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伥鬼(1 / 1)
夕阳西下时,我们来到了碧水山庄。
从外面看,这座依山而建的度假村安静祥和,但在我眼中,整座山庄都被一层薄薄的黑雾笼罩。
“好重的阴气。”老仙在我神识中提醒,“小心行事。”
金无虞取出一张黄符折成纸鹤,念咒后纸鹤竟活了过来,扑棱着翅膀飞向山庄深处。
“跟着它,能找到阴气最重的地方。”
我们避开正门,从侧面的围墙翻入。
度假村内空无一人,泳池里的水已经发绿,落叶铺满了小路。
纸鹤带着我们穿过主楼,径直向后山飞去。
后山有一栋独立的温泉别墅,纸鹤在别墅门前盘旋不前,最后自燃成灰。
“就是这里了。”金无虞低声道。
门开那瞬,腐臭味混着血腥气劈面砸来。
供桌上的苹果全烂成了黑泥,香炉里插着三根人指骨。最瘆人的是客厅中央,七盏尸油灯摆成北斗状,灯芯都是女人长发,烧得“滋滋”响。
火光映着墙上照片,里头的人脸正往外渗血珠。
“七星索命阵!”金无虞剑尖挑开灯盏,油里赫然泡着半截舌头。
老仙突然在我耳边急喘:“小子当心!西北角!”
衣柜门“吱呀”自己开了。
里头蹲着个纸人,腮帮子涂得血红,眼睛却是俩窟窿。
它“咯咯”笑着往外爬,纸手抓过的地方地板直冒黑烟。
我抡起文王鼓砸过去,“咚”地闷响像捶在死人肚皮上。
纸人炸开的瞬间,无数蜈蚣从它肚子里喷出来。
金无虞甩出把朱砂,虫子烧得“噼啪”响,空气里顿时满是焦臭味。
“嗬,嗬。”
天花板突然传来喘气声。
抬头一看,林小雨正倒贴在上面爬,脖子扭成麻花,黑舌头垂下来一尺长。
她指甲暴长,抓得石膏板“咯吱”响。
老仙急得直跺脚:“快请常三爷!”
我咬破中指往眉心一划,顿时天灵盖一凉,常三爷上身了!
再看那“林小雨”,分明是个披着人皮的青面鬼,肚皮上还缝着张婴儿脸。
“区区画皮也敢造次!”
我嗓子眼里挤出常三爷的烟嗓,捆仙绳“嗖”地飞出,把那鬼物缠成粽子。
金无虞趁机一剑刺穿它天灵盖,黑血喷了满墙。
鬼物炸开的瞬间,整间屋子突然剧烈摇晃。
供桌底下钻出无数白蛆,眨眼就堆了半尺高。
墙皮“哗啦啦”往下掉,露出里头密密麻麻的死人脸。
这别墅竟是用尸砖砌的!
“走!”
金无虞拽着我往外冲。
楼道早变成了血肉甬道,墙壁上鼓起一张张人脸,都在“呜呜”哭。
我抓起把香灰往前撒,腐肉烧灼声里硬生生熔出条路。
刚冲出单元门,背后整栋楼“轰”地塌成废墟。
月光下站着个黑袍人,他撩开衣摆,腰间别着七个骷髅头,正“咯咯”磨牙。
“小辈,”他嗓子像含了热油,“敢破我幽冥道的局,真是找死!”
他说着,就突然甩出串骨铃。
铃声一响,我五脏六腑都跟着颤,老仙惨叫一声缩回我丹田。
金无虞突然撕开道袍。
她心口纹着道血符,此刻正发着金光。
“天地玄宗,”她每念一字就吐口血,“万神朝礼!”
金光如瀑,照得那黑袍人浑身冒烟。
他怨毒地瞪我们一眼,化作群乌鸦散了。
地上只留滩黑血,里头泡着半块铜牌。正面刻着“碧水”二字。
回到临时落脚的土地庙,我摆出萨满鼓开始“踩营”。
三碗烈酒泼地,香炉里插上野山参,老仙这才缓过劲来。
“是‘鬼堂口’的。”常三爷借我嘴说话,声音震得供桌直晃,“他们在炼‘百鬼朝圣图’,专挑阴年阴月的女子种尸胎。”
金无虞正用艾草熏林小雨的印堂。
突然艾火“啪”地炸开,溅出个鬼脸。
她立刻摸出五帝钱往林小雨膻中穴一按,皮肤下那个鼓包发出婴儿啼哭,竟自己往锁骨处窜!
“按住她!”
我扑上去压住林小雨乱蹬的腿。
她力气大得吓人,指甲在我胳膊上挠出深沟。
金无虞咬破舌尖,“噗”地口血喷在铜钱剑上,顺着那鼓包游走的轨迹就划。
皮肉翻开那刻,一坨黑糊糊的东西“嗖”地窜出来。
竟是个巴掌大的鬼婴,浑身皱得像泡发的死老鼠。
它尖啸着扑向金无虞面门,被我甩出的捆仙绳凌空缠住。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金无虞剑尖挑着张紫符往鬼婴脑门贴。
符纸刚沾上就“轰”地燃起蓝火,烧得那东西吱哇乱叫。
最后“砰”地炸成滩腥臭的黑水,里头还混着几颗人牙。
林小雨这时才“哇”地哭出声,脖子上五个黑指印淡了些。
金无虞却脸色更沉:“这只是个子蛊,母体还在碧水山庄。”
窗外忽地刮起阴风,供桌上的蜡烛全变成了绿色。
老仙在我体内发抖:“他们在招魂,是百鬼夜行!”
我扒着窗缝往外看,浑身的血都凉了。
月光下,无数黑影正从四面八方往碧水山庄方向飘。
我扒着窗缝的手指结了一层霜,月光下那些黑影飘得极快,眨眼就掠过半个山头。
最渗人的是它们都不走直线,而是忽左忽右地打着旋儿。
这是东北老辈讲的“鬼旋风”。
“百鬼夜行,生人回避!”老仙语气十分严肃,“小子,这事咱管不了!”
金无虞已经扯开黄布包往桌上排法器:雷击枣木刻的六甲印、浸过黑狗血的墨斗、装着尸油的琉璃瓶。
她抬头看我时,眼底浮着层疲惫:“你请来的常三爷还在?”
我腮帮子一酸,常三爷那口大烟嗓直接从我喉咙里冒出来:
“小丫头,常三太爷我还没喝够呢!”
说完,常三太爷控制我右手。抓起供桌上的酒壶“咕咚”灌了三口。
庙外突然传来“啪嗒”一声。
门缝底下慢悠悠塞进来张黄纸,纸上用血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囍”字。
我后脖颈的汗毛“唰”地全竖起来了,这是婚帖!
“不知死活。”金无虞剑尖一挑,那纸“轰”地烧成绿火球。
火里传来吹唢呐的声音,调子正是东北丧葬用的《哭七关》。
林小雨突然直挺挺坐起来。
她眼睛还闭着,嘴角却咧到耳根:“吉时到!”
那声音尖得像是十个人同时在喊,供桌上的蜡烛“噗”地全灭了,就剩三根香还冒着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