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上门找麻烦(1 / 1)
昨儿个刚尝到了自己挣钱的甜头,第二日早上天刚亮,几个小崽子就早早从床上爬起来,在院子里拿上小锄头和提篮就要往地里跑。
余坤安伸着懒腰,朝领头的余文涛说道:“早饭都不吃啦?现在地里的露水还没干,草药挖回来连泥带水的,我可不收的!”
余文涛的小脸立马垮下来,“啊?老叔!那…那我们不是白起这么早了?”
伙房里忙活的余大嫂探出头,又好气又好笑:“上学那会儿,三棍子打不出个早起,今儿个倒好,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余坤安也乐了,大手一挥:“没白起?老话咋说的?‘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都给我去,一人写一篇大字!写好了,地里的露水也差不多该干了。”
“唉…那我还不如回去睡个回笼觉…”余文涛小声嘟囔。
“晚了!赶紧的,带着弟弟妹妹练字去!不然,今儿挖的草药,一个子儿也别想换!”
“知——道——啦——”几个小脑袋瓜耷拉着,拖着步子往屋里挪。
打发走了小的,大人们也都忙活开了。
余父和余大哥在院子里搭着晾晒草药的木架子;余二哥和余坤安提着砍刀去竹林,准备再砍些竹子回来编席子。
院子里,家里的女人们围坐一圈,手里拿着片好的竹篾,手指翻飞,熟练地编着竹席。
伙房里老太太守着灶台,搅动着锅里稠稠的玉米茬子粥,给一大家子张罗早饭。
太阳爬过山头,金灿灿的光驱散了地里的潮气,露水也收干了。
等吃过早饭,余文涛几个扒着门框,眼巴巴地瞅着余坤安,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他们都正在兴头上,激情满满,余坤安也不能不给他们自己赚私房钱的机会,所以没拦着他们去地里。
他大手一挥:“可以去地里了!”
孩子们欢呼一声,抓起小锄头和提篮,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余坤安刚编完一张席,坐的腰有点酸。他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压低声音商量:“媳妇儿,你说…咱请两个人帮着编竹席咋样?一张席子给两毛工钱,这活计又不难,肯定有人乐意干…”
话没落地,背上就挨了不轻不重一巴掌,余母没好气地说:“钱多烧得慌?编席子又不是绣花,还值当花钱请人?咱自家手快点儿,够用了!”
“我这不是琢磨着,席子多了,摊开晒草药干得快嘛…”余坤安有点讪讪,自己也觉着这念头是有点“飘”了,仗着现在手里宽裕,老想图个省事儿。
王清丽白了他一眼:“快别琢磨了!有这功夫,半张席子都编出来了。老实干活!”
“行行行,知道了。”余坤安摸摸鼻子,认命地拿起篾片。
等日头渐渐高了。余文涛几个小的来回跑了好几趟,小脸红扑扑,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提回家的草药也渐渐堆起来。
余坤安看得好笑,几个小的对赚钱是真的很积极啊!
吃过晌午饭,余坤安在院子里转悠着,把晾晒的草药都翻了一遍,让太阳晒得更均匀。
接着又去了老屋后院,给种下的那几垄天麻和重楼浇了遍水。
刚忙活完走出老屋院门,就被几个背着背篓的生面孔叫住了问路。
一问才知道,是隔壁村的,听说他这儿收草药,特意背着东西来试试水的。
余坤安把人领回新院子,搬了俩条凳让他们歇歇脚,自己转身进屋取了秤、装零钱的小布口袋和账本。
这几人背来的草药收拾得倒是干净,就是量不多,估摸着也是头回,心里没底。
余坤安麻利地过秤、算钱,把几张毛票递过去。
钱拿到了手,几人却没急着走,围在旁边七嘴八舌地问开了:
“余老板,你这草药是天天都收吗?”领头的中年汉子搓着手问。
“收!只要收拾得干净的,我们天天都收!”余坤安答得干脆。
“哎!好!好!昨儿个听村里人传,说你这儿收,我们几个心里还不踏实,这不,今儿就背点过来探探路。这下可放心了!回去我们就给大家伙儿都说道说道!”
“那敢情好!麻烦几位大哥帮着传个话儿!”余坤安也笑着拱手。
“顺手的事儿!不麻烦!”几人背上空背篓,心满意足地走了。
余坤安刚弯腰准备收拾新收上来的草药,就瞥见蹲在地上择草药的余文涛,正冲着他挤眉弄眼地偷笑。
“咋了?脸抽筋了?”
