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坚壁清野：民众的支持与牺牲（1 / 1）
平安县城中心的广场人头攒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张峰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目光沉静地扫过下方成千上万张质朴而期待的脸。他身后，是李念乡和一众干部战士，人人神情肃穆。
他没有用慷慨激昂的开场白。
“乡亲们，同志们，”张峰的声音通过一个缴获的铁皮喇叭传遍广场，清晰而有力，“我知道，大家刚刚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但是，我必须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盘踞在周边的日军主力，正在集结。他们不甘心失败，准备对我们进行疯狂的报复性‘反扑’。他们人多，炮多，来势汹汹。”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四起。
张峰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但是，我们不怕！”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念，“我们有打败他们一次的经验，就有打败他们第二次的决心！可这一次，光靠我们手里的枪不够，还需要大家伙儿的帮忙！”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沉重的决定。
“为了彻底粉碎鬼子的图谋，为了保住我们脚下这片用鲜血换来的土地，指挥部决定，在县城及周边所有村庄，立即实行，坚壁清野！”
“坚壁清野”四个字，激起千层浪。
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许多老人都懂。要转移粮食，要藏起牲畜，要毁掉所有带不走却可能被敌人利用的东西。这意味着离开家园，它将变成一片焦土，意味着未来的日子将无比艰难。
“凭什么？”人群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我们刚分了地，粮食还没捂热乎，就要我们交出去？”
张峰的目光如电，锁定了那个方向。
“这位乡亲问得好，我来回答你。”他语气平缓却带着千钧之力，“粮食留下来，是留给鬼子当军粮，让他们有力气来烧我们的房子，杀我们的亲人！牲口留下来，是给他们驮炮弹，让他们用我们的东西，来轰炸我们的阵地！”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是把粮食藏起来，不是抢走。是把家里的坛坛罐罐埋起来，不是砸碎。我们是在保护它，保护我们共同的家！鬼子来了，拿到的是一座空城，一片荒野。他们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在这冰天雪地里，就是一支等死的军队！”
“我们暂时吃点苦，是为了不吃亡国奴的苦！是为了让我们的子子孙孙，能挺直腰杆站在这片土地上！大家说，这个理，对不对？！”
“对……！”沉默片刻后，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彻云霄。
最初的疑虑和不解，被更深沉的家国情怀所取代。
他们是普通百姓，但他们懂得最朴素的道理：国之不存，家将焉附？
动员大会后，李念乡立刻行动起来。
她将工作队分成数十个小组，由干部和战士带队，奔赴县城的大街小巷和周边的每一个村庄。
“大娘，您家的粮食不多，我们帮您背到后山的地窖里藏好，做好标记，等打跑了鬼子，再取出来。”李念乡挽起袖子，亲自帮一位老婆婆将半袋小米装进麻袋。
老婆婆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泪光，“长官，你们又是打仗又是帮我们干活，真是辛苦了……这粮食，你们部队也缺，拿去吧，我们啃树皮也能活！”
“大娘，这是纪律，我们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李念乡柔声说，“您和乡亲们能支持我们，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大部分民众都表现出了极高的觉悟和配合度。他们主动将家中的粮食、咸菜、干柴分批运往指定的秘密储藏点——深山里的岩洞、废弃的矿井、田地里深挖的地窖。
一时间，通往山区的条条小路上，人流如织，车马不息。扁担吱呀作响，独轮车咯吱前行，军民携手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
在一个叫王家庄的村子，一位姓王的老汉，拄着拐杖站在自家的祖屋前。
房子是村里最好的青砖大瓦房，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工作队队长有些不忍，“大爷，您这房子里面重要的不好拿的东西……要不就留着吧，鬼子不一定就住这儿，也不一定用的到。”
王老汉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他从怀里颤巍巍地掏出一个火折子，递给队长。
