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资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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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房间有限,可大小姐们是万万受不得委屈的,只能苦一苦随行人员、几个人挤一间了。

托马斯·纽科门倒是没有“人均居住面积分配不均”的怨念,眼下的他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想象。

单是那分度仪,就能解决困扰托马斯大半年的、两根滑杆的对接精度问题,还有内外两个圆形管道的嵌套缝隙估算……

何况托马斯本就是铁矿工人出身,白马镇驿馆的居住条件,莫说是他住了十六年的自家棚屋,就是比起他受赏的那座宅院,也有颇多精巧远胜之处。

托马斯现在就蹲在……厕所的马桶边,细细打量。

“箭牌卫浴”确实在康纳领掀起了一阵风潮,可它高昂的售价以及私密性都注定是托马斯一个小小的荣誉骑士消受不起的。

托马斯也是随着自家小姐来到荆棘领,才第一次零距离接触了实物。

“两边水面的等高么……”

托马斯想起了给矿坑抽水时的种种现象,一时有些手痒、想要把这马桶给拆了。

不过这过于大胆的想法很快就被托马斯自己给否决了——真拆了这东西、把他卖了也赔不起。

门把的拧动声恰在此时响起,托马斯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正是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室友回来了。

他们都是帕梅拉娅为了此行特意从领地各处搜罗来的工程师。

这一路北上,几人倒也算弄清楚了各自的使命——用自己的才学替自家小姐与那位名声显赫的谢尔弗继承人创造共同话题。

瞧见托马斯就这么蹲在厕所里,脑袋冲着马桶……这古怪的举动惊得几人一时呆愣在了原地,原先商量好的说辞也堵在了喉咙眼里。

眼看几个室友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托马斯虽然满脑子都是技术问题,却也察觉到了那一丝诡异的氛围,缓缓站起身:

“我不是、呃、我是说,我先出去了,诸位请便。”

这露怯的模样倒是让几个醉汉“清醒”了不少,为首一名中年男子更是冷哼一声、拦住了托马斯的去路:

“你应该称呼我什么?”

托马斯眯起了眼,腰背紧绷,却是飞速地低下头颅、轻声道:

“托马斯见过贝当男爵大人,向贝当男爵致以晚安的问候。”

眼看托马斯“服软”,几个醉汉登时哈哈大笑起来,贝当眼中的轻蔑与恶意更是毫不遮掩:

“贱民乖乖地做个贱民就好了,不要以为赏了你一个狗盆、就有了上桌吃饭的资格,听得明白么?”

“贵族的血脉是神圣的,不是你们这种无姓的野狗能够玷污的。”

说到最后,贝当更是毫不客气地推搡着托马斯的胸口——他本来是想抽托马斯几个耳光的,但对方太高了、他够不着。

比身高更让贝当脸上挂不住的是、他居然半点都推不动托马斯。

一股莫名的“自尊”随酒精催化出最深沉的恶意,在“纯血贵族”贝当的血管中肆意奔涌。

贝当冲着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几人会意地散开、将托马斯围在了中央。

“现在,向我行礼。”

站在托马斯身后的那个年轻贵族打了个酒嗝,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精雕细琢的匕首。

而站在托马斯面前的贝当以及左右手边的另外两名同伙,也摸出了各自的裁信刀。

托马斯是见过这个阵仗的,无论他向谁行礼,后背总会留给另一个贵族——而这种朝贵族撅屁股的行为,便是一种“失礼”。

他的一名工友,当初就是被这样活活折腾死的。

恐惧与理智在荣誉骑士·托马斯的脑海中燃烧,愤怒却在矿工·托马斯强壮的躯壳里逐渐苏醒。

托马斯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去追问“为什么”这种无用的话语,只是尽可能平静地盯着领头的贝当、作出最后的提醒:

“我是伯爵大人亲封的骑士,无需依照庶民的礼节向各位行礼。”

“如果贝当男爵您执意如此,”托马斯将心爱的蛛丝手套弃置于地,“那么,决斗!”

