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除根（1 / 1）
令狐脸色不易察觉地沉了下去，举杯的手许久未动，酒杯半遮住他眼底翻涌的震惊与复杂的情绪，传音带着难以置信：
“这……竟有此事？还如此之多，如此恶劣！？我……我着实不知他已不堪到此等地步！他先祖黄师兄与我确有活命之恩……”
令狐长长叹息一声，
“老夫明白你心中愤怒。他所作所为，按门规处死十次都够了！可你看在他先祖与我的旧情份上……能否留他一命？毕竟黄师兄当年……”令狐试图为这份沉重的恩情做最后的挽留。
陆远传音打断，语气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师祖！恩情岂可成为庇护罪孽的借口？他黄家倚仗这份恩情鱼肉宗门百余年，还不够吗？！再说，他那黄氏一脉，难道除了他，就再无其他族人了吗？就算他死了，您师兄也不算绝后。”
令狐微微一怔，
“他们族中修士自然是有的。黄家在我黄枫谷开枝散叶数百年，旁支远亲算上，族人数以万计……”
“那就好！您何必为一个必死之人忧心？黄永盛此人，看似结丹后期，实则元婴大道早已断绝！他如此品性，留在门内是祸非殃！
杀他一人，废其一系权柄，能肃清门内积弊，提振万千低阶弟子信心！百年之后，或有更多英才因此得以结丹，岂不胜过留此蠹虫贻害千年？！”
令狐老祖沉默了。
酒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映着他复杂变幻的眼神。
他透过陆远坚定冰冷的话语，看到了对方不容置疑的决心。
几息之后，令狐老祖缓缓抬起酒杯，送到唇边，像是要将所有的纠结一饮而尽。
他眼中最后一丝人情羁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那是千年沧桑磨砺出的决断。
令狐老祖传音，声音异常平静：
“罢了……既然你执意要他死……那么，就把他那一支——包括他本人，还有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以及在门内掌控关键职务、依附他为恶的核心族人——尽数……灭杀了吧。斩草，务必除根。”
“……”
陆远心头猛地一震，令狐这突如其来的狠辣提议，超出了他原本只想除掉黄永盛的预期。
这平日里看似和蔼、偶尔还有些玩世不恭的老头，此刻平静话语中的肃杀之气，竟如此森然！
这么个杀法至少要诛杀数百人。
令狐仿佛看穿了陆远的惊愕，传音的语气依旧淡漠冷静，却透着一股洞穿世事的苍凉：
“怎么？觉得老夫太无情，太狠辣？”
“孩子，并非老夫嗜杀。只是活得久了，见得多了。那些与你结下生死大仇之人，其血脉后人，在刻骨仇恨的刺激下，往往会激发出远超常人的向道之心……”
“天道无常，机缘莫测……这种身负血仇之人，只要活着，就像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纵使其一时修为境界远不如你，难保哪天不会遇到什么天大机缘。纵使他们此生永无威胁你之能，又怎知他们不会将仇恨之火引向你身边那些至亲挚友？”
“与其留下这等隐患，日夜悬心，不如……釜底抽薪，干干净净。”
这一番话，道尽了修仙界残酷的生存法则。
陆远默然。
他看着令狐老祖平静无波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位“师祖”能带领黄枫谷在残酷天南生存上千年的真正分量。
那份对危机的预判与斩草除根的冷酷，是漫长岁月淬炼出的智慧。
陆远肃然应道：“师祖深谋远虑，考虑周详。远，明白了。”
短短几十息的传音交流，在宴会中几位元婴的对酌之间悄然落幕。
陆远与令狐老祖的目光在喧闹的宴会上空短暂交汇了一瞬，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深藏的冷酷与决心。
陆远轻轻举杯，向令狐示意。
令狐老祖亦举杯回应，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抹惯常的和煦笑容，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仿佛刚才那场决定黄永盛一脉数百人性命的冰冷对话从未发生。
……
三日的喧闹盛宴终于落下帷幕，琼浆玉液的气息尚未散尽，杯盘间的灵光已然黯淡。
陆远和南宫婉亲自将龙晗、凤冰等前来祝贺的元婴同道送出护山大阵千里之外。
南宫婉言笑晏晏，带着得体的雍容，举止优雅，气度展现得淋漓尽致，每位贵客都在客套寒暄中满意离去。
大殿之内，令狐老祖脸上维持着最后一丝宴会的余温笑意，却已敛去酒意。
他看向远处的李化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化元，传令下去：本门筑基以上弟子，无论轮值还是闭关，限半个时辰内，齐聚大殿广场前。不到者……后果自负。”
李化元心中一凛，从令狐老祖平淡的语气里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沉重。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躬身领命：“是，师父！”
随即化作一道剑光冲出广场，十数道传音符也如同流星般射向黄枫谷各处山峦洞府。
不过半个时辰，庞大而肃穆的大殿广场前，已是人头攒动。
数百名筑基修士交头接耳，前排则是十几个结丹修士，有雷万鹤、李化元、黄永盛这些黄枫谷老牌结丹，也有陈巧倩、汪凝、辛如音、燕如嫣这些跟着陆远来到黄枫谷的结丹修士。
陈巧倩见到不少熟人，最为熟悉的自然是她的父亲陈明达，还有兄长陈巧天。
“爹！哥哥！”
陈巧倩清脆又带着抑制不住激动的呼唤道，然后遁光从人群中轻盈穿梭而至，脸上带着明媚而灿烂的笑容，眼中水光潋滟。
“倩儿！”陈明达喉咙一哽，百年的思念、担忧、无尽的猜想，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汹涌的潮水，冲击着他的内心。
陈巧倩几乎是扑到了父亲面前，强忍着没有失态地扑进怀里。
“爹…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沿着光洁的脸颊滑落。
一百多年！对于凡人已是数代人，即使是筑基修士也半生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