“把他们都烧了吧。”老汉的声音沙哑而坚定，“我亲眼见过鬼子是之前是怎么糟蹋咱们房子里面的东西的。他们住进来，就是猪圈！我宁愿把这些东西交给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也不能留给那帮畜生！”
队长默默地接过火折子，对着老汉和所有村民，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吞噬了老汉一辈子所攒下重要念想。
王老汉没有回头，只是挺直了佝偻的脊梁，仿佛烧掉的不是他家的东西，而是心中最后一丝对敌人的幻想。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如此深明大义。
城东的富户钱百万，家里囤积了上百石粮食，却紧锁大门，拒绝配合。
李念乡亲自带人上门。
“钱老板，形势紧急，还请您以大局为重。”李念乡站在门口，不卑不亢。
钱百万隔着门缝，露出一张肥胖的脸，满是算计，“李营长，我这是私人财产，受律法保护。你们这是明抢！再说，万一鬼子不来呢？我这损失谁赔？”
“如果鬼子来了，你的命谁来赔？”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李念乡身后传来。
张峰不知何时，也赶到了这里。他身边跟着警卫排的战士，个个杀气腾腾。
钱百万看到张峰，腿肚子一软。
张峰冷冷地看着他：“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一，粮食必须转移，我们会给你打条，战后如数奉还，若有损耗，政府赔偿。二，你可以选择主动配合，我们帮你转移。三，你也可以选择继续顽抗，那我们就只能按通敌罪论处。你自己选！”
王贵仁上前一步，将一支长步枪重重地拍在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小王，不能这样，这些都是我们的老乡，安分守己的百姓。”
钱百万吓得一哆嗦，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也不敢过多说话。在平安县城对张峰为人的所见所闻。
他知道张峰说到做到，权衡利弊之下，终于哭丧着脸打开了大门。
“我……我配合，我配合……”
强制措施起到了立竿见影的震慑效果，剩下的几户顽固派也纷纷打开了自家的粮仓。
就在坚壁清野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暗流敌特也在涌动。
几个潜伏的汉奸开始在民众中散布谣言。
“看到了吧，八路军就是土匪，把你们的粮食都抢光了，他们自己吃饱了就跑了！”
“听说日本人这次来，是来‘共存共荣’的，只要顺从，保证大家有饭吃！”
这些谣言在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中引起了些许恐慌和动摇。
王贵仁的警卫排早已撒开了大网。他们穿着便衣，混迹在人群中，很快就锁定了几个散布谣言最起劲的人。
一个深夜，城南一座破庙里。
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正向另一个黑影汇报：“事情办妥了，好几个村子的人都开始动摇了。这是我画的八路军藏粮食的山洞地图……”
他话音未落，庙门“轰”的一声被踹开。
王贵仁一头猛虎般冲了进来，几名战士手中的手电筒光柱，死死地钉在两个汉奸的脸上。
“地图？正好，给我们省事了。”王贵仁冷笑着，一把夺过地图。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第二天，两名汉奸被公开审判，就地正法。张峰亲自宣布了他们的罪行，并将那张未遂的告密地图展示给所有民众看。
鲜血和事实，是最有力的教育。
百姓们亲眼看到背叛者的下场，也更深刻地理解了“坚壁清野”的残酷必要性。
所有的疑虑和不满，都在敌人的阴谋面前烟消云散。
短短三天时间，以县城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变成了一片“不毛之地”。
村庄空了，粮仓空了，水井里被撒上了不能饮用的草木灰，所有能被敌人利用的物资，或藏于深山，或付之一炬。
张峰和李念乡站在城楼上，望着眼前这萧瑟而空旷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
“代价太大了。”李念乡轻声说，眼中满是心疼。为了这个“空城”，无数百姓舍弃了家业，未来数月都要在艰难困苦中度过。
“是啊，代价很大。”张峰点头，目光却异常坚定，望向远方日军可能来犯的方向，“但这是胜利的代价。我们的人民，用他们的牺牲，为我们赢得了最宝贵的战场主动权。”
他握紧了拳头。
“我们已经为日军准备好了一座巨大的坟墓。现在，就等他们自己跳进来了。”
“小王，冯连长在城里吗？叫他来见我。我有一个计划。”
“好的，团长，刚我看到冯连长了，我这就去找他上来，您等待下……”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一座空城，严阵以待。一场决定根据地生死存亡的大战，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