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羊肚菌（1 / 1）
午觉睡醒，余坤安顺手把身边两个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崽子也给扒拉醒。这会儿要是睡多了，晚上指定得闹腾。
想起余母交代的事儿，他抄起砍刀就往外走。
家里那几个小的，一看他要出门，立马像小尾巴似的黏上来，嚷嚷着也要跟着去抓虫子喂小鸡。
反正竹林离家里不远，余坤安也就由着他们跟在屁股后面。
路过油菜田的时候，田里有不少人正埋头割草。
这个时节，田里的油菜陆陆续续开花了。要是油菜田里的杂草太多，就会跟油菜抢养分。所以大伙儿只要有空，就会把油菜地里的杂草清理干净，好让油菜多开花、多结荚。
几个孩子手痒痒，走着走着，就想往人家田里伸手，去掐那黄澄澄的油菜花。
余坤安赶紧指着田里干活的人吓唬：“手痒痒了？再伸，小心让人当偷花贼抓起来！”
“阿爹，我们乖！不采花花！”孩子们缩回手。
“记住喽，不能揪地里的这些菜花。”余坤安板着脸。
“知道啦！”孩子们齐声应道。
正走着，迎面碰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看着八九岁大。身上的衣裳补丁摞补丁，光着脚，身后背着个大背篓，里头塞满了沉甸甸的猪草。几缕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还沾着几片嫩黄的油菜花瓣。
看见余坤安带着一群孩子过来，小姑娘默默地侧身让到路边，垂着眼，等他们走过，才又一声不吭地背着那沉甸甸的背篓，一步一步往前挪。
余坤安不由得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
余文波扯扯他衣角：
“老叔，那是二囡姐！我阿娘说她家可穷可可怜了！”
“她家咋个可怜法？”余坤安对这姑娘印象模糊，一时想不起是谁家的。
“我阿娘说，她阿爹是个哑巴，她阿娘腿脚不好，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上次我还看见二囡姐在林子后头偷偷哭鼻子呢，”另一个孩子小声补充，“她说她可想上学了，可她家交不起学费钱…”
这么一说，余坤安想起来了。村里确实有这么一户姓丁的人家，住在半山坡上，当家的男人是个哑巴，大家都叫他丁哑巴。日子确实过得紧巴巴的，家里的屋子都破破烂烂的。
余坤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低头看看身边几个穿着整齐、活蹦乱跳的孩子，叹了口气：“瞅见没？二囡想上学都上不成。你们几个，等到了年纪能进学校，可得给我好好念书，听见没？”
“老叔，我肯定好好学！我都能数到一百啦！”余文浩挺着小胸脯举手。
“嗯，不错！”余坤安拍拍他脑袋。
“阿爹，我也好好学！1、2、3……”余文洲也跟着显摆起来。
孩子们围着余坤安，叽叽喳喳地数开了数，刚刚的事情也就变成了一个小插曲。
到了竹林，因为是下午，里面没有什么露水。
余坤安挑了几根粗细合适的竹子砍倒，利索地削掉枝桠。
几个孩子则蹲在地上，兴奋地扒拉着厚厚的枯竹叶，翻找藏在底下的小虫子，准备带回去喂家里的小鸡小鹅。
等余坤安把竹子收拾好，准备招呼孩子们回家，一抬眼，正好看见余文源手里抓着个灰不溜秋、皱巴巴的小东西。
