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怎么能查呢？（1 / 1）
天庭的风波来得汹涌，去得却悄无声息。
那场震动三界的姻缘簿篡改之案，本应掀起滔天巨浪，可不过数日，玉帝一纸诏书，便将一切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
“经查，托塔天王李靖因私怨未平，心生邪念，趁月老昏睡之际，盗取姻缘笔，擅自修改李氏一族姻缘命格，妄图扰乱天机，以泄私愤。”诏书如是写道，“其行悖逆天道，罪不容赦。”
至于孙悟空？诏书只字未提。仿佛那懒散的猴子，从不曾与这场风波有任何瓜葛。
三界众神心照不宣——玉帝需要一个祭品，一个足以平息天机震荡、又能遮掩家丑的替罪羊。
而李靖，这个早已失势、又恰好“昏迷时怀揣姻缘簿”的天王，成了最完美的选择。
斩仙台。罡风凛冽，黑云压顶。李靖被五花大绑，押上高台。
他昔日的银甲早已碎裂，天王冠不复存在，只余一身破烂囚衣。
他双目赤红，望着凌霄殿的方向，嘶声力竭：“陛下！冤枉！是燃灯……是孙悟空……是他们……”
话音未落，刽子手手中寒光一闪。
“唰——！”刀光如电，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喷涌如泉。
李靖的魂魄在惨叫声中离体，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早已等候的几名鬼帅一拥而上，锁魂链缠绕，厉声喝道：“奉天帝敕令，罪魂李靖，即刻押赴地府，轮回十世，每世皆受孤苦、病痛、背叛、失亲之劫，不得超生，不得善终！”
魂魄在锁链中挣扎，发出凄厉的哀嚎，却无人回应。
鬼帅一挥令旗，阴风骤起，卷着那不甘的魂魄，直坠幽冥。
三界为之侧目，却又迅速归于沉寂。
没人敢为李靖说话，更没人敢质疑玉帝的裁决。
一场足以动摇天道的阴谋，就这样被化为一场“家族内斗”的丑闻，悄然掩埋。
南天门下，哪吒负手而立，脚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冷眼望着斩仙台方向。
他亲眼看着李靖被斩首，看着魂魄被鬼帅拖走，听着那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
他嘴角缓缓勾起，眼中没有悲悯，没有哀伤，只有一种压抑了千年的、终于得以释放的畅快。
“父亲……”他低声自语，声音冷得如同万载寒冰，“你当年用宝塔镇我、逼我剔骨还父时，可曾想过今日？”
“你夺我自由，辱我尊严，视我如仇雠……如今，你终于也尝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花果山的夜，向来是热闹与寂静的交织。
白日里猴群嬉闹，水帘洞前桃林喧嚣，可到了深夜，万籁俱寂，唯有星河如练，月华似霜，洒在青石台上，映出两道斜倚的身影。
哪吒安顿好母亲殷夫人与妹妹，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随风散去。
李靖已死，魂魄被押入地府，将承受十世轮回之苦，每一世都不得善终。
那曾如山般压在他心头的“父权”终于崩塌，他第一次感到呼吸如此畅快。
他提着一坛从天庭顺来的“九转琼浆”，踩着风火轮直奔花果山，一把推开孙悟空的石门：“猴哥！出来喝酒！今日痛快，不醉不归！”
孙悟空正躺在石椅上，一手支头，一手摇着芭蕉扇，闻言咧嘴一笑：“哟，三太子今日倒有雅兴？你可是刚死了爹呀！”
“少废话！”哪吒将酒坛重重一放，拔开泥封，酒香瞬间弥漫。
“来，先干三碗！”
两人对坐，金杯玉盏，你来我往。哪吒豪饮如海，孙悟空则慢条斯理，一边啃桃，一边看哪吒耍酒疯。
三巡过后，哪吒酒意上头，眼中却多了几分清明。
“猴哥！”他忽然放下酒杯，声音低了几分，“我那废物爹，本事我清楚。就算他真有胆子动姻缘簿，顶多也就是改改我的婚事，图个安稳。
可那簿子被改得……整个三界的姻缘都乱了套！”
他盯着孙悟空，金睛微闪：“明摆着，幕后真凶另有其人。可玉帝呢？装聋作哑，随便找个由头就把案子结了，还把李靖推上斩仙台。这不像他的作风。你真以为，他看不出蹊跷？”
孙悟空闻言，慢悠悠放下酒杯，指尖轻轻一弹，杯中残酒化作金光，没入虚空。
他靠在石椅上，望着天际那轮冷月，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三太子啊三太子，”他声音懒散，却字字如刀，“你在天庭当了千年官，手握三坛，怎么还看不透这层窗户纸？”
哪吒一愣。
孙悟空继续道：“有些事，不是不能查，是不敢查。”
“越查，窟窿越大；越查，真相越丑。玉帝若真要追究，第一件事就是逼月老说出——到底改了什么。
可你瞧瞧他那态度，分明是‘别问，别查，别深究’。”
“姻缘簿上写的，哪是情缘？那是天机黑账！是鸿钧老祖亲手写下的命谱。看玉帝如今的态度，明摆着被修改的内容都是见不得人的。”
哪吒听得心头一震，酒意都散了大半。
“所以……玉帝宁愿背锅，也不愿深查？”
“对。”孙悟空点头，目光如炬，“因为一旦查下去，真相就是——这三界，没有谁是安全的。”
连玉帝都被鸿钧暗算，那还有谁的命是自己说了算？
若让三界众生知道，他们日日膜拜的天道，竟是个连亲徒孙女都要安排小白脸成婚的阴狠角色……
信仰崩塌，秩序瓦解，三界大乱。
到那时，别说姻缘，连轮回都得停摆。
玉帝不是糊涂，而是清醒地选择糊涂。
李靖的死，不是为了正义，而是为了封口。用一个失势天王的性命，换三界的表面太平。
哪怕那太平之下，是腐烂的根基，是被掩盖的真相。
“所以……”哪吒苦笑，“我们所有人，都在鸿钧的算计里？”
孙悟空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笑道：“不然你以为，老孙为何懒得争，懒得斗，懒得管这破事？”
“这天，早就烂到根了。”
“咱们能做的，不过是——”
“在它塌下来之前，多喝两杯。”
夜风拂过，桃叶沙沙作响，仿佛天地也在无声叹息。
哪吒望着那轮冷月，忽然觉得，这三界的光，从未如此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