“嘿嘿嘿,”余文涛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得意,“老叔!我听见啦!他们叫你‘余老板’!”
“嗯,我也听见了。”余坤安漫不经心地应着。
“老板啊!”余文涛眼睛亮晶晶的,“那都是挣大钱的人!老叔,你是不是…老有钱了?”
他伸出小手指,比了个“很多”的手势。
余坤安斜睨他一眼:“小屁孩儿,打听这个干啥?我有多少钱,跟你有半毛钱关系?赶紧择你的草药!”
余文涛眼珠子骨碌碌转,嘿嘿笑着,凑得更近了:“老叔…跟你商量个事儿呗?你…你能不能跟我娘说说,明天…我们几个…就不去上学了?你看我们挖草药,也能赚钱了!”
余坤安二话不说,曲起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个爆栗:“想得倒美!挖了两天草药还挖出瘾来了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吆喝一嗓子,你今儿个一分钱都落不着?”
“嘘——!老叔!”余文涛吓得赶紧捂他嘴,又飞快地松开,小声道,“好好商量嘛…”
“商量个屁!”余坤安没好气,“滚蛋!再动这歪心思,小心我告诉你爹,让他拿笤帚跟你商量!”
“老叔!”余文涛不死心,换了个策略,“你看啊,要是我们都去上学了,地里的好草药不就让别人挖光了?等我们…我们把地里的都挖干净了,再去上学,行不行?保证不耽误!”
余坤安被他气笑了:“哟嗬!上学是你家开的?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美的你!”
“那…那我们请假!”余文涛小声道。
“啧!”余坤安真有点来气了,指着他的小脑袋瓜,“你这点机灵劲儿,全用在这歪门邪道上了是吧?小小年纪不学好,光想着逃学!读书咋了?委屈你了?”
“读书…读书又不能让我现在就赚钱!”余文涛梗着脖子,不服气。
“知道啥叫鼠目寸光不?!读书时为了你们以后能轻松地赚大钱。”
“老叔,我们现在就能攒钱,为啥要等到以后!”
余坤安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就是眼皮子浅,现在累死累活挖草药,挣的是辛苦钱!把书读好了,以后本事大了,那才能轻轻松松挣大钱!等读好书了,你们才能选择是像镇上的干部一样体面工作的赚大钱,还是像咱们农村人一样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赚小钱。晓得了不?”
余文涛撇撇嘴,小声嘀咕:“老叔…你当初…不也没好好念书么?现在不也成‘老板’了…”
“放屁!老子好歹念到初中了!还有,什么老板不老板的,那是人家瞎叫唤!再说下去,信不信我把你们今天挖的这些全扣下,一分钱不给?看你们拿啥‘赚钱’!”
一看余坤安真动气了,余文涛立马怂了,赶紧赔笑:“嘿嘿,老叔,我们错了!我们好好读书!好好读!”
“这还差不多!”余坤安脸色稍缓,“把这些药择干净,都给我滚屋里写作业去!”
“啊?老叔!”余文涛哀嚎,“我们下午还要去挖药呢!”
“挖个屁!今儿下午都给我在家老实待着,看书、写字!”余坤安不容置疑,“不过嘛…”他话锋一转,看着几个蔫头耷脑的小家伙,“以后上学日子,只要你们放学把作业写完了,我就准你们去挖草药换钱!”
“真的?那行!”几个孩子这才又有了点精神头。
余坤安看着他们,心里直叹气:好家伙,不光自己有点飘,连家里这几个小崽子也跟着有点飘了,得想法子治治。小小年纪,心思咋就这么多?
等几个孩子把草药择得干干净净,满怀期待地等余坤安面前过秤。他们小半天的辛苦没白费,比昨天还多挣了几毛。
余坤安却只数出两毛钱分给他们,剩下的他都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然后他拿出个作业本,又递过去一支铅笔头:“来,阿涛,记账!你们几个,现在在我这儿统共存了九毛钱。这钱不能一把都给你们,怕你们乱花。以后想买啥了,跟我说明白,再来支钱。你老叔我够开明吧?”
“啊?!”几个孩子傻眼了。
“老叔!说好了是我们自己挣的钱!”余文涛急眼了。
“就是!老叔你不讲信用!”其他几个跟着嚷嚷。
“老叔说话不算话!”
