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转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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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天下人坐观曹操如何平息兖州变乱时,兖州的战事却出人预料的发生了变化。

来自青州的刘备率军偷袭了兖州,占据了济北后,威胁曹操大军侧翼以及后路,逼得曹操不得不从正面战场调集兵马用以防御刘备所部。

而在此次曹操、刘备二人的交锋中,曹操所部的军队战力表现并不如人意,那些在剿匪、征讨黄巾、袁术的战斗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军兵碰到来自青州、以幽州突骑为骨干的刘备军时,彼辈的战力并没有曹操想象中的强力。

军士战力不行,饶是曹操有万般图谋,千般计策,在军队硬实力的差距面前,他也只能采取守势,一时间,兖州的变乱竟然有迁延下去的趋势。

铛!

沉重的兜鍪被人用力投掷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身形粗壮的曹操喘着粗气走进大帐,看着就面色不善。

刚刚与刘备军进行了一次小规模战斗的曹操碰了一鼻子灰,刘备军尽管兵力不如他,可其部伍表现却远胜曹操手下的营伍,其隐隐让曹操回忆起了当年洛阳的制式部伍。

曹操很清楚,这种感受源自刘备军中的大比例老兵,这些拥有边军战斗经验的营伍,给曹操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刘备这个大耳贼!他真的要与我抢兖州?某都不曾打过他青州的主意,真是岂有此理!”

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一回到军营的他抛下头盔,破口大骂刘备不讲信义,竟然趁火打劫来抢他曹某人的兖州,毕竟,曹操扪心自问这些年他从未图谋过刘备的青州。

“主公息怒,当务之急,应号令各地严守城池,万不可给那刘备可乘之机,让他图谋其他州郡!”

帐帘掀开带进来的气流卷着沙尘,让旁边的戏志才干咳一声,此时的他有些灰头土脸,头上的纶巾杂乱,满是泥土灰尘,身上的袍服也沾满了污渍。

没有办法,处于劣势的营伍就是这般,战事受挫,曹操能够将军队完整组织起来,已经能够称为名将了。好在戏志才已经习惯了战场上的无常,当下他顾不得士人的仪态,温声对着曹操劝解道。

“呼,传令给地,守好城池,不可浪战。那刘备手中兵力有限,难以攻打城池,只要拖延时间,彼辈便会自行撤走!”

曹操的手心在刀柄上摩挲了许久,最终不得不接受现实,选择了他最不愿意的以拖待变的策略,这种技不如人的现实,让心高气傲的曹操感到十分焦躁。

随着传令兵的离开,曹操俯下身,将结实的兜鍪捡起,小心的拨开上边沾染的尘土,曹操的动作轻缓,随着他重新戴上兜鍪,脸上的表情也从凝重转为严肃,

“来人,召集各营将校前来议事,咱们好生总结下此战得失,看看咱们哪里不如那刘备了!另外,捉拿的刘备军俘虏好吃好喝待着,我要知道刘备军中的一切,不论巨细!”

接下来的日子,便在曹操带着麾下将校耐心研究刘备军的战法、体系的时间中过去,直到某一天,曹操刚刚起草好属于曹军的骑兵操练条例时,传信兵送来的消息却让他目瞪口呆。

五月底,刘备所部穿过济北,直插鲁国,而今已经直入徐州腹地!如果说曹操对刘备舍弃兖州不顾去争夺徐州选择还有所怀疑的话,当琅琊传来关羽兵出沂水,大破琅琊的糜家私兵的消息时,曹操才在心底确定了刘备的真实战略。

“该死的!陶谦病重,正是夺取徐州的大好时机啊!”

帐内的曹操可以想象,摆在刘备面前的是多么肥美的一块蛋糕,而这块蛋糕最初的觊觎者本应是他曹孟德才对。

“陈宫恶贼!”

想到这一切的源头,曹操心中的怒气再度勃发,他狠狠拍下巴掌,朝着帐外的亲兵下令:

“击鼓,集兵,咱们杀回去!”

冀州,河间国。

“呵呵,真是热闹啊!”

正在巡视冀州地方的公孙度也收到了南方战事的情报,在看到刘备的骚操作时,饶是公孙度都不由对这个时间线上的刘备竖起大拇指,能够将曹操当作行事的挡箭牌,还能真的将谋划落实下去,怎么看刘备都不是个简单人物!

