骑兵谁人不知,张浪作为骑兵教官,干的最多的是战术教学,说的最多的是战场厮杀乃是集众之力,绝非个人武勇。
当然,还有一个人所共知的原因便是,张浪的马上技击水平,在公孙度幕府中乃是倒数,是真的菜!菜到第一次上战场便差点丢掉性命!
“哈哈哈.....”
张浪的诚实使得四周传来一阵善意哄笑,倒让张浪感到颇为不好意思起来,挠挠脑袋心中寻思着:“这都后汉了,又不是春秋,哪里还有人玩战场单挑的,这人疯了不成!!”
幽州军的笑声传递开来,传到了高览耳中,却显得分外刺耳,在他的认知当中,作为一军之将,却说自己没有过人武力,简直就是个笑话。军中乃是以实力论阶级的地方,若没有武力优势,眼前大将是如何坐上高位的?
故而,张浪对高览挑战的推脱,在高览的心中,便是对他彻彻底底的藐视,这是高览难以接受的。
“哼!”
面甲后的高览面色涨红,他很想越众前出,与前方那个口出狂言的小辈好生战上一场,可现实不允许他那么做。
“传令,轻骑驰射!甲骑缓行,寻机破敌!”
呜呜!
嘹亮的号角声响起,随着冀州军的军旗攒动,四周散落的轻骑开始有规律的汇集,并且朝着前方的幽州军驰来。
“动了!!”
一直关注着袁军动向的张浪见此,轻佻眉头自语一声,心中松了口气,他当即向后传令:
“让胡骑上,给我兜住他们!驱赶此辈离开战场!”
为了达成公孙度的命令,张浪必须要引袁军的甲骑出击,那么作为配角的袁军轻骑就显得多余了,所以,让彼辈提前退场就是必须之举。
令旗招展,身后那些立于高处的胡骑小队立即呼啸着汇聚,朝着涌来的袁军轻骑截击而去。
轰隆隆!
两支轻骑为主的骑兵挤满了战场,马蹄踏动,溅起了圈圈烟尘。
胡骑马术娴熟,不断以长矛、短弓攻击袁军轻骑,袁军轻骑以同样方式回应,两支箭头在不断的截击、侧击、包围的机动中变形,粉碎,继而会合,两军碰撞的交锋声时而响起。
随着时间推移,占据人数优势的幽州胡骑很快便对袁军轻骑形成了合围态势,恶狼的獠牙张开,眼看着就要将眼前的羔羊吞下。
“不对!!”
时刻关注战场的张浪很快注意到了轻骑交锋的猫腻,袁军轻骑看似节节败退,可骑兵的组织尚未混乱,那么此时战场形势就显得颇为诡异了。
“甲骑!甲骑要出动了!!”
张浪的眼睛忽然盯着战场一侧,那里本是袁军营寨寨墙所在,此刻正被烟尘遮蔽,有着诡异般的宁静。
轰隆隆!
果然,就在张浪注意到甲骑行踪的同时,具状甲骑的踪影突然在战场侧翼现身,人马披甲的他们行动迟缓,但巨大的质量给了他们不动如山的巍峨气势。
“那里!!高览分出了部分甲骑,以战场为掩护进行机动,胡骑要遭,这要是被咬上一口....”
光是想到甲骑对轻骑的碾压,张浪就不由为远处的胡骑默哀,几乎是下意识的下令:
“命令甲骑前出!准备侧击这支骑兵!给我碾碎他们!!”
随着张浪的发令,一支甲骑从幽州军大队中驰出,径直朝着战场行去,路线彷佛测算而出,朝着两支骑兵的交汇点而去。
“啧啧....”
见到幽州甲骑出动的高览神色微动,压住了想要提起的手臂,望着那个在马背上朝着此地打望的将领微微抿嘴,彻底将心中的侥幸放下。
如是这般,双方主将都默契的没有发动主力,在战场之上对峙着,观赏着部下争锋。
“甲骑!??”
耳听着甲骑轰鸣,正为围猎成功而欣喜的苏渠脸露恐惧,经过张浪教学过的他很清楚,轻骑在甲骑面前毫无抵抗之力.....但轻骑,也有独有优势。
“既然如此....”
望着越发逼近的甲骑身影,苏渠下定了决心,命人吹响了号角。
呜呜!
苍凉的牛角扬起,让正处于情绪激荡中的胡骑们冷静了下来。
“解散!?”