“我怎么不算话了?”余坤安理直气壮,“钱还是你们的零花,就是先放我这儿保管着!这不还让你们记着账嘛!多民主!省得你们三下五除二造光了!”
“老叔…你这是欺负小孩儿…”余文涛试图讲理,声音带了点委屈。
“放屁!这叫关心爱护!”余坤安眼一瞪,“再嚎?再嚎刚给的两毛也收回来一毛!”
“啊——!老叔你就是‘周扒皮’!”
“还想不想要钱了!”
“……想……”
“老叔…那…那我们以后找你拿钱,你都给吗?”
“对!说清楚,理由正当,就给!”
“…行吧!”几个孩子互相看看,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蔫蔫地答应了。
“这就对了!小娃娃家,口号喊起来——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余坤安看着几个被拿捏住的小家伙,心里那点小得意: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们?
于是,在余坤安口述,余文泽歪歪扭扭夹杂着拼音的记录下,几个孩子的第一本“零花钱”账本就诞生了。
余坤安也没放他们出去疯跑,盯着几个小的在屋里老老实实写完了一篇大字,才放他们出来。自己则赶紧去院子里接着忙活。
今天来卖草药的人比昨天多不少。
也还是不到下午三点,院子里就陆续来了人,不光是本村的,外村的面孔也多了起来。
余坤安和余二哥负责验货、过秤,王清丽搬了个小桌,负责算账、结钱。其他人则流水线似的清洗、晾晒新收的草药。一切忙而不乱。
余坤安正想着今天能早点收摊,手上机械地翻开下一个竹筐里的草药。
这一翻,眉头就皱紧了。蒲公英的根上沾着厚厚的湿泥巴,茎叶间还夹着不少没择干净的杂草。再扒拉一下旁边捆着的折耳根,好家伙,里面也掺着更多的杂草!
他抬起头,这才看清来人——是村里出名的邓家婆娘。
余坤安脸一沉,直接把筐子推回去:“邓家婶子,不好意思!你这草药没收拾干净,我们不收。”
邓家婆娘脸上堆起笑,往前凑了凑:“哎哟,阿安侄子!你看婶子这不是急着背过来嘛,稍微…稍微马虎了点。再说了,草药可不就是从土里刨出来的?沾点泥巴多正常啊!实在不行,你把那泥巴杂草的分量扣掉点,给婶子算钱呗?”
余坤安摆摆手,语气没得商量:“规矩早说在前头了,我们家只收择干净的。你这不行,要么提到一边拾掇干净了再拿过来称,要么就背回家去。”
说完,不再看她,伸手就去提后面一个村民的背篓。
他们这边动静不大,余父他们离得远又在忙,没注意。
但排在后面的几个村民可看得真真儿的,都小声议论开了:
“邓家的,你这确实不地道,快去旁边拾掇拾掇吧。”
“就是啊,你这不能称,别挡着大伙儿排队啊。”
“…”
邓家婆娘脸上挂不住了。她觉得自己低声下气求了,余坤安怎么也得给点面子吧?没想到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情面不讲!她那张脸“唰”地就拉下来了:
“我都说了扣分量了!还不行?!我看你们家就是有了几个钱,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瞧不起人了是吧?专门挑我这个弱势妇女欺负!不就是看我们家穷嘛…”
她开始胡搅蛮缠,倒打一耙。
余坤安嗤笑一声,气乐了:“呵!您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还没那闲工夫专门针对您!”
旁边的村民也看不下去了:
“明明是你自个儿不守规矩,还怪上人家了?”
“就是,这不是成心来找茬嘛…”
这时,本来在另一边收拾草药的余母,听到动静快步走了过来。听了几句也就明白了!
余母二话不说,双手往腰上一叉:
“邓家的!你这话说的可就不讲理了!规矩是我们家没说清楚吗?‘只收择干净的草药’!你这些个带着泥巴杂草的,凭啥让我们收?咋地?这都啥年月了,你还想强买强卖啊?!”
“我…我不是…”
“啥不是?!”余母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机关枪似的怼回去,“我看你就是瞅准了我们家老实,想拿‘乡里乡亲’的由头来恶心人!我告诉你,收起你那套!要撒泼打滚,滚远点撒去!别在我家院子里现眼!脏了我家的院子!”
嘿!还得是他娘!这战斗力,杠杠的!邓家婆娘被喷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张着嘴,愣是一个字儿也接不上来。
余坤安刚才还紧锁的眉头,被他娘这一通“喷”,瞬间就舒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