“主公,咱们不插手吗?”

陪同在公孙度旁边的糜竺见状不由出声,看样子刘备的突入徐州给糜家带去了严重危机,以至于让作为家主的糜竺都有些着急了。

“这不是已经出手了吗?柳毅来信,青州全境已经到手。可惜,刘备这厮到底是苦日子过怕了,将家底尽数打包带走了。”

公孙度取笑几句刘备的小家子气后,瞥了眼一直可谓兢兢业业的糜竺,沉吟片刻后还是补充道:

“不必担心那刘备对糜家出手。糜家毕竟是东海豪族,他刘备想要在徐州扎根,就不得不依托豪强。当然,你不必顾及某的想法,世家大族嘛,多头下注乃是常事!”

糜竺闻言,狠狠松了口气,其实东海糜家早已做出了选择,在公孙度暂时鞭长莫及之时,这些人理所当然的与过江龙的刘备合作,支持其人入主徐州,来换取刘备在政治上的支持。

此刻见到公孙度毫不在意的模样,糜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在心底下定决心要在北地立起糜家的新枝。

说完徐州之事后,公孙度不再注意外部情报,而是将注意力放到了地方事务上。

经过公孙度大张旗鼓的剿匪行动,而今的冀州地面上,可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在军队的强力镇压下,往日里活跃在乡间的魑魅魍魉统统消失不见。

放眼望去,此时的河北平原尽是一片祥和之景,官道左右的田地中,栽满了嫩绿的禾苗,望之就令人心旷神怡,更让公孙度惊喜的是,河间国的各条水系河道上,各式各样的水车都已投入使用,翻卷的水轮不仅给田野带去了水源,也让百姓熟悉了各种以水力为能源驱动的器械。

公孙度这一路行来,发现地方上不少大姓豪族已经开始了产业转型,这些人在公孙度的强力政策下,失去了以往靠着农奴供养的美好生活,作为大家族的他们,拥有比小民更高的见识,知道靠着土地无法维持从前高层次生活的他们,纷纷开始在各地开挖渠道引来急水,竖立起高高的水轮,兴建水力工坊。

大姓豪族能够在东汉时期迅速发展,除了本身的时代特性以外,便就是各家豪族不缺乏改变以及奋进的勇气与决断。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拥有原先积累的庞大资源,大姓们也拥有试错的本钱与底气。

就公孙度一路所考察的工坊现状,这些人还处于集群手工业工坊的阶段,尚且难以与幽州、辽东等工坊主们那样形成标准化,体系化的工坊形成竞争。

然而,即便如此,这样的现状也足够让公孙度感到欣慰了,因为豪族们的参与,冀州这片沃土,终于摆脱了第二产业为零的窘迫现状,哪怕工坊初创,工业产品粗犷,质量低劣,劳资冲突严重,可大姓们的举动,却是实打实的促进了冀州的生产力发展。

咔咔咔!

犍牛拉拽的耧车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不停活动的机括将木斗中的豆子抛下,豆子精准的落入犁刀划开的豁口,随着耧车行进,豆子再度被松土覆盖。

公孙度看着眼前经过的一辆辆耧车,从农人们手里那残留着木刺的器械上收回目光。

“冀州各地,农用器械以及工业器械的推广情况如何了?”

“回禀使君,从各地发回的文书上看,设立农庄的地区,大多已经开始使用起了各项器械。大姓豪族的土地也因为人手缺乏,开始使用了来自辽东的农用器械。

唯独那些小门小户的百姓,这些人没有进入农庄,也脱离了大姓掌控,他们情愿没日没夜在地头忙活,也不愿背上债务购买器械。

这些人的情况也最为穷困,这些人很容易辨别,他们往往穿着最为破烂,吃着可怜的粮食,干活却最为卖力,恨不得睡在田里。”

陈江的语气带着些无奈,他作为跟随公孙度从辽东出来的老部下,很清楚公孙度在辽东的那一套想要复制,就必须需要前期的资本注入。

尽管这些前期的资本往往以铁器、农具、器械亦或者建筑材料等实物的方式出现,可它们的存在不可或缺。

农庄子弟们靠着组织,以及官府的政策倾斜,他们能够以农庄为主体背负债务的方式获得大量物资,大姓豪族们拥有前期积累的资源,他们不需要进行举债,便能轻松购置一整套耕作所需的各类器械。

反倒是那些不在公孙度直接统治下的小民们,长期以来对官府的不信任,以及对高利贷的深恶痛绝,让他们情愿剥削自己,也不愿接受新的生产方式。

“罢了!”

