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抉（1 / 1）
红拂扭曲的恨意无处发泄，浑浊的目光四下急扫，发现旁边刚刚被自己打翻的果盘。
“去死！”红拂猛地弯下腰，捡起那颗份量不轻的朱果，用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朝着陆远狠狠砸去。
“够了！”
一声威严的断喝陡然响起。
是令狐。
他袖袍极其轻微地一拂，激射的朱果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速度全无，掉落在地。
另一股无形的力量也瞬间降临到红拂身上。
比刚才李化元那柔和的力量要强大的多，也霸道得多。
红拂只觉得周身一僵，仿佛被无形的镣铐捆缚，不仅身体再也无法动弹，连口中那含混不清的咒骂也戛然而止。
令狐老祖看着这个曾经天赋不俗的后辈，如今只剩一副枯槁皮囊和满腔怨毒，深深叹了口气，语气冰冷地吩咐道：
“化元，把她带下去。寻一间静室囚禁起来，提供些凡人食水……直至她坐化。让她安静去吧，别再生事了。”
“知道了，师父。”李化元大手一挥，带着红拂遁光离开了这里。
如今红拂不过一个凡人，已经对陆远构不成任何威胁，囚禁到死倒也不失为一种惩罚手段。
越国全境已经被天道盟彻底占领，再加上北方诸国的面积，跳转传送阵的构想终于可以实施了。
不过，幻梦石这种东西还是在乱星海更多一些，陆远打算先自己一个人前往乱星海。
…………
望古林深处，潮湿的苔藓气息始终不变。
菡芸芝一如既往地跪伏在厚厚的松针层上，姿态卑微而恭顺。
陆远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目光平静地俯视着下方跪着的人影。
许久，一片残破的、不知由何种金属与兽皮混合炼制而成的灰黑色玉简，被陆远随意地丢在了菡芸芝面前的松针上。
“芸芝。”陆远的声音平淡无波。
菡芸芝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头低得更深了：“是，主人。”
“这东西，是从云露的储物袋里翻出来的。”陆远指了指那灰黑色玉简，“就是红拂修炼的那种秘法。”
菡芸芝呼吸猛然一滞，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我看过了。这功法的确如其名，‘假婴补天诀’，确有奇效，能一定程度上降低凝结元婴的门槛，即使资质、心性略有欠缺，根基并非无暇圆融，借助此秘法中的‘血髓铸基’与‘欲念导引’之术，亦能在丹田之中点化假婴种子，再以炉鼎修为反哺滋养，最终骗过天地，窃得一缕真正的元婴气机。某种意义上，它确实能让你凝结出真正的元婴。”
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冷冽的剖析：“但是，代价，你可看清楚了？会如同那红拂一样——自身神魂本源，永烙奴印。我虽不像那云露一般需要这样的鼎奴来修补自身功法缺陷，但你的喜怒哀乐，甚至生死本能，最终都会因功法反噬和魂契印刻。这非逍遥长生之路，如同身披华服，枷锁却在心头。此功法，代价如此，奴性深种，你可还愿意？”
“愿意！”菡芸芝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甚至带着哭腔，却又斩钉截铁，“主人！奴婢愿意！天大的代价奴婢都愿意承受！”
她甚至用膝盖往前挪动了两步，额头触地，深深叩拜，声音里充满了卑微的乞求和扭曲的决心：“只要能凝结元婴！能触摸到真正的大道门槛！奴婢不在乎做谁的奴！只要…只要能活千年，能…能成为元婴修士！做什么奴婢都心甘情愿！求主人赐法！”
“功法里告诉了你该怎么做。”陆远的声音平静无波。
菡芸芝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一种神圣的意味，捧起地上那枚灰黑色的破旧玉简。
缓缓闭上眼睛，双手恭敬地将玉简抵在自己光洁的额头上。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随即，她放空心神，将全部的神识毫无保留地投入玉简之中。
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她的识海，其中最核心、最鲜明的部分，正是开启“假婴补天诀”所必须的前置仪式——灵魂之契与本源烙印。
她的心神在功法构筑中看到了无比清晰的指引。
“奴婢……明白了。”她低声呢喃，随后施展术法中记载的认主仪式，“以…以我菡芸芝之名……”她的声音因为疼痛变得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以…以我神魂精血为引……”
“愿…愿奉……”
“……奉主上陆远为…为永世之主……”
后半句几乎是嘶喊出来，带着撕裂灵魂的决绝与自我献祭般的狂热。
喊出“永世之主”四字时，她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仿佛一股无形的枷锁已经加诸于身。
嗡——！一声沉闷的震鸣仿佛在她灵魂深处炸响！
“啊——！！！！”
菡芸芝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长嚎。
那声音已不似人声，充满了被彻底洞穿、被强权标记、被暴力臣服的极致痛苦。
她的身体绷紧如一张拉满的弓，每一个毛孔都喷涌出混杂着汗水和血气的痛苦气息。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夹杂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仿佛被无形丝线操控的粘稠束缚感，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瞬间淹没了她的全部意识。
她的皮肤表面，隐隐开始浮现出扭曲的灰黑色纹路，一闪而逝，如同烙印下的奴印。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神魂中某块最重要的基石——关于自由的意志、关于自我的界限——正在被某种绝对的外力强行扭曲、塑形、打上永恒的标记。
菡芸芝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头，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像一滩烂泥般倒在冰冷松软的地上。
刚才的嚎叫让她喉咙沙哑，现在只能发出破碎的、带着浓厚鼻音的喘息和细微的啜泣，身体仍因残余的剧痛而间歇性地抽搐。
汗水浸透了她的法衣，与泥土、血迹混合，狼狈不堪。
她瘫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上方被树冠切割的破碎天空，大口喘息。那束缚感已深深内化，成为灵魂的一部分。她为自己套上了名为“奴印”的枷锁，而这枷锁是她通向梦寐以求的元婴境界的唯一桥梁。
屈辱、痛苦、恐惧……以及一种扭曲达成目标后的虚脱感，混杂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张巴掌大小、由某种特殊魂力凝聚而成的灰黑色符箓，从陆远手中轻飘飘地飞出，如同落叶般精准地飘落在菡芸芝光洁的额头上。
符箓一触即融，瞬间化作无数道冰冷的灰色气流，沿着她的灵台，刺入经脉、沉入丹田。
一股比刚才契约烙印更为强烈的灼烧感从四肢百骸传来，仿佛要将她的经脉重塑。
这不再是针对灵魂的禁锢，而是开始直接改造、牵引她的法力核心，按照《假婴补天诀》的邪异路径开始运行。
剧烈的法力冲击和改造的痛楚让她再次弓起身体，发出压抑的呻吟。
陆远看着地上几乎失去意识、只余本能在承受身体内巨变的女子，脸上没有任何怜悯或波动。
一阵清风拂过树林。陆远的身影，连同那道标志性的青银电光，已消失不见。
唯有地上那个由鲜血描绘、象征着灵魂归附的图案，以及气息微弱、体内邪功开始运转的菡芸芝，如同被彻底遗忘的玩偶，留在这片望古林深处，被无边的死寂与阴影迅速吞没。她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