“咦？”余坤安眼睛一亮，凑过去仔细一看，“羊肚菌！”
羊肚菌的菌盖表面凹凸不平，像极了牛羊的网胃，它的营养价值极高，所以还有“年年吃羊肚菌，八十照样满山走”的说法。
用它来炖汤最是鲜美滋补，想想时间，也差不多是羊肚菌出菇的时候了。
余坤安拿过余文源手里的菌子，招呼其他孩子，“来来来，都过来！咱们再在竹林里好好找找这宝贝！多找点，晚上让你们阿奶炖鸡吃！”
“好耶！炖鸡吃！”孩子们一听，眼睛都放光了，欢呼着就要散开。
余坤安赶紧喊住，“慢着！就在这附近找！别跑远！小心脚下竹根绊跤！”
“知道啦！”孩子们脆生生应着，迫不及待地猫腰小心翼翼地扒开枯叶开始翻找。
余坤安也弯腰找了起来。估摸着是羊肚菌刚冒头的时候，找到的多是些四五公分大小的，偶有一两朵稍大的。
他也不嫌弃，自家吃嘛，大小都是个鲜。他小心地把找到的菌子连根抠出来，抖掉泥土。
这季节羊肚菌还不多，余坤安琢磨着，等再过个十天半月，山上林子、这片竹林里就该盛产羊肚菌了，他准备去县里问问有没有羊肚菌的收购。
弯腰在竹林里搜寻了二三十分钟，加上孩子们时不时献宝似的递过来的，拢共也就捡了三十来朵，大的不过两三朵。
“行了，今天先这样。过两天再来！”
余坤安找来几片宽大的树叶，把羊肚菌仔细包好，让余文波捧着。自己则扛起那捆修好的竹竿，吆喝着意犹未尽的孩子们回家。
刚进院子，余文波就冲到余母跟前：“阿奶！阿奶！老叔说晚上炖鸡！用这个炖！”
余母正在给鸡崽喂食，闻言直起腰，“炖鸡？前两天不才炖了一只？这又炖？你手里捧的啥？”
余母好奇地打开树叶包：“哎哟！羊肚菌！你们在竹林捡的？”
“嗯！刚冒头，都还小着呢。”余坤安放下竹竿。
余母喜滋滋地，“嘿！这可是好东西！过两天我得空也去找找，今年多晒点干的存着！”
余坤安凑近笑道，“阿娘，晚上就用它炖只鸡呗？正好阿爹这两天咳痰，喝点羊肚菌炖的汤也舒坦。”
余母一听：“又要杀鸡？家里那几只下蛋的母鸡都快被你嚯嚯光了！这鸡崽还得几个月才能长成呢！”
“嚯嚯不光！您看咱家又添了这么些，过阵子就顶上了。”
“那也不够啊，清丽一天一个不能少，老的少的也得轮着补！”
余坤安出主意，“那这样，阿娘，您这两天去村里转转，看谁家有多余的鸡蛋，咱们先收点应应急。等咱家这些小鸡崽开始下蛋了，保管让您吃到看见鸡蛋就想躲！”
余母被他气笑了，“呸呸呸！净胡说！鸡蛋这么好的东西，还能有吃够的时候？做梦吧你！”
她嘴上嗔怪着，手上却麻利地清理着羊肚菌上的泥土。
余坤安嘿嘿一笑，不再争辩，搬个小板凳坐下，抽出柴刀开始破竹子、划竹篾。
需要上技术活的竹编他不会，但编个简单结实的养鸡栏，这点手艺还是有的。
余母清理着菌子，眼角余光瞥见几个小脑袋又悄悄围拢到竹筐边，伸着脖子看小鸡小鹅啄食。
余母立刻开启念叨模式，“哎呦喂！你们这些小祖宗！都给我离远点！别在这儿碍手碍脚！手别往筐里伸！小鸡崽嫩着呢，一捏就死！也别老摸！摸多了不长个儿！”
可孩子们哪听得进去？一个个跟没长耳朵似的，依旧趴在筐边看得津津有味。
余母没法子，放下菌子走过去轰人：“去去去！都给我到书屋看书去！再围着，就要把鸡崽惊着了！不听话的，晚上炖的鸡一口汤都别想喝！”
“吃鸡”招最好使。话音刚落，几个小崽子互相看看，吐吐舌头，嘻嘻哈哈地一窝蜂朝书屋跑去了，院子里总算清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