公孙度闻言默然许久,他一度生出将所有百姓都编入农庄的冲动,可最后他还是选择放弃,农庄制度本身就建立在对豪族清洗的前提下,故而农庄子弟为了自保,对外表现的极为团结,这种组织度已经超越了许多老牌家族。

要是将那些本就心不甘情不愿的百姓编入农庄,非但不会为农庄壮大实力,反而会给农庄留下隐患。

“这些人也就苦个这几年罢了,待他们攒下足够的钱粮,在见识到其他人的处境后,同样会选择新的农具,新的生产方式。”

想到那些无所依托的百姓,公孙度叹了口气,在这个时代,想要好好当个自耕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集体,没有大家族作为依靠,他们往往沦为乡间争斗的牺牲品,这也是每个朝代自耕农逐渐消亡的根本逻辑。

“商部要与各地的大姓、豪商做好对接。官道的翻修,河道的维护,渠道的开挖,需要大量的水泥建材,这些物资以后都不会如从前那般向地方征收,而是以集采的方式进行购置。”

终于,公孙度来到了一处新建的水泥官道旁,所谓的水泥官道,并不是公孙度记忆中以水泥铺装的路面,而是利用水泥加工的便捷性制作条石,继而将之用在官道的铺装中去,故而在公孙度眼前的官道,仍旧不改它坎坷不平的底色。

“子仲,此类大型工程州府调拨的钱粮必须发到百姓的手中去。不要计较那一点得失,钱就是用来花的,现在纸钞只在幽州辽东流通,要让本地百姓迅速熟悉并且接受纸钞。

另外,官办的商号也要将店铺开办下去,要让百姓手中的纸钞有购买实物的渠道。

王安,冀州的农庄在进行农业生产之余,也要根据自身优势开办工坊。你从辽东来,清楚工坊这东西并非难事。大姓能干,豪商能干,农庄百姓也能干!”

跟随的幕府官僚随着公孙度点名纷纷领命,冀州的发展尽管在同时代人眼中已经是日新月异了,可与公孙度的期待相比,仍旧有着极大的差距。

“那便是公孙升济?”

远处的官道旁,因为大军阻路而停留的几个商人在路边歇息,其中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人手指点向远处人群簇拥中的高大汉子,对着身旁的仆人询问道。

“噤声!少主怎可直呼使君名讳?”

旁边的老仆见状大急,几欲扑上去捂住年轻人的嘴巴,直到发现左右没有人注意这才放松下来。

“放心,某知道轻重。呵呵,以那人在冀州的名望,咱们想要对付他,简直痴心妄想!”

年轻人对老仆的反应完全不意外,刚才的话语也只是因为见到公孙度的旗号一时激动罢了。要说原因也很简单,崔家作为河北大族,本应受到官方重视的他们,在公孙度入主冀州之后并未得到任何官职,不然以年轻人的身份,岂会亲自出来经受风尘。

年轻人名叫崔钦,乃是河北大儒崔琰的儿子,此次他作为家中使者,被崔琰派到幽州考察,准备参考幽州豪族们的先进经验,采购器械器具,招揽熟练匠人,然后在清河国开办工坊,在迎合公孙度喜好的同时,也为崔家增加实力。

崔钦虽说言语不敬,可他对待公孙度的态度却远比他的父亲崔琰更为现实,幽州一行让他看清了许多东西。

“今次幽州一行,某才真正知晓了使君底蕴。驱使黔首在土里刨食,每年才能收多少粮食?其中大部还被那些贪婪的管事给克扣了。

要论积攒底蕴,哪里比得上开办工坊?只要建立起如那沽水工坊那般的大型工坊,只要让那些轰隆作响的器械运转起来,那么工坊就能源源不断的产出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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