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师徒（1 / 1）
文思月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因惊惧而变调。
结丹修士向筑基修士下跪，这几乎违背了修真界最基本的尊卑伦常！
她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这极端到荒谬的一幕冲击得粉碎。
周媛却阻止了她的搀扶，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梗咽，
“思月……你看看我……”
她抬起头，那张原本明艳的脸庞上此刻充满了苦涩、绝望和一丝几乎卑微的乞求，
“我身为门主，却护不住宗门，护不住门中基业，如今……竟要跪下来求自己的弟子去……为宗门换取一线生机……我是个废物门主！”
“不！门主！不是的！”文思月泪如雨下，拼命摇头。
周媛的泪水终于也滑落下来，她死死抓住文思月冰凉的手腕，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颤抖而嘶哑：
“算我……周媛……求你！求你看在师门养育之恩的份上！救救妙音门！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救这满门弟子，没有元婴老祖庇护，我们……真的撑不住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思月……我……求你了！”
说罢，周媛竟真的俯下身，作势要向文思月磕头！
“门主不可！！”
她紧紧抱住周媛的胳膊，像抱着沉船前最后的浮木，泣不成声，哽咽着，几乎是本能地、断断续续地说道：
“门主……您别这样……弟子……弟子明白了……弟子……弟子这条命……本就是宗门的……宗门待我恩重如山……如今宗门有难……思月……思月……”
周媛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文思月的心上。
“愿意”？这两个字在她耳中变得无比尖锐刺耳。
她想尖叫，想质问，那真的是“愿意”吗？
宗门大义，千条性命，如此沉重的砝码压下来，她这无根的浮萍，又何曾有过选择的余地？
所谓的“愿意”，不过是被逼到悬崖边粉饰屈服的名词罢了！
周媛的语调越是压抑着沉重，越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紧紧捆缚。
她能感受到门主目光中的煎熬，那不仅仅是对宗门的担忧，更是对她本人的深深愧疚。
这份愧疚如同滚烫的烙铁，反而让文思月的痛苦更加难以言喻。
她能说什么？她能拒绝吗？
眼前闪过许多画面：
那些对她恭敬有加、唤她“师姐”的师弟师妹们天真的笑容；
看守山门的外门弟子在凛冽海风中依旧挺拔的身影；
传功长老为弟子们解惑时的谆谆教诲；
还有周媛门主曾经在她进阶后，亲手将一枚温养心神的玉佩挂在她颈上时的温暖……
这所有的一切，构成了一张名为“妙音门”的网，曾是她避风的港湾，如今却成了束缚她灵魂的牢笼。
她想起汪恒长老，那位待人宽厚的长者，他曾打趣说思月丫头以后定能结丹，光大妙音门。
如今，汪长老为宗门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她能只顾自己逃开吗？
这念头甫一升起，巨大的负罪感便几乎将她淹没。
逃？
能逃到哪里？
逃得出这弱肉强食的乱星海吗？
没有了宗门庇护，她一个筑基后期、容色过人的女修，只会更快地落入其他魔爪，下场或许比侍奉妙鹤更为不堪。
退路已经彻底堵死。
“思月……愿意为您……为妙音门分忧！”
她终究没有亲口说出“侍奉妙鹤”那几个字，仿佛用尽最后力气般地吐出这么一句。
周媛听到文思月那句包含千般委屈万般无奈却最终应允的“愿意分忧”，心头一颤，仿佛被滚烫的烙铁猛地烫了一下。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断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孩子！我的孩子啊……”
周媛再不顾及门主的威严，更深的愧疚和悲痛淹没了她。
她猛地张开双臂，将跪在面前的文思月紧紧、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心中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楚。
文思月和其他门人弟子不同，这孩子天赋好，心性更纯良，懂事得让人心疼。
这么多年，自己几乎把她当成了半个女儿在培养。
更重要的是，她始终记得，文思月是当年那位陆长老亲自送到妙音门的！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周媛就算拼了自己这条命，也绝对不愿把思月推进那火坑里去！
可现在……宗门危急存亡，极阴岛的屠刀已悬在头顶，夫君的尸骨未寒……她这个门主，还有什么选择？
“对不起……师父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
周媛的声音在文思月的颈窝处呜咽，充满了绝望的哽咽，一遍遍地重复着这苍白无力的道歉。
被师父这样绝望地抱着，听着师父泣不成声的忏悔，文思月心中最后一丝不忿和挣扎也化作了更深的悲凉。
她抬起同样泪痕交错的脸庞，泪水无声地滑落，眼神空洞地望着大殿华丽的穹顶，那冰冷繁复的花纹在她模糊的泪眼中扭曲变形。
“师父……不怪你……”文思月的声音空洞而平静，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透彻，
“这就是修仙界，对吧？弱肉强食，亘古不变。我们都太弱了……强者的目光，便是我们的命运轮盘……”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嘲和深深的无力感：
“像我这样无依无靠、只有几分姿色的女修……或许，这就是我注定的归宿吧。不是成为哪个大能禁脔，便是葬身在某场风波里……如今能为宗门换一线生机，至少……也不算白白修行一场了。”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雪花，落在周媛的心上，让这位结丹中期的门主感到刺骨的寒意和锥心的痛。
这对早已情同母女的师徒，就这样紧紧相拥，失声痛哭。
殿内的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绝望和悲怆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间。
师徒二人相对垂泪，殿内悲声尚未散尽，殿门忽被急促推开。
一名神色惊慌的炼气期女弟子踉跄闯入，扑地拜倒：
“门主！前厅…有位炼气后期的姑娘，带着个看似凡人的青年求见！弟子已…已将他们引入前厅了！”