令人诧异的一幕发生了,就在袁军甲骑即将撞上胡骑马队之际,先前还是锋矢的胡骑马队竟然轰然崩塌,犹如水晶破碎一般,凶狠的恶狼变成了草原上抱头鼠窜的鼹鼠,他们化整为零,再也不顾眼前的猎物,不顾队形,不顾战友死活,只向着远方逃窜。
负责冲击的袁军甲骑尤如一把沉重大锤,本以为击中钢铁的他们,到头来打中的却是一块泡沫,除了零散的倒霉胡骑被甲骑冲撞倒地外,大部的胡骑竟然以瞠目结舌的方式逃脱了袁军精密谋划的一击。
铛铛铛!
忽地,撤军的鸣金声响彻战场。
沉重铠甲之下的田让愈加沉默,眼睁睁看着猎物逃脱的他,本来有些不忿,直到听见撤军号令,心中战意这才消解,瞥了眼径直冲来的幽州军甲骑,当即下达了回撤的军令。
“哎!撤。全军转向....”
而在远处,欲要痛打落水狗的袁军轻骑们,在见到远处虎视眈眈的幽州军大部时,也立刻勒住马缰,打消了占便宜的心思。
.....
幽州军大营,公孙度大帐中。
“袁军骑兵战力进步迅速,除了对马镫、马鞍等装具的熟悉因素外,配备齐全的兵甲也起了很大作用,并且袁军甲骑、轻骑战法也有可取之处.....从先前作战可知,袁军骑兵号令严明,并未出现贪功冒进之举动....”
“唔,诸位,袁军进步有目共睹,如今看来,强攻得不偿失。诸位议议,这仗该怎么打?”
公孙度一边思索,一边迈着步子来到眼前的宽大舆图上,看向在场的将校官吏。
“既然不能强攻,那便逼袁军与我决战!主公与我五千骑,我去断了他冀州军的粮道!!没有了粮食输入,任他们的营寨如何坚固,人吃马嚼之下,不日便会崩散!”
公孙模第一个出列,指出了袁军大规模行动的痛点。
“未必需要那么麻烦,袁绍大营分立三座,虽然说是互为奥援,可我等以骑兵为主,战场纵横无忌,何不围点打援?只要强攻任意一座营寨,为了维持全军士气,袁绍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等攻破营寨,而只要他们出兵,那么我等也就达成了逼迫袁军决战之意图!
当然,袁军若能稳住不动,那也无妨,我军可安稳攻打营寨,一步步蚕食袁军兵力,且还刻意在过程中持续打击敌方士气.....”
一脸沉稳的张浪出列,手指点在舆图上的营寨,侃侃而谈道。
“其实,主公何不仿去年故事,留一部骑兵看住袁绍大军,取精锐部伍向冀州心腹穿插,此次我军准备充分,没有其他诸侯插手,又有火炮此等利器在手,沿途城池必不能敌,若是攻破了邺城,袁绍大军便立即成了无根之木.....”
刚刚抵达营帐的张辽,扫视着四周军将,说出了自己的方略。
“嗯嗯.....”
公孙度听着众人讲述,只是不停颔首,并未给出他的决定。
其实,在场将领的方略都是避实击虚,要么便是调动敌军,以寻找破绽,这其实才是正常的两军交战的心态,不会刻意贬低对方战力,也不会小觑对方的智力,往往都是立足自身前提下来对敌人进行限制。
军官们讨论的极为热烈,从战前谋划,到军备克制,从骑军实力到步兵长短,各抒己见,争论的不亦乐乎。但这些人讨论的同时也不忘留意着公孙度的面色,盖因所有人都知道,能够决定战局战法的,只有眼前的幽州之主。
片刻之后,公孙度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沉默不言的木央:
“管承有消息了吗?水军还有多长时间抵达?”
“回主公,管统领于昨日抵近修县,并与徐荣将军会合,两军即将向此地进发。”
“给管承传令,舍弃多余辎重,以精锐先锋突进,明日一早,我要让绛水成为袁军天堑!”
“诺!”
大帐内恢复了宁静,众人看向发令的公孙度各自心思忖度,不敢言语,唯有公孙度摆手:
“这一仗早点打完为好!若是拖延日久,我怕冀州豪强的遗产就要被他们转移个干净!故此,咱们先断袁军后路,让袁绍老儿清楚他们的处境,逼其决战!!然后咱们以大胜之军直逼邺城,将这膏腴之地收于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