话音未落,托马斯已经大踏步地冲向贝当。

托马斯是见过贝当当众炫耀家族赏赐的炼金道具的,所以他必须速战速决。

只要挟持住贝当、冲出房门,再坏的结果也好过这种被堵在厕所里的窝囊死法。

他托马斯是个矿工,为了一铲子矿石能够性命相搏的矿工!

健壮的身躯在狭窄的空间里倍显威势,几个醉汉完全想不到、一路上唯唯诺诺的“傻大个”居然还有如此凶性的一面,本就让酒精麻痹的大脑更是停止了运转,眼睁睁地看着托马斯欺近了贝当的身前。

直面这种压力的贝当更是直接僵在了原地,握着裁信刀的右胳膊仿佛有千钧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贝当是康纳领知名的画家、建筑师、音乐家……但他肯定不知道矿工挥舞拳头的速度是秒速五米。

就在托马斯沙包大的拳头正要与大艺术家·贝当的脸颊“亲密接触”时,异变陡生,一团水波自托马斯的脚踝处凭空出现,旋即飞速膨胀……

待托马斯反应过来,他浑身上下除了脑袋、已经被一团仿佛被无形之力束缚的水流死死包裹。

【御水成牢】!

托马斯心中警铃大作,第一反应却是看向那几个醉汉——包括贝当在内、他们同样被水牢限制了行动。

开门声紧接着响起:

“抱歉,打扰了。”

温淳的嗓音不带一丝情感波动,反倒与眼下的场景格格不入。

托马斯挣扎着抬头看去,破门而入的老人那一头银发与衣领处刺绣的“荆棘玫瑰”同样扎眼。

“事急从权,”银发老头晃了晃手里的一大串钥匙,“还望各位大人海涵。”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罗纳德’,承蒙恩眷侍奉尊贵的哈弗茨伯爵大人、执掌刑律二十三载。”

“若诸位有需要传达的善意,我主的纹章厅永远为流淌着蓝血的骑士敞开。”

贝当等人的脸色霎时变得惊喜,大着舌头喊叫了起来:

“我要告发、告发这个卑鄙无耻的托马斯·纽科门玷污了……”

只是这几个醉汉全然没有注意到、罗纳德打量他们时、眼底的那块坚冰。

“请各位稍安勿躁,配合我们的调查。”

随着罗纳德话音落下,侍卫们涌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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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纳德法师先生,我们现在去哪?”

走廊里,达·芬奇收回打量的目光——就凭刚刚那一手,达·芬奇很确定这位深藏不露的管家战斗能力远在自己之上——轻声问询。

“大师您谬赞了,鄙人可担不起您称一声‘先生’。”

罗纳德侧身致礼,步伐却稳定得像是达·芬奇亲手凿刻的规尺,腰间悬挂的针线包更是始终贴合着绸裤的中线:

“好让大师您知晓,我们先去控制住撺掇那几个蠢货的罪魁祸首。”

“然后再去拜见帕梅拉娅小姐与塞西莉亚小姐,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当然您无需参与这一步。”

“少爷特意交待过了、您是自由的。”

以达·芬奇的阅历须臾就理解了这其中的腌臜,沉默了片刻,到底是没按捺住心中的好奇:

“罗纳德先生——您可以拒绝回答——但您既然已经观望了那么久了,为什么不等到托马斯真地动了手再……”

守序善良·达·芬奇没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看来您对我家大少爷的误解有些深了,”罗纳德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荆棘玫瑰从来不需要构陷而走投无路的‘忠诚’。”

“反倒是您,我还以为您会耐不住出手搭救那个年轻人呢。”

达·芬奇叹了一口气,跟上罗纳德的脚步:

“在这个世道,才华、智慧、天赋……固然是刺破生活迷雾的利刃,但勇敢